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精神科大夫的噩夢
沈筠離開之後,嚴旭堯迫不及待地問道:“宋主任,她這是什麼情況?”
宋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跟她生活期間,她出現過類似的症狀嗎?”
嚴旭堯回憶說道:“從來沒有,實際上,2008年我出差回來後那會兒我覺得她性格有些怪,脾氣不太好,很長時間都不讓我接近她,後來慢慢地就正常了。”
宋海陷入了沉默,低頭盯着那本2008年的病例材料,不知在想什麼。
這種沉默讓嚴旭堯有些忐忑,忍不住問道:“宋主任,她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傾向?”
宋海搖了搖頭,說道:“現在,她看起來正常的很,隻是選擇性失憶了,對2008年之前的事情記得很清楚,但對之後的事情一無所知。臨床上,這種病例并不罕見,這是人的一種應激保護機制,可能是這七年間她經曆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昨天,你跟我說了她的事情後,我已經隐隐覺得這不是人格分裂傾向的症狀。一般來說,精神分裂患者所表現出來的另一種性格非常荒誕,其描述的經曆也都是子虛烏有的幻想,現實中根本不存在,但是你妻子的描述有事實依據,不僅有護照證明身份,其訴說的個人經曆即便過去這麼多年也沒有變化,我想她這一定親身經曆過的事實。”
“什麼,宋主任,你是說她真的在美國生活過?!”嚴旭堯震驚得說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說道:“這怎麼可能,我妻子從來就沒有海外生活的經曆啊!”
宋海說道:“事實上,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對于你妻子的過去,你了解多少?”
“我……”嚴旭堯一陣語塞,“我其實并不了解多少,2006年那年農曆春節過後,實際上應該是2007年2月了,我在一次野外工作回來時,将試圖投海自盡的她救了上來,她自稱是沈筠,無父無母孤兒,其他更詳細情況不清楚。我們結婚後,她也不願意跟我提她的過去,我試着旁敲側擊問過兩次,結果她的情緒有些失控,我理解是過去的經曆可能在她心裡有陰影,所以後來也沒有再問。但是,我覺得她如果有國外的生活經曆,那就太扯了,而且時間也對不上。”
“噢?為何時間對不上,說說你的理由!”宋海饒有興趣地問道。
嚴旭堯解釋道:“徐心月護照上的入境記錄顯示,2007年12月21日她才從上海初次入境,這也是被美國領事館所證實的,但我和沈筠那時已結婚快1年了,中間相隔了近10來個月,您說這怎麼可能呢?!”
“那你就從來沒有考慮過,她們或許是兩個不同的人嗎?”宋海将手中的筆放在桌子上,注視着嚴旭堯問道。
嚴旭堯聞言不禁吸了口冷氣,說道:“宋主任,您的意思是,徐心月不是沈筠的另外一個人格,而可能是……雙胞胎姐妹?”
宋海聳了聳肩膀說道:“這種可能是存在的,至少你現在無法排除,而且這個解釋也更合理一些……”
“可是,宋主任,您七年前的給沈筠出具診斷證明材料上可不是這麼寫的。”嚴旭堯從皮包裡取出了一沓材料,遞給了宋海,說道:“您看,您當時的診斷結論為産後抑郁,人格分裂早期傾向……”
宋海并沒有翻看嚴旭堯遞過來的材料,隻是淡淡地說道:“嚴旭堯,這件事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實際上,你把因果關系鬧混了。我之所以診斷她具有早期人格分裂傾向,是基于她的自我人格是徐心月的基礎上做出的,也就是說,徐心月才是她本來的自己,而沈筠這個人才是她幻想出來的虛拟人格!”
“啊,沈筠是幻想出來的,怎麼會這樣?”嚴旭堯聞言不禁目瞪口呆,頓了頓又說道:“不管哪一個人格是真實的,哪一個是臆想出來的,可至少是同一個人呀。但是,您剛才又提到她們可能是兩個人,我的腦子被轉懵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海歎了口氣說道:“當時,我做出她具有早期人格分裂傾向的結論,隻是從精神醫學角度層面論證的,所以上述結論并不必然,你應該注意到我在結論後面打了問号,實際上并未确診。事實上,科學診斷一個人是否具有人格分裂傾向,需要的時間會較長,所以我建議她随訪。我當時依據的材料有限,不可能像法官那樣窮盡所有事實證據,但是,也發現了一些不正常的地方。”
“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嚴旭堯頓時緊張了起來。
宋海說道:“當時我印象挺深的,她神志清醒的時候稱自己是沈筠,然而有時會意識迷亂說胡話,說一些跟自己身份不相關的經曆,也就是徐心月的事實。一般來說,這是典型的幻覺、妄想等精神病症狀的表現,情感反應極不協調。但是,明尼蘇達多相人格測查量表也顯示其具有人格分裂傾向,但這個測量表中有一項指标,因詐病量表分為79,故結果僅供參考。”
嚴旭堯問道:“這個詐病量表79分是什麼意思?”
宋海攤了攤手說道:“這個表解釋起來有點複雜,詐病表分值越高,測試結果越不可信。這個79分顯示她很可能說了些假話,或者在被測試時,有意僞裝自己。實事求是的講,我當時對她做出人格分裂傾向的結論有些過早了,當時之所以在診斷證明上那麼寫,主要是用于開一些處方精神藥物。後來,我研究了一些病例,更覺得這是一種記性而短暫性的精神性精神障礙。這個疾病聽起來有些拗口,通俗來講,實際上是說患者因為遭受到了某種刺激而暫時精神失常而已!”
嚴旭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說道:“宋主任,實不相瞞,有人曾經告訴過我,沈筠可能有一個雙胞胎姐妹,隻是我覺得這件事情有些沒邊沒沿,聽起來像天方夜譚,總之是很不真實。”
“有些事情超出了我的專業範疇,我也不是很理解。”宋海說道,“我傾向于認定,沈筠和徐心月是兩個不同的人。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沈筠這個人實際上是不存在的,你的妻子原本就叫徐心月,因為某種原因化名沈筠而已。至于沈筠的身份戶籍材料、徐心月的美國護照以及時間上的沖突,可能需要你進一步調查核實了。”
“謝謝你,宋主任,她現在的病情是否嚴重?”嚴旭堯問道。
“目前來看,并無大礙,但需要一段時間的安心靜養。”宋海說道,“這個案子,對于我來說也是個噩夢,我之所以離開濱海市,也是由于這個原因。或許你不知道,你妻子除了2008年初那次之外,之後還有過幾次就診經過,都是一個叫田學東的男人帶來的,主訴原因是性取向心理偏差,要求從心裡層面糾正。不過,我檢查後發現,患者的性取向屬于正常,我很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但也沒有當面揭穿。”
嚴旭堯一驚,皺着眉問道:“宋主任,你說的噩夢指的是?”
宋海說道:“前段時間,突然有不少人找我查詢沈筠的病例,那些人都是濱海市的豪門,其中我記得一兩個人,有何晴、袁雅……好像還有蘇含卉……不過都被我拒絕了。但是,有一個人的要求我無法拒絕,那人是濱海市刑偵支隊的韓雲,他以涉案為由調取了沈筠的全部病案材料,複印了一套。又過了不久,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裡裝着一顆子彈,威脅我馬上離開濱海、銷毀診斷記錄。起初我沒當回事,一周後我在家中陽台澆花時遭到了槍擊,子彈擊穿了我的水壺,對方好像是在警告,沒有對我造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