兩年多後。
奧米尼斯星。
英仙皇室基因研究所。
封小莞紮着馬尾,穿着白色的研究服,帶着實驗眼鏡,站在操作台前,滿臉嚴肅地監控着大型模拟實驗的進行。
洛蘭站在實驗室中央,看着身周的全息立體影像——
天空湛藍、雲朵潔白。
綠草如茵、鮮花似錦。
年輕的戀人躺在草地上竊竊私語,父母帶着孩子們奔跑戲耍,還有很多單身男女帶着各種小寵物散步休憩。
這一切就是一個繁華的大都市,在休息日時,某個大型居住區日常普通的一幕。
一個牙齒尖尖的小寵物突然咬了自己的主人一口。
主人的手上出皿,旁邊的一個熱心老人拿出随身攜帶的消毒止皿噴劑,遞給小寵物的主人。
主人噴完消毒止皿噴劑後,向老人道謝,帶着小寵物繼續散步。
接下來一切如常。
但是,當他回家後,沒有多久,他的耳朵變得很癢,他開始不停地抓撓。
半夜裡,他從夢中驚醒,發現耳朵長出了色彩斑斓的毛,變得尖尖的,像是某種大型貓科類動物的耳朵。
第二天,他戴着帽子,遮遮掩掩地去看醫生。
醫生做完檢查後告訴他,隻是因為他的祖先曾經做過基因編輯手術,修改過聽力方面的基因,他現在受基因影響,突然出現返祖現象,可以通過手術修正,不必過度擔心。
手術之後,他的耳朵恢複正常。
可是,他開始高燒咳嗽,身體越來越虛弱,連正常的走路都困難,肌膚甚至會無緣無故的爆裂出皿。
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他從痛苦中醒來,咳嗽着起身,腳步蹒跚地去喝水,身體突然像是炸/彈爆炸般炸裂,變成碎末死掉了。
和他有過接觸的醫生、護士、鄰居都開始出現體貌異變的症狀。
有人長出尾巴,有人長出鱗甲,有人雙腳退化變成尾鳍……
異變的病毒一個感染另一個,疾病以不可遏制的速度迅速感染了所有人。
有些人沒有出現體貌變異,身體的免疫力卻會變得很弱,很容易就生病死亡。
那些體貌變化了的人類,則有些死亡了,有些活了下來。
經過病毒的催化、淘汰。
最後,這個曾經屬于人類的大型居住區裡,還能繼續享受藍天白雲、綠草繁花的人都體貌奇特、似人非人。
有的四肢着地行走,有的滿身覆蓋着堅硬的鱗甲,有的頭顱凸出、舌頭像蜥蜴一般可以伸很長……
四周再看不到一個完全是人類的人,如同徹底換了一個星球。
……
模拟實驗結束,燈光亮起。
洛蘭依舊定定地站着。
剛才置身其間,那些智腦模拟出的奇形怪狀的生物從她身畔經過,一個個神态逼真、栩栩如生,她幾乎覺得一切已經真實發生。
楚天清和楚墨的研究方向果然和安教授截然相反,不過,她隻猜對了一半,現實遠比她猜測的更瘋狂。
他們竟然想利用病毒激發異種基因和人類基因的不相融,讓它們以人體為戰場自然搏殺,熬不過的就淘汰,熬過去的才有資格繼續活下去。
像她這種純種基因的人類,會因為體質不夠強悍,連參賽資格都沒有,直接死亡。
難怪他們會有激發異種突發性異變的藥物,她一直以為是楚天清特意研究出來的,完全沒想到害死了這麼多人的藥劑竟然隻是楚天清研究失敗的副産物。
封小莞臉色發白地說:“根據你給我的資料,我研究出的這種基因病毒的确具有模拟實驗中的效果,但現階段還沒有強傳染性,必須要通過體/液接觸才能傳播。
但我推測,對方會在此基礎上,加強傳染性,達到我在模拟實驗中的傳染效果。
如果一旦投放,後果無法想象,可以說是……滅世!
”
洛蘭冷靜地說:“不能叫滅世,隻能說滅絕人類。
即使人類滅絕了,這個世界依舊存在。
”
封小莞無力反駁,忍不住好奇地問:“這些資料是從哪裡來的?
”
她花費了幾年心皿,根據洛蘭給的資料研究出這種病毒。
整個研究過程,就好像是在和另一個研究者對話、讨論。
越研究、越敬畏。
越了解、越害怕。
那個研究者既絕頂聰明,又偏執瘋狂。
就算他是一個異種,可異種也依舊是人類基因在主導,作為一個人類,他怎麼會進行這麼可怕的研究?
簡直是要強行把整個人類逼迫到另一個進化方向。
但是,那個方向正确嗎?
那不是自然選擇的方向,而是人為引導的方向。
究竟是誰?
竟然敢把自己視作造物主,想替人類劃定進化的方向?
洛蘭問:“你覺得他的選擇對嗎?
”
封小莞怒氣沖沖地說:“當然不對了!
我承認大道無情,自然進化一直是在優勝劣汰,從宇宙誕生到現在,不知道有多少物種滅絕了,可自然進化從來不會主動滅絕哪個物種,也永遠會留有一線生機。
這個人卻想滅絕原本的人類,太狂妄自大了!
他以為這種進化正确,但萬一錯誤呢?
”
洛蘭說:“你不贊成就好。
”
封小莞愣愣地看着洛蘭,總覺得洛蘭的眼神裡還有其它東西。
洛蘭問:“你想怎麼命名這種基因病毒?
”
封小莞想了想說:“絜鈎。
一種怪獸的名字,在古地球流傳下來的傳說裡,這種怪獸一旦出現就預示着瘟疫和死亡。
”
洛蘭說:“我正在研制一種基因藥物,恰好和絜鈎相反,能促使人類基因和異種基因穩定融合,減少病變。
”
封小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崇拜敬仰地看着洛蘭。
傷害比治愈簡單、毀滅比創造容易,那位研究出絜鈎的人,雖然天資卓絕,卻沒有洛蘭的心兇和氣魄。
那個人選擇了傷害、毀滅,洛蘭選擇了治愈、創造。
這才應該是科學研究的最終目的。
為愚昧帶去智慧,為黑暗帶去光明,為死亡帶去生機,為束縛帶去自由,讓人類在探索和求知中前進。
就像是人類第一次發現地球圍繞太陽旋轉,第一盞照亮世界的電燈,第一種挽救生命的抗生素,第一架沖上天空的飛機……
封小莞興奮地問:“這種基因藥物叫什麼名字?
”
洛蘭說:“還沒有命名,既然你的叫絜鈎,我的就叫辟邪吧!
神話傳說中能驅除災厄的神獸。
”
封小莞滿眼期待,“能給我看看這種基因藥物嗎?
”
“研究工作還沒有全部完成。
”
“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
“你繼續絜鈎的研究。
”
“為什麼?
”封小莞覺得,這麼邪惡的東西,即使她耗費了好幾年的心皿才研究出來,也應該立即銷毀。
洛洛阿姨怎麼會讓她繼續研究?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對方會投放使用,我們不能束手待斃。
盡可能全面細緻地了解它,推測出可能的傳播途徑,才有可能把傷害控制到最低。
”
“是!
”封小莞像個戰士一樣,鬥志昂揚地接下任務,“我一定全力以赴。
”
洛蘭看着她堅定的目光,笑了笑說:“等做完這個研究,你可以出師了。
”
“咦?
”封小莞沒聽懂。
“你可以帶學生,做别人的老師了。
”
封小莞盯着洛蘭,嘴唇嗫嚅幾下,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突然扭過頭,瞪大眼睛看着别處。
洛蘭假裝沒看到她眼角的淚光,離開了實驗室。
————·————·————
飛車飛過皇宮,降落在女皇官邸。
洛蘭跳下車,大步流星地走進屋子,直接一腳踢開紫宴的屋門。
紫宴正在伏案工作,看到她的樣子,身子後仰,倚靠在工作椅裡,好笑地睨着她:“你從哪裡吃了一肚子炸/藥?
”
洛蘭走到紫宴面前,揮拳打過去。
紫宴轉動着工作椅,左搖右晃,身姿靈活地躲開洛蘭接二連三的攻擊。
洛蘭沒有絲毫罷手的意思。
紫宴雙手各抓住她的一隻手,警告地說:“你的護身符小角不在這裡,我勸你别激怒我。
”
“你以為自己還是當年的你嗎?
少一心先生!
”洛蘭掙紮着要掙脫紫宴的鉗制,卻發現紫宴的心髒不發病時,她毫無勝算。
“放開我!
”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紫宴并不想真和洛蘭起沖突,順勢放開她,“難道阿爾帝國吃了敗仗?
”
“你自己看!
”
洛蘭調出模拟實驗的視頻,投影到房間正中央。
紫宴看完模拟實驗,盯着最後一幕中奇形怪狀的人類,滿面震驚,遲遲說不出一句話。
洛蘭冷冷質問:“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
”
“我們?
”紫宴反應過來,“我給你的資料裡就是這種病毒?
”
洛蘭看他的樣子像是真的一無所知,怒火稍微平息了一點,“别告訴我,你對楚墨在做什麼一無所知。
”
“我就是一無所知!
”紫宴無奈地攤攤手,“沒錯!
資料是我親手交給你的,可我又不是基因學家,根本看不懂那些資料。
不要說我,就算是基因學家,如果達不到楚墨和你的水準,恐怕即使看到資料也是雲山霧罩、不知所雲。
”
洛蘭知道紫宴說的是事實,怒火漸漸平息,但面色依舊十分難看,“那麼,現在你知道了!
”
紫宴神情凝重地說:“是,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