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嚯,是病秧子啊!

010偷心(一更)

  “……是嗎?皇上賜的啊……那我,真是榮幸啊。”徐清貴幹笑兩聲,不情願地揭開了茶蓋,那股怪味再次沖擊了他的嗅覺,太騷了,騷得熏眼睛!

  他閉眼,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茶?惡心得他胃裡一陣倒騰!可這是皇上賜的茶,若是不喝,那便是蔑視君上的死罪啊!

  所以,這茶不得不喝啊!

  他天人交戰了許久,終于屏住呼吸,仰頭将那茶灌進了嘴裡,不敢耽擱,慌得咽了下去!

  “嗝!”好死不死,這茶偏偏要他回味似的,立時一個茶嗝,氣流從胃裡湧出,滿嘴騷味,嘴裡和鼻子裡都是,惡心的他差點吐出來!

  見狀,甯止将努力将唇角拉平,再拉平,盡量面無表情。

  隔了好幾個營帳,早就入睡的士兵睡眼惺忪地起床,急匆匆跑到門口找夜壺,正準備用的時候,咦,夜壺咋不見了?

  徐清貴又是一個茶嗝,異味直直沖出喉嚨,惡心得他慌忙捂嘴,不行了,他撐不住了!

  “殿下,嘔!我我……突感不适,先告退了!”話音還沒落,他已經起身,大步沖到營帳外。下一瞬,但聞“哇嘔”一聲,在營帳外吐了個稀裡嘩啦,日月無光!

  帳内,聽着那陣陣聲響。甯止低頭繼續看書,裝作沒有聽見。可是,怎能忍住?不刻,低低的笑聲溢出,柔了男子整張臉的冷峻。

  是了,他還可以笑。不是冷笑,不是嗤笑,單單純純是笑。

  他的過往,像是一場反反複複無法清醒的噩夢,幸好最後還可以睜開眼,才發覺時光已經翻過了一頁。

  每個人心底,都有一隻小小的守護獸,就算被踩死,扼殺,還會重新活過來。無論是誰,都有獲得笑容的權利。

  呵,出雲這老和尚,他偏偏要笑!

  “喂!誰啊!誰拿了我們帳裡的夜壺啊?真是的!夜不閉戶的,咋還興偷夜壺了呢?”士兵出了帳,掃了一圈,不期然看見他們的夜壺就在帳門旁邊。

  诶?這玩意兒長腿了不成,咋跑到這兒來了?他納悶地撓撓頭,拿起夜壺,被閃了一下,就見夜壺裡面輕飄飄的,空空如也。“我說,這誰啊,咋還偷我們的尿呢!”

  徐清貴面部一抽,難不成?!……

  不敢往下想,他的額上冒出冷汗,胃裡冷不防又是一陣痙攣,翻江倒海地滾動着,“嗷嗚”一聲,彎腰又吐,滿地穢物,都快把胃水吐出來了!

  不遠處,幾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粗壯高大,晚風吹來,響起沙沙聲響。天然的躲避所,既可以掩住身形,又可以靠着沙沙聲遮掩呼吸。

  黑衣蒙面的陰若熏蹲在一根樹杈上,雙眼圓瞪,簡直是觸目驚心了。他看着嘔吐不止的徐清貴,掩不住面上的厭惡和鄙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呐,怎麼能有這麼惡心!猥瑣!埋汰的男人!能不能死到一邊去吐!真他娘的惡心!惡心!惡心啊!

  有士兵好心道,“徐前鋒,您還好吧?哪裡不舒服啊?要不要喝點水緩一緩腸胃啊?”

  水?徐清貴胃裡翻江倒海,陣陣痙攣,吐得更厲害了!

  “啊喲,徐前鋒情況不好啊。快去叫軍醫給瞧瞧!”

  很快,聞訊而來的軍醫将徐清貴利落地擡走。

  陰若熏這才松了一口氣,再這麼下去,潔癖如他,也要吐了!

  他正了正面色,繼續偷窺甯止的營帳。他藏身的大樹和甯止的營帳相隔不遠,帳外火盆,帳内火燭,光影皆是明亮。

  透過窗棂,他将帳内的情形看得清楚。白日裡,甯止突然出現在戰場,他在戰台上觀戰,兩人足足隔了數百米的距離。而今,這樣近的距離,近到他可以看清楚甯止的一切。

  一如記憶裡,那人白衣玉面,鳳眼紅唇。眼波流轉處,傾倒衆生。他懶洋洋地靠着椅背,唇角的弧度彎彎。

  甯止,他居然在……笑。

  陰若熏有些吃驚,這樣绮麗的光影,以至他有一瞬竟不敢直視甯止。

  甯止笑得……可真好看。

  一刹,他隻覺心口似乎有小蟲子在撕咬,揪扯得難受。誠然,甯止的模樣雖無多大變化,可是内裡卻變了。

  他會整人,也會笑了。這些年來,他素來冷情,幾近成佛。如今略微一動情,都顯得這麼動人。

  這樣的甯止,恰恰便是他的夢中人。

  很久以前,他做過一個夢,他到現在都記得。夢裡的一切橫無際涯。山是綿亘起伏,無盡黃沙是背景,沒有芳草,沒有河流,直到甯止騎着一匹駿馬而來。

  他記得,夢裡的畫面無聲,但甯止出現的那一刻,一瞬,天地之間有了光影色彩,黃沙沉沒,飛鳥啼鳴,花草芳香。

  甯止騎着大馬,他是個土匪,偷走了他的心。是了,那馬背上的箱子裡,裝的便是他的心。

  他在後面不停地追,不停地追,他大喊大叫,“甯止,甯止,停下!快停下!把我的心還給我!”

  甯止扭頭,他長得還是那麼好看,嘴裡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可憐的他,無賴地笑,“你的心,我憑本事偷的,憑什麼還你?我就不還,你奈我何?”

  他仰着頭望着好看的甯止,居然覺得人家說得挺對,他反倒成了無理取鬧的那一方。“可……可你把我的心偷走了,沒有心,我會死啊。”

  “那我管不着,誰讓你的心這麼好偷!”甯止拍了拍身後的箱子,“這心,以後永生永世,都歸我了!”說完,他揚鞭,騎着馬兒奔跑在風中,潇潇灑灑,頭也不回!

  “駕!”

  “甯止!甯止你别走啊!甯止!”

  甯止一走,夢裡又沒了色彩。綿亘起伏的山,無盡澄黃的沙,沒有芳草,沒有河流……以及不停追趕的他,宛如一個小媳婦,一路哭哭啼啼,罵罵咧咧,“這殺千刀的!這殺千刀的!”

  “……偷心賊!”樹上,陰若熏喃喃,語氣委屈。可分明,甯止什麼也沒做。那也不行,夢裡他做了!

  甯止,他果然是該被殺千刀的!

  身為一名軍人将者,從小到大,陰若熏接受的情感就是愛憎分明。

  于他而言,不能愛,那隻有恨!

  得不到的東西,無論用盡何種手段,都要想方設法得到!若還是得不到,那就毀去,省得晃在眼前膈應人!

  尤其從他愛上甯止那一刻,這種處事手段更是潛移默化,一步一步将他的心靈扭曲到了另一條道路上。

  幼時那個單純愛哭的小鬼,已然消失在了記憶裡。剩下的,是一個愛美成癡,占有欲極強的男人!

  甯止,我來了!

  他看着帳内的甯止,不由将拳頭握得更緊,指甲掐進了肉裡也不覺痛,徒增了一股宣洩的欲望。

  今日辛烏大軍铩羽而歸,他氣得不輕。帶着一身的暗器而來,想着就在樹上殺了甯止算了,可誰想,還沒碰到暗器的邊角,他就慫了。

  不不不,他舍不得,舍不得。還是老規矩,氣話,氣話,都是一時沖動的氣話,算不得數。

  他不但不忍心,他還忍不住――忍不住想見甯止,忍不住想和甯止說話。瞧瞧,他真是又賤又欠,挺沒出息。

  他自嘲萬千,又開始說服自己,就見一面,一面就好。要是甯止再敢傷他的心,他再殺他也不遲!

  好,就這麼定了!

  思及此,他面上的陰霾一閃而過,露出了期待的喜色。借着樹葉的掩護,他看了看樹下的狀況,迅速躍下了樹幹,閃身躲到了營帳的陰影處。

  待到守衛交班之際,他如一陣風過,幾步之間已然飛奔進了甯止的營帳。

  誰?!

  早在陰若熏欺近帳外之時,甯止便已聽到了動響。一瞬,他的心裡有股隐隐的不舒服。

  他擡眼,但見一隻手挑簾,一身夜行服的男人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黑衣蒙面,對方不避諱地看着他,隻将兩隻炯炯有神的大眼露在外面。

  陰若熏。

  甯止的眼角一抽,終于明白剛才那股突如其來的不舒服是為何了。

  “咳,嗯嗯!”陰若熏清了清喉嚨,一瞬不瞬地看着甯止,好半晌才咽下哽在嗓子眼裡的悸動,輕道了一聲,“甯止,是我啊。我……咱們好久不見……”

  你是不是特别想我啊?沒關系,别不好意思,我也特别特别想你啊。

  後面的話,他一慫,沒敢說。

  不同于他的别扭,甯止的神情泰然自若,隻是回了一聲,“好久不見。”

  這就完了?就這四個字?就這幅表情?

  陰若熏皺眉,越發覺得不是滋味,他和甯止已經認識十年了,若他們其中一方是女兒身,完全可以用“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來形容了!

  更甚者,他們足有三年未見。但甯止這淡漠疏離的語氣,哪裡像是久别重逢!

  這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會面,好歹甯止也應該起身和他擁抱一下吧!哪怕就一下,傾訴一會兒他二人的離别之思!

  可你瞅瞅,莫說起身了,甯止臉上都沒有一丁點激動的表情。

  他越想越生氣,自作主張坐到了甯止對面的椅子上。他看着甯止,就那麼一眼,哎,甯止長得可真好看,他又不生氣了。

  他咧嘴,笑了,“甯止,三年不見,你怎麼還是這副冷冰冰的樣子?真難為你長得這麼……可愛無邪又漂亮啊。真是可惜了,哈哈哈哈哈!”

  甯止的眼角又是一抽,索性使上了舊時對付陰若熏的招數,不搭理。

  陰若熏見怪不怪,仍是笑,這營帳裡隻有他和甯止兩個人,真好……

  良久,甯止低頭看着兵書,陰若熏看着甯止。似乎一瞬,光陰流轉,他們二人齊齊回到了以前的時光。

  和以前一樣,他也不管甯止的态度,又是笑嘻嘻道,“三年不見,你也看看我,有沒有覺得我變得更美了?”

  甯止擡頭,看着陰若熏遮了大半張臉的黑面紗,抿唇不語,他沒有透視眼。

  等了半天也不見甯止評價,陰若熏也不氣,自顧自樂呵,“怎麼樣,你是不是想說我風采依舊,俊美無比啊?诶,不對。我的美,應該是更上一層樓才對!這一點上,你不用太羨慕,也不用他太嫉妒。沒辦法,誰叫老天爺賞飯吃,貌美是天生的,沒法比。”

  甯止以手撐頭,說實話,有那麼一瞬,他真想一巴掌拍死陰若熏。他閉眼,任由陰若熏自娛自樂的聲音在空中飄蕩,飄蕩……

  “我最近的皮膚好了很多,又白又嫩又滑溜,不信你摸摸。”

  “……”

  “不摸算了!你想摸,我還不讓你摸呢。生在福中不知福,可還有一排排的姑娘等着摸我呢!”

  “……”

  “……那個,我聽說你成親了,還一口氣娶了兩個?”他狀似調侃,眼睛卻死死地盯着甯止,暗搓搓道,“其實吧,你不應該這麼早娶妻的,更不應該娶這麼多。你看啊,你的身子又不是很好,後宮佳麗三千人,鐵杵也能磨成針呐。”

  說完,他意有所指地看着甯止,悲天憫人地歎氣,歎氣,再歎氣。

  可惜,甯止連眼睫毛都沒眨一下,一陣沉默後,他擡頭看着陰若熏,很是好奇,“你是不是不正常?”

  “……”

  風水輪流轉,轉得還比較狠。陰若熏徹底被甯止的話噎死,無奈地聳肩,哎,活躍了這麼久的氣氛,甯止還是如此冷淡,未免有些太不解風情了吧。

  他哼哼了一聲,也靠到了椅背上,沉默了好一陣。罷了,時候不早,那就開門見山,單刀直入吧!要是今晚再不攤牌,他怕自己會被憋瘋。

  這麼多年的愛慕,他就像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患得患失,生怕别人看出他的心思。尤其怕被甯止看出來。可是情愛這種東西,哪裡掩藏得住?

  甯止,他應該早就知道他的心思吧……

  即使如此,今晚,若是甯止叫他傷心,他就殺了他!若是甯止叫他開心,他就帶走他!

  思及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的嬉笑不複,有的隻是嚴肅和鄭重。

  他看着甯止,終于說出了壓在心頭的不快,“今早在城門上觀戰的那個紅衣少年是誰?沒有穿軍服,兩軍交戰,就那麼上了城門,身份不簡單呐。”

  甯止面無波瀾,雲七夜定是想不到,她在觀察陰若熏的同時,陰若熏也在觀察她。

  見甯止不搭理他,陰若熏的語氣吃味,又賭氣道,“該不會……他就是你傳言中的内人吧?”

  甯止擡頭看他。

  陰若熏道,“回答我,到底是不是?”

  兩相對視,甯止半分也沒猶豫,當下就承認了,“是。”

  他居然還敢說是!

  即便早知結果,陰若熏還是怔愣,尤其甯止還承認得這麼爽快。他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來話來,“這麼多年來,我倒是沒看出來,原來,你也喜歡這種調調。甯止,你藏得可真夠深啊。”

  也……這個字太微妙了。才一出口,陰若熏就後悔了,他幹什麼說這個字,幹什麼暴露得這麼早!

  他臉色刷的便是一紅,右手暗暗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嘶嘶抽涼氣。

  下一瞬,左手又打了右手一下,怕什麼,看你那點出息,今晚不就是來和甯止這偷心賊攤牌的嗎?有什麼暴露不暴露的!

  右手又打左手,那也不能這麼快暴露啊!多沒面子!欠啊你!

  左手不甘心,又打右手,閉嘴吧你!事兒事兒的!

  見狀,甯止撐頭的手微微一顫,盡量忽略陰若熏的小動作,問道,“你今晚造訪我的營帳,不會就想和我讨論這個吧?”

  “對,我就是要讨論這個!”

  終于,還是左手赢了。陰若熏目不轉睛地看着甯止,毫不忸怩地承認。

  “有何意義?”甯止問他。

  兩相對視,陰若熏沉默了一下,也僅僅是一下,他開口,終是将深埋在心底數年的秘密和盤托出,“世人都說蒼流九殿下,天資聰穎,文韬武略,樣樣精通。那麼,聰明如你,難道還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義嗎?這麼多年來,我對你如何,你還看不出來?還不明白嗎?我之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不依不饒,便是因為我愛……”

  終于,他要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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