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黑店(二更)
該死的!眼看自己遭人算計,那撥人氣得不輕,卻也無可奈何,一場打鬥在所難免了!
為首的男人低喝了一聲,“速戰速決!你們幾個去解決他們,你們幾個随我走!事成之後,三裡坡見!”
“是!”點頭,幾名黑衣人立時現身,揮劍向那幾名士兵飛撲而去!
幾名士兵大驚,不想對方的身手如此之快,他們揮劍想要還擊,卻不及對方手快。下一瞬,刀劍的銀芒滑破夜色,幾聲悶哼過後,再也沒有任何聲響。萬籁歸于平靜,幾名士兵的屍體被黑衣人迅速拖到了一旁的草叢裡,一系列動作幹淨利索。
看着,伽葉和伽羅暗贊,對方的身手快捷,整齊劃一,顯然受過專門的訓練。也不知道是什麼目的。
“伽葉,别看了,咱們也趕緊動手。”
“好。”
語閉,兩人快速朝雲七夜的營帳奔去。她的營帳在北面居中的地方,帳内燈火通明,帳外守着兩名士兵。
兩人避開士兵,蹲在營帳另一端,側耳一聽,裡面的人似乎已經睡着了,呼吸平穩。伽羅掏出一隻匕首,正準備割扯營帳之際,冷不防又聽見另一道聲音響起,“老大,甯止好像睡了。”
兩人一愣,踮腳順着營帳繞了半圈,就見另一端,剛才那一撥黑衣人的其中三人蹲在地上,手裡的匕首也是躍躍欲試。
伽羅和伽葉對視一眼,靜悄悄地退回到了原處。伽葉壓低了聲音道,“這群人怎麼回事?”
“八九不離十是來殺甯止的,你沒聽見他們剛才說甯止的名字嗎?這麼說來,尊主應該和他住在一個營帳裡。無妨,越亂越好,咱們趁亂殺人。”
伽葉贊同,卻也不由嗤笑,尊主和九殿下還真有“默契”,搞不好今晚就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做一對苦命鴛鴦咯。
不刻,隻聽“呲啦”一聲輕響,鋒利的匕首将營帳被劃開一道口子。伽葉湊過去把口子撐開,眯眼朝裡面觀望,但見床上睡着兩個人,聽那呼吸聲,顯然睡得正沉。
天助我也。他忙不疊從懷裡掏出一隻翠色的小瓶,裡面裝滿了迷香散。他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子,朝口子内噴灑。
半炷香的功夫後,伽葉将營帳劃開一道大口子。進帳後,兩人從背後将守門的士兵拖了進來,迅速擰斷了他們的脖子!
與此同時,那一撥黑衣人也用同樣的方法進了帳内。
第二次正面交鋒,伽羅和伽葉面不改色,迅速掃過不大的營帳,記住了大概方位,以及雲七夜和甯止的位置。
下一刻,伽羅猛地将帳内的燈火熄滅,原本明亮的帳内立時陷入一片黑暗,他和伽葉循着對方身上特有的蠱氣,完全不怕錯傷對方,開始揮劍殺戮。
床上的,地上的,一個也不放過!
黑暗中,響起武器劃過肉體的聲音,時不時一聲痛苦的悶哼!
“快點火折子!”生怕驚了外面的人,為首的男人不敢喊大聲,急得額頭直冒冷汗。聽動靜,對方好像在揮劍砍了床上的人。
糟了!他暗叫一聲不好,臨行前,陰少将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活捉甯止。萬一甯止被這兩人砍死了,陰少将定是饒不了他!
越想越着急,他慌得從懷裡掏出火折子,下一瞬,火光亮起!
伽羅和伽葉已然消失不見,就見帳内,滿地鮮皿,斷肢殘骸,足足死傷了好幾個弟兄。床上,直挺挺地躺着兩具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屍體,還有一具沒有了頭顱,其狀之慘,看得趙都尉不禁皺眉。
一男一女,卻不是甯止和雲七夜。男人五十多歲的年紀,一副古銅色的臉孔,雙眼緊閉,鷹鈎鼻下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那女人的頭顱已然不見,徒留碗大的疤,鮮皿淋漓。
幸而死的不是甯止,要不然他就得死了!趙都尉籲了一口氣,下一刻又皺眉。
那這一男一女是誰,怎麼會出現在甯止房裡?雖說他們生前中了迷香,但也不該呈現這種僵硬的姿态啊。這樣子,分明是被人點了穴,動彈不得所緻。
他額上有冷汗滲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中了甯止的圈套!
可也不對啊,若甯止已經知曉他們今晚的行動,為何不派人埋伏?他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數裡外的羊腸小道上,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迅速行進,車輪轱辘聲聲,在靜谧的夜裡愈顯大聲。
“駕!”
一名護衛坐在車沿上,揮鞭趕着馬車。秦宜和其餘幾人騎馬,步步緊随。
車廂大而寬廣,像個小型的房間。燭火燃燒,甯止垂眸看着雪雕剛帶回的密函,沉默不語。
他知道此行不會太平,就連蒼流内部也有人不盼他好。隻是不想第一個出手的,居然會是陰若熏的人。
倒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今晚巡邏的十二名士兵,皆是父皇安插在他身邊的探子,加之突然“畏罪潛逃”的柳之效和徐氏,十四個人,一石十四鳥,盡數被除。
沒錯,那床上的一男一女,正是柳之效和徐氏。父皇終于出手,于昨日午時突然宣告天下柳之效的罪狀,先革職,再問罪。
很快,柳思月同柳之效夫婦一起入獄。而後,昨夜亥時的時候,柳之效和徐氏在獄中神秘消失了。
隻當皇後一黨猖狂,私下劫獄。父皇惱得不輕,入獄很快變成了――滿門抄斬。
而這一切,皆出自他手。
車廂内,他将密函折疊,付之一炬,熒熒的火光中,容顔明滅不定。
對面的塌上,雲七夜眉頭微蹙,蜷縮進了被子裡。馬車颠簸,她睡得不是很安穩。
夜裡寒涼。
他随手拽過自己的被子,蓋在雲七夜的身上。他不怕冷,用不着蓋。
他亦閉眸入睡,可是許久,也無困意。不由又想起那僧人推薦的奇人,北齊陸乙……
郊外的小路偏僻無人煙,不跟随大軍,馬車行得很快。半個時辰後,一行人進了村鎮。
雖說時候已經不早,鎮上的街頭還是很熱鬧,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道旁,酒家商鋪,秦樓楚館,鱗次栉比,酒旗幌子迎風招展,處處燈火通明,一派歡樂祥和的盛景。
車夫放慢了行進的速度,駕駛着馬車路過街道,一路朝北行進,不刻便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睡夢中,雲七夜不期然夢見了師父,就連在夢中,他都不肯放過她。
伽葉和伽羅,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殺了她。從她踏出乾陽那一刻起,她的一切盡數交付給了未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行兇多吉少。
當她突然被甯止拉上馬車連夜趕路的時候,她心裡一瞬間有些平衡,頓覺此行有了難友,原來不止她一個人身處危機。
于她,自是躲避師父。那甯止呢,脫離大軍,私下獨行,他又是在躲誰?
“雲七夜,起來下車。”
她被甯止叫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才發現身上多了一條被子,甯止的……
她眸色微動,起身随甯止下了車。人流之中,她亦步亦趨跟在甯止身後。晚風吹來,少少浸入衣内,倒不顯涼意,反而讓人覺得有點醉了。不刻,衆人停在了一家客棧前。
一家黑店。
雲七夜仰頭看着客棧的招牌,上好的紅木,藍底黑字,四個狂草大字在燈火的照耀下,顯眼至極。
沒錯,它就叫“一家黑店”。
這名字,還真是……光明磊落。也不知老闆哪裡來得創意,居然起得出這樣的名字。
――“我想開一家賣陽春面的客棧,即能吃又能睡,就開在乾陽的光輝鎮。”
午後的花架下,美麗的少年歪頭,看着甯止殷切道,“你說好不好?”
低頭看着兵書,甯止諷笑了一聲,懶得搭理他,“你不學人棄武從文,反倒棄武從商,賣開面了。”
陰若熏急了,這家夥,也不看看他是為了誰!
“你不是愛吃陽春面嗎?我當然就賣面啦!你等着,我一定會研制出這世上最好吃的陽春面!我這店面都挑得講究,光輝鎮以種蘭花出名,到時候你來我店裡吃面,我不但免費招待你,還會送你一車的蘭花!”
甯止又翻了一頁兵書,沒有搭理他。誰知道陰若熏今天又是哪根筋不對了,心皿來潮淨想這些沒用的。
那廂,陰若熏決定先忽視一會兒甯止,要不然得被甯止氣死。他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歡樂中,興緻勃勃,越說越開心,“至于客棧的名字嘛,我也想好了,你說叫止熏客棧可好?”
止熏?
分别取了兩人名字中的一字,恰恰組合成了這樣……惡心的名字。
甯止眼角一抽,擡頭看了一眼滿臉狗腿的少年,忍不住揶揄他,“還不如叫一家黑店。”
陰若熏“啊”了一聲,轉過身去不說話了,一家黑店,他低聲喃喃,越發覺得……哇,甯止好棒啊,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呐!
他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看着花架下的甯止,咧嘴笑了,“行!聽你的!”
傻兮兮的。
一直以來,那人總能将他的戲言當真,幼時是,少年時也是。
于是,那一年,光輝鎮上開了一家賣陽春面的黑店,至今已有四年的曆史。
陰若熏邀請過他很多次,可他一次也沒去過,一來沒時間,二來沒膽量。
“嘿,真有意思。”
冷不防聽見雲七夜的笑聲,他掃了她一眼,十有八九,她在笑他起的名字。他抿了抿唇,扭頭不語。
晚風中,兩人神情各異地站在客棧前,一白,一紅。一冷,一笑。
“诶?快看黑店那頭,有仙男!”對面的鋪子裡,傳來一聲少女的低呼,她慌得召來小姐妹,伸手一指。
隻消一眼,餘生驚豔。
待看清楚那兩人的模樣,小姑娘的臉蹭的一紅,何等的豔麗,也不及此刻的驚鴻一瞥。“……呀,長得真好看啊!這是誰家的公子啊?我以前都沒見過呢。你看那個白衣服的那個,衣角飛揚的,好像要升天了!”
“……是飛天好不好?”
隔着道門,店裡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小二,加面!”
“小二,我的鹵豬蹄呢!”
……
正在埋頭算賬的鄭掌櫃扯了扯本就秃得沒剩下幾根的頭發,啊,好忙啊……生意太好了。
算盤啪啦啪啦,他不經意擡頭,就見門口不知何時多了兩個神,門神。一左一右地站在他家的店門口,對稱極了。
右看看,紅衣門神,不認識。
左看看,白衣門神……鄭掌櫃咋舌,心下暗驚,不是九殿下是哪個?他不是随軍去北齊了麼,怎會出現在這裡?
跑堂的小二很快迎了上去,“幾位客官裡面請,是吃飯還是住店啊?”
秦宜道,“都要。”
“好嘞,幾位坐這邊!”
秦宜不着痕迹地将那名不斷湊近的夥計向後擋了幾步,将甯止和雲七夜護在了身側。他掃了一眼客棧大廳的布局,徒然生出一股怪異,這哪裡是面館,分明就是花店了。
就見一樓大廳裡,除了吃飯用的雕花紅木桌外,空餘的地方盡數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蘭花,就連桌子中央都有。放眼望去,足有上百盆,顔色各異,形狀不一,皆是蘭中珍品。何曾見過如此的客棧,這店家可真是下了皿本啊。
将幾人領到座位上,那夥計将一張圓乎乎的笑臉湊到了秦宜面前,驚得秦宜向後退了一步。
“幾位客官有些面生啊,外鎮的吧?”
這熱情得有些過頭了吧?
“大公子,咱們真要在這投宿?”秦宜沖甯止不确定道。
那夥計笑得眼睛都沒了,也不氣秦宜之前的阻擋,更是熱情了,“公子,住嘛!選我們黑店各位是選對了。保管您啊,那是吃得舒心,住得放心!”
秦宜蹙眉,從未見過這樣的店,這樣的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