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聞言,點點頭,“也行。”
之前不讓葉翎出來,是不想她看到婆婆對宋琦動手的皿腥場面,如今婆婆都不在了,這麼大的事兒,總不可能瞞着她。
“事不宜遲,二伯娘,咱們走吧!”葉翎看向二郎媳婦。
二郎媳婦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二人走遠後,溫婉又把管事媽媽們叫到花廳裡,陸陸續續交代了一些事情,這才得以坐下來歇會兒。
趙尋音繞到身後給她捏肩,輕聲安慰道:“雖然不厚道,可我說句大實話,公婆的兩台白事,你們早晚都得辦,早辦早省心,最近這些日子,隻能辛苦你了。”
溫婉歎口氣,“我辛苦些倒是沒什麼,就是擔心三郎。”
這要是換了往常,宋巍一定會站出來為她承擔,讓她别怕,他會一直在。
可這次,宋巍是徹徹底底被壓垮了,從得知宋婆子的死訊之後,他就一直沉默寡言,直到說出那句“婉婉,我想回家了”。
“聽說三郎出生的時候難産了。”趙尋音道:“他娘九死一生才總算讓他平安落地,想來他對生母的感情更為深厚,如今人突然沒了,還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可能一時之間沒辦法接受,婉婉你得了空要多開導開導他,否則長期郁郁寡歡,很容易出事。”
“我知道。”溫婉點點頭,等忙完這兩天,相公的情緒也應該平複些了,到時候她再好好勸勸。
“不過有件事我不明白。”趙尋音想了想,到底還是開口,“婉婉你之前不是說自己能預見不好的事情,當初你爹要去北疆,你都能預見瘟疫,怎麼這次這麼大的事兒,你反而一點反應都沒有?”
溫婉也想不通,除了蘇儀花好幾年工夫找證據曝光她身世的那一次她一點征兆都沒預見,其他的基本挺準,可這次,親侄女遭這麼大的難,她事先别說預感,就連噩夢都沒做一個。
“我不知道。”溫婉煩悶地搖搖頭,眼下這情況隻有兩種可能。
要麼,自己的預感越來越不靈了,可能随着年齡增長,還會消失不見。
要麼,三郎命中注定有此劫。
可虛雲大師曾經說過,隻要她活着,未蔔先知的能力就不會消失,就能幫到三郎。
“娘,要不我抽空去見見虛雲大師吧。”溫婉說。
趙尋音不解,“這又是為何?”
溫婉隻得把自己曾經和宋巍一起去見虛雲大師的事說了出來。
趙尋音皺皺眉,“竟然還有這種事,既然如今的情況與大師所說的不符,那你是該去看看。”
正巧這時,玲珑過來請示,“夫人,許大義家的來問,是做道場還是做佛事,要去哪兒請人?”
溫婉想了下,婆婆其實道佛都信,隻不過,溫婉不認識特别有名的道長,上次先帝大喪,請的是上清觀的道人,聽說挺有本事,自家婆婆總不能跟先帝一樣,“做佛事吧,佛家不是有個水陸道場,至于請僧人的事,你去告訴許大義家的,就說不用她們管事的操心了,明兒一早我親自去法華寺。”
本來溫婉如今戴着孝,不宜親自出去跑,可她越想,越覺得自己該去見見虛雲大師。
……
發喪之後,最先來的是鎮西侯府。
徐夫人、徐恕、宋芳和徐嘉都來了,還帶了徐靜儀和徐靜博這對小福星。
宋芳一入靈堂就哭得死去活來,宋家下人在一旁勸,她說什麼也不肯起。
徐夫人上了香之後,眼圈也有些紅。
倒是徐嘉,她沒有在靈堂待多久就讓下人帶路來找溫婉。
溫婉這會兒正在和後廚交涉酒水食材,聽外面有個婆子說徐姑娘來了,她把單子交給廚娘,掀簾出去。
徐嘉站在門外,見到溫婉有些欲言又止。
溫婉看出來她有話說,“去我屋裡吧,這兒人多,不方便。”
徐嘉點點頭,跟在溫婉身後前往青藤居,一路上低着頭沒說話,心情很是複雜。
上輩子這個時候,她還在唐家,雖然被唐遠騙了婚有些郁郁寡歡,卻并非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先帝尚未駕崩,宋巍還不是帝師,宋老太太也還健健康康的,宋家如今的不幸,統統都沒有發生。
徐嘉作為重生者,她知道這一世的軌迹和前世肯定會有所偏差,可宋家這條線,偏差得實在太厲害了,眼下的烈火烹油鮮花着錦,像是把往後幾十年的榮華富貴都提前,空前鼎盛,然後一朝衰敗。
當時聽到宋府下人前來報喪的時候,徐嘉臉色就變了。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宋家就算要衰敗,也還有幾十年的長路要走,總得有個過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高高捧起,重重摔下。
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徐嘉突然想起,上輩子宋姣出嫁那日宋家門外來了個瘋瘋癫癫的和尚,新娘子出門的時候,瘋癫和尚問她讨要一枚沾皿和淚水的銅錢。
那和尚還說了一句話,具體是什麼,徐嘉隔得太遠沒聽清,但大概意思,那是宋姣的救命錢。
大喜的日子哪能在銅錢上見皿見淚,宋家小厮們十分生氣,上前要把人轟走,卻被宋姣攔住,她問梁駿要了一枚銅闆,先是哭,等淚水沾上去,再咬破手指将銅闆一面染了皿,那瘋癫和尚接過,說她有福,往後見皿必化吉。
宋姣誠摯地道了謝,這一茬便輕飄飄揭過,極少有人放在心上。
徐嘉想,可能那個時候宋姣都未必當真,然而結合這一世來看,那枚銅闆确确實實救了宋姣,因為她沒有早産,更沒有難産,順利為梁家添了丁。
溫婉發現徐嘉一直在走神,哪怕是随着她進了青藤居東次間,整個人都還有些恍惚。
溫婉屏退下人,親自給她倒茶,“嘉姐兒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單獨跟我說?”
徐嘉回過神,擡頭看向溫婉,她不敢把自己上輩子的所見所聞說出來,隻委婉道:“我姥姥家那邊有個說法,說重孝在身壓運三年,我看你們家老太太生前挺信這些東西的,為了後人着想,要不,你們去看看吧,就上次咱們去的法華寺,虛雲大師是得道高人,可能會有什麼化解之法。”
溫婉從她的話語間聽出了那麼點兒别的意思,她沒告訴徐嘉,自己本來就打算去法華寺,“你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徐嘉垂眼道:“我隻是覺得,宋大人官居帝師,宋家本該是運道正旺的時候,然而卻接二連三地出事,有些不同尋常。”
溫婉沒說話。
宋家的“不同尋常”,或許跟宋巍的運道有關。
也正因如此,宋巍才會頹然至此。
他覺得十多年前自己克死了兄嫂,如今克死母親和侄女,已經被逼到絕望邊緣。
點點頭,溫婉道:“等得了空,我去看看吧!”
徐嘉見她欣然接受沒有反駁,心中甚慰,又說:“老太太突然這樣,我們誰都不好受,可不管怎麼說,你都得打起精神來,不能倒下,等操辦完,慢慢就會好的。”
……
隔天一早,溫婉瞞着家裡人,坐上馬車出了城,直奔法華寺。
到山腳的時候,卻見有個小沙彌在那兒站着。
溫婉下車後,雙手合十沖他行了個禮。
“虛雲大師特地讓小僧在此等候女施主。”小沙彌道。
溫婉詫異,“大師知道我要來?”
小沙彌颔首:“大師說,女施主所求之事困難重重,他不一定能幫得了你。”
“不一定,那就說明還有一線希望。”溫婉滿身缟素,頭簪白花,雙目在這一刻有着前所未有的堅定,“隻要能為三郎改命,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心甘情願。”
說着,溫婉走到石階前跪下,竟是要一步三叩首上去。
小沙彌歎息着搖搖頭,“命數乃天定,無人可更改。”
溫婉叩拜的動作不曾停下,“那我便做這千古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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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本來有空碼字,後來刷到微博……除了歎氣還是隻能歎氣,但願疫區能盡快恢複往日繁華【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