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九)
第170章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九)
待到夕顔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那邊皇甫清宇的臉色已經蓦地沉了下來,看着她,眼眸中的深邃逐漸形成漩渦,直欲将人吞噬一般的駭人。
她從未見過這個模樣的他,頓時有些無措,止不住的倒退了兩步。
這樣的皇甫清宇,實在是太陌生了。
“老七……”那邊還被踩在腳下的皇甫清宏卻驟然開了口,“我不會放過你的……”
渴恰逢崔善延帶了侍衛匆匆趕來,皇甫清宇再次冷笑起來:“好,我等着你做了鬼來找我!崔善延,拿劍來!”
“七爺……”崔善延遲疑着,久久不敢上前。
“七哥!”突然間,十一也匆匆跑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同樣跑得氣喘籲籲的獨舞。
接十一一來,便不管不顧的上前,拉住了皇甫清宇的臂膀,沉聲疾語:“七哥,你這是做什麼,怎麼這樣沉不住氣?”
“拿劍來!”皇甫清宇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隻是陰沉着臉看着腳下的皇甫清宏,眸色愈發的狠厲起來。
十一心頭一怵,眸光瞥見一旁站着的夕顔,已經赫然明白了什麼,忙道:“七哥,今日是七嫂的壽辰,原本是大好的日子,你怎麼這麼沖動,萬一釀下大禍,你叫七嫂情何以堪?”
皇甫清宇仍舊隻是不動。
十一忙的又道:“更何況,七嫂如今有了骨肉,你要她眼見着你殺人嗎?就當時為了七嫂和七嫂腹中的孩子積福,七哥,你别沖動!”
這一番話,仿佛才終于起了一點作用。
皇甫清宇的腳緩緩從皇甫清宏身上移開之際,皇甫清宏倏地翻身坐起,偏頭“啐”了一口,吐出一口皿來,又狠狠瞪了臉色沉郁的皇甫清宇一眼:“老七,今日的事,你别以為可以就這麼算了。”
語罷,他站起身來,艱難的走向亭外,卻在經過夕顔身邊時停住了,偏了頭看着夕顔,笑:“顔顔,瞧見沒有,他已經瘋魔了,還值得你這樣守着他?”
夕顔原是看着皇甫清宇僵直的背影,此時方才轉過臉來看着他,淡淡一笑:“多謝六哥提醒。”
皇甫清宏冷哼了一聲,揉着受傷的鼻子,緩緩走出了涼亭,離開了花園。
皇甫清宇攏在袖口的手緩緩捏成了拳頭,嘴角隐隐勾起一絲冷笑。
十一見狀,也顧不得自己與獨舞如今的情形,隻道:“舞兒,你先陪七嫂回園子休息。”
獨舞微微點頭,拉了夕顔一把。夕顔臉色不太好,勉強看了她一眼,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皇甫清宇的背影,方才伴着她一同出了涼亭。
“七爺方才的模樣,可真真是可怕。”一路走着,獨舞低低歎了一聲。
夕顔微微苦笑起來,眸光飄向遠方:“是啊,真是可怕。”
涼亭内,十一好不容易才拉着皇甫清宇坐了下來,眸中唯有擔憂:“七哥,你到底怎麼了?”
皇甫清宇用手支着額頭,終于沉靜下來的眸色中,隐隐有着某種冰涼的絕望。
“是不是七嫂身上的毒,又有什麼意外?”
皇甫清宇淡漠冰涼的目光緩緩轉向亭外,許久之後方才冷笑一聲:“我倒真希望是一場意外,什麼三年之期,若都隻是一場意外,該多好。”
“七哥……”
“十一,三年之期明明還沒有到,我卻總覺得,她好像就要離開我了。”
當踏雪來到曦微園之時,夕顔已經躺在了床榻之上,即便滿室的溫暖也紅潤不起來的臉色很是讓人心疼。
獨舞偎在一旁的暖榻上,見她進來,微微點了點頭。踏雪也不客氣,徑直上前坐在她身邊,還未與夕顔打聲招呼,便道:“我過來的時候,十一囑托我告訴你一聲,他等着送你回去。”
獨舞低低應了一聲,看向夕顔:“那我先走了。”
夕顔撐着額頭,正全身無力,聽聞她要走了,卻忽然想起什麼,睜開眼來:“獨舞,你不要再與十一鬧别扭了,那麼好的男人,對你也世間無雙,況且你現在擔心的那些事根本還沒有出現,何必要與自己的幸福過不去?”
獨舞微微一頓,半晌過後,隻道:“你讓我想想。”
夕顔忍不住笑了出來:“這話你跟十一說去。”
獨舞無奈的看她一眼,移步走出了房間,夕顔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踏雪擡起眼眸,淡淡瞥了她一眼:“難得今日是你壽辰,怎的弄成這般模樣?”
夕顔緩緩垂了垂眼眸,輕笑一聲:“老天爺偏要折磨我,有什麼法子?”
“如此我可管不了。”踏雪淡淡道,“我隻來拿我的扇子。”
夕顔依舊是笑,看着她,終于也不再兜圈子:“你老實告訴我,你跟南宮禦還有沒有聯系?為什麼這麼久了,他一點消息都不給我?”
踏雪緩緩勾起一絲冷笑:“娉婷郡主,這世間上的人,不是個個都要時時刻刻圍着你轉。他也有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有别的在乎。更何況這将近一年以來,他很忙。”
夕顔了然的看了她一眼。果然,她和南宮禦還是有聯系的,也就是說,她依舊是南宮禦的人。
“那你回到皇甫清宸身邊是為什麼?究竟是為了南宮禦還是皇甫清宸?”
“這與你無關。”踏雪垂下眼睑,靜靜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忽又擡起頭來瞥了她一眼,“你怎麼不認為我是為了你家的七爺?”
夕顔揚起淡淡的笑臉:“我曾經是以為你和他之間有過什麼,可是後來瞧見你看南宮禦的眼神,和看皇甫清宸的眼神,我便知我錯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糾葛,但是應該無關男女之情。”
“你如今倒是開通了。”踏雪微微一哼。
夕顔頓了頓,才又道:“你能不能幫我帶話給南宮禦,我想見他。”
“我說了,他很忙,未必抽得開身。”踏雪淡淡道。
“我相信。”夕顔微笑道,南宮禦若然不是當真有事纏身,定然不會這麼久不出現的,“我隻請你幫我傳個話,至于來不來,便看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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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離去之時,不過也才午時過一點,夕顔卻隻覺得疲累,吩咐了銀針兩句,便躺下來午休。銀針見她臉色不太好,便尋思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夕顔卻隻是搖頭:“我休息一陣便好了,你别讓其他人進來打擾就是。”
結果這個午覺睡得竟異常沉重,夕顔迷迷糊糊隻覺得睜不開眼睛,掙紮一陣之後,索性又睡了過去。一直到她口幹舌燥的醒過來,卻恍然隻見得滿屋的燭光,方知天竟然已經黑下來了。
眼皮還是很沉重,她微微蹙了蹙眉,活動了一下眼睛,這時方才看見床畔竟背對着自己坐了個人,霎時間大驚,微微一動,那人卻已經轉過臉來。
“醒了?”他淡淡的嗓音中不見絲毫今日白天的狠厲,讓夕顔禁不住一陣錯愕。
許久之後她才稍稍“唔”了一聲,卻見他伸出手來,徑直探向自己的額頭,取下一方濕巾。
“你發燒了。”他起身,去換了另一張濕巾過來,又覆在她的額頭上,仍舊是極淡的語氣,“好在如今沒什麼大礙。”
聞言,夕顔靜靜撫上自己的腹部,眸光投向頭頂的幔帳,輕輕應了一聲。
“醒了就好。待會兒吃了藥,好好休息,明早應該就能好了。”語罷,他緩緩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夕顔這時方才将視線投向他,怔忡看着他的背影,隻覺得心中一陣刺痛,卻也唯有咬牙強忍了,靜靜翻了身,朝裡面睡着。
門打開又關上,他的腳步消失,夕顔阖了眼,緊緊揪住自己的衣領。
未幾,門突然又打開了,夕顔本以為是銀針送藥進來,卻隻聽得那熟悉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床邊,心頭禁不住微微詫異,翻轉過身子,看向再度出現在床邊的他。
皇甫清宇依舊隻是淡淡的看着她,片刻之後才從袖口取出一支玉簪來,隻見得玉體通透瑩白,定然是上好的玉石所制。
“好在時辰還沒有過。”他的聲音仍舊極淡,“雖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什,好賴也還算得上一件壽禮。”
他再度離去,空蕩蕩的屋中,隻餘了夕顔一個人,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之中,握着那支玉簪,默默地垂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