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拼将一生休(七)
第180章拼将一生休(七)
許是那晚上夕顔真的哭得太過,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身,眼睛腫得幾乎睜不開。
好在冰室常年備有冰塊,皇甫清宇忙的命人取了些來,敷在她眼上,又開了方子命人去制藥膏,囑咐在敷完冰塊之後給夕顔塗在眼上。
吩咐完這些,時辰已經不早,他又要匆忙進宮,夕顔便讓他快去,畢竟現如今皇帝已經再明顯不過的開始對付他,若然再有什麼差錯,即使再小,隻怕都能授人以柄。
結果銀針服侍夕顔的時候,竟然開口問道:“側王妃,昨夜……王爺欺負你了嗎?”
渴夕顔蓦地紅了臉:“别胡說。”
銀針頓了頓,道:“昨夜,我們一群人都聽到了側王妃的哭聲,側王妃和王爺是不知道,園子裡的人都出來了,隻怕是出了什麼事,可是聽見側王妃哭,又不敢進來打擾。”
夕顔想象着那樣的情形,禁不住微微勾起唇角,末了,神色卻又黯淡下來:“王爺他沒欺負我,是我欺負他呢。”
接“啊?”銀針訝異的喊了一聲,但見夕顔的神色再不如先前明亮,也沒有再問什麼,自顧自的嘀咕了兩句,便由着夕顔一個人在房中休息。
夕顔又躺了一會兒,眼睛上塗的藥膏逐漸起來作用,不再泛疼,也終于可以睜開眼來。微微有些口渴,卻不想喚人進來服侍,便自己起身來,走到桌邊,摸了摸茶壺還是暖的,便倒了一杯出來準備送入口中。
身後卻突然有一絲異響,随後,一隻手竟橫裡伸出,擋住了她手中的那杯茶,言語中隐隐帶着調笑的意味:“再好的茶葉,泡了這麼許久也早已溫吞了,喝進嘴裡你也不怕苦。”
夕顔心中霎時間大動,恍然回頭,眼前的人,不是那消失許久的南宮禦又是誰?
她一把捂住了自己唇,防止自己驚叫出聲,待到心境平複,卻隻是冷眼看着他:“南宮禦,你終于舍得出現了?”
眼前的南宮禦,依舊是風/流倜傥的模樣,看上去甚是潇灑,夕顔一時間卻隻覺得惱恨,又委屈,眼睛還紅腫着,便忍不住又要哭了。
南宮禦忙的撫了撫她的頭:“别哭别哭,我錯了還不成?聽踏雪說你想見我,我便來了。怎麼一年沒見,你竟愛哭起來?眼前那又臭又硬的娉婷郡主哪兒去了?”
夕顔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終是沒有落淚,低聲道:“因為我就要死了。”
南宮禦微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探上她的脈搏,霎時間變了臉色,沉聲道:“怎麼會這樣?”
夕顔蓦地記起一年前他曾為自己把過脈,按着他的醫術,絕不會不知道自己那時并未懷有身孕,可是他竟然沒有告訴她!
“南宮禦!”夕顔再度惱恨的看着他,“當初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其實并沒有懷孕?”
南宮禦頓了頓,方才道:“那畢竟是你家相公做出來的事,我原想由他來告訴你會好一些,因此才沒有說。”末了忽又緊了臉色:“你還未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的脈象為何如此古怪?是那假孕的藥物造成的?”
夕顔抽了口氣,抿唇點了點頭:“是那假孕的藥物造成的。”
南宮禦蓦地攥緊了拳頭,低咒了一聲,轉身就要出去的模樣。
夕顔忙的拉住他,低聲道:“不是皇甫清宇的錯,不是他給我下的藥。”
南宮禦訝然轉身:“那是誰?”
“太後。”夕顔深吸了口氣,道,“從一開始就是太後給我下藥,他隻是想盡力保全我。”
南宮禦眉頭擰得愈發緊了:“那藥那藥應該是自制的,可是那老妖婦怎會識得醫術藥理?”
“我不知道。”夕顔低聲喃喃,“那次我毒發,她給我吃了一半的解藥,能将我的壽命延長三年。”
南宮禦頭上頓時青筋暴起:“她會這麼好心?那三年後呢?另一半解藥呢?”
“她的确是沒有那麼好心。一半解藥的條件是,讓皇甫清宇三年對我不聞不問,亦不許他見我。”夕顔唇角微微顫動,“皇甫清宇原是想,即便從太後那裡得不到另一半的解藥,他自己也可以制出來。就算是制不出來,三年也可以發生很多事,也許到三年後,就可以得到那另一半的解藥。可是”
“可是什麼?”
夕顔蓦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眸色又沉又涼:“可是他并不知道,沒有另一半的解藥。世上,根本就沒有另一半解藥!”
南宮禦隻覺又驚又怒,一顆心無論如何也無法平複,再度捉起了夕顔的手腕,準備再度為她細細把脈。
夕顔看着他,忽而低歎了口氣:“沒用的,師兄,你救不了我的。雖然我知你醫術高明,可是……除非有那不存在的另一半解藥,否則,這毒無藥可解。”
南宮禦突然放開她的手,下一刻,竟克制不住的大喝了一聲,狠狠一掌劈下去,眼前的圓桌頓時裂成了兩半。
夕顔微微有些被震到,而外間聽到聲音的銀針更是驚駭不已,不過一瞬就已經推門而入:“側王妃?”
餘下的聲音堵在喉頭,因為她竟然看見一個陌生的男子在側王妃屋中,頓時吓得尖叫起來:“來人呐,有刺客”
夕顔心中一急,就要喝止銀針,然而不過一瞬,那些原本在暗地裡護着這屋子的侍衛便已經破門而入,看着呆在屋中的南宮禦,霎時間都黃了臉色他們竟然在毫無知覺的情形下被這樣一個男人闖進屋中,而且與他們要保護的側王妃站在一起!且不論他會不會傷害側王妃,單是被他這樣悄無聲息的闖入,被王爺知曉,也定然是大罪一項!
“無需驚慌!”夕顔忙的站上前來,看着眼前臉色大變的衆人,“這是我師兄,不是你們要防的人,你們都出去吧。”
“可是側王妃”為首的侍衛統領聞言,心頭仿若一塊大石落地,卻還是隐隐提心吊膽,“這人這樣擅自闖入,若被王爺知曉,奴才不知如何複命。還是請這位公子先行離開側王妃的房間吧?”
一直緊握了拳頭低頭站在夕顔身邊的南宮禦,終于緩緩擡起頭來,寒涼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侍衛,霎時間涼到了人心底。但聞他薄唇輕啟,一聲冷笑更是讓人膽戰心驚:“就憑你們,讓我出去?”
那一瞬,連夕顔都止不住微微詫異,轉過臉來看着他,頓時忍不住變了臉色
眼前的南宮禦,絕不是她所認識的南宮禦。他臉上的孤傲冷絕,眼眸的冰涼懾人,通通在告訴她,他是沐飛揚,号稱“戰神”的豫親王!
“南宮禦……”夕顔的聲音低到自己都聽不見,她隻覺得自己的臉色也應該難看到了極緻,因為面前的南宮禦,在将視線轉向她的那一瞬,眸色忽而又變得平靜哀涼起來。
下一瞬,他竟不顧在場衆人,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攬進了懷中,下颚抵住她的發頂,聲音沉痛悲戚:“顔顔,都是我害了你。”
夕顔一怔,随後卻克制不住慌了神。
身後銀針和衆侍衛的目光仿佛一把把劍刺在她背上,而将她攬在懷中的南宮禦卻不管不問,仿佛天地間,都隻剩了她,還有他那顆痛到極緻悔到極緻的心。
然而,突然之間,夕顔身後的侍衛們卻都轉向了門的方向,齊齊下跪:“參見王爺。”
皇甫清宇站在門口,眸光冷峻的看着屋内的情形,背對着他的夕顔背脊分明一僵,而南宮禦,緩緩擡起眼來,視線與他相接,同樣的淡漠冰涼。
“你們都出去。”皇甫清宇淡淡吩咐了一聲,擡腳走向屋中央,在榻上坐了下來。幸而,在路上遇到的皇甫清宸咬牙切齒的告訴他,沐飛揚回到了京城,他才會中途打馬回府。不想,沐飛揚他竟真的來得這樣快。
一群侍衛頓時都提心吊膽的退出了房間,銀針咬牙看了看屋中的情形,終也退了出去。
屋中終于隻剩三人,夕顔也終于想起來推開南宮禦,回身看向皇甫清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