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因為他長得好看”,讓滿堂閱卷大臣啞口無言。
宋巍此人吧,好看是真好看,可人家的才華也是真才華。
明明能靠才華摘個狀元郎,偏偏因為臉好看,隻得個探花郎。
這說明啥?說明長得好看不一定是件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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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閱卷大臣們來說,宋巍因為那張臉與狀元郎失之交臂是一大憾事,可對于徐恕、宋芳和謝正三人來說,宋巍摘下探花郎,那簡直就是立春的響雷,一鳴驚人。
要知道,會試的時候宋巍還因為高燒發揮失常而考了倒數,距今不過二十多天,他就逆風翻盤驚掉所有人的眼珠子。
宋芳覺得難以置信,怕徐恕的人抄錯了,親自去東長安門外看,金榜上,探花位置寫的确實是宋巍的名字。
不單單是名字,籍貫也對得上号。
這下,宋芳心裡踏實了。
踏實過後,是止不住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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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榜單的傳胪大典已經結束,即将開始跨馬遊街。
今年的狀元和榜眼都是京城人氏,狀元郎出自安國公府,已經四十來歲,榜眼出自國子監,是三年級監生,比宋巍年長幾歲,早就有了家室。
大楚朝的跨馬遊街,是三鼎甲(狀元、榜眼、探花)一塊兒上。
這三人騎上馬,往街頭一站,宋巍那張臉就俊得格外紮眼。
剛露面,閣樓上等着抛繡球選夫婿的千金小姐們已經春心蕩漾,手中繡球紛紛對準宋巍所在的方向,躍躍欲試。
榜眼姓陳,見狀打趣宋巍,“看來探花郎今日是難逃一劫了。”
宋巍笑,“在下早已成家,隻怕要讓她們失望而歸。”
本來就生得俊美,這一笑,更是讓人挪不開眼,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将繡球往下一抛。
宋巍注意到,雙腿不着痕迹地踢了踢馬腹,馬兒快速上前兩步,彩色繡球輕輕擦過他寬闊的肩背,最終落在地上,完美錯開。
沒打中意中人,扔繡球的姑娘羞得面色漲紅,又有些氣惱探花郎早不快晚不快,偏偏在自己扔繡球的時候突然加快速度。
……
曆朝曆代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狀元和榜眼日後是要當大任的,隻注重才華,而探花郎,光有才不行,光有貌也不行,必須才貌兼備。
所以探花郎是跨馬遊街的門面。
每三年一次的跨馬遊街,好看的探花郎不少,但今年這位似乎更勝一籌,除了拔尖的容貌,那氣質也是沒得挑。
相比較涉世未深的少年郎,有一部分姑娘更容易被成熟男人的魅力所吸引折服,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内斂沉穩,他不去刻意表現什麼,一舉一動都自然到讓你覺得說不出的舒心。
顯然,宋巍這位而立之年的探花郎,比起以往年紀輕輕的美男子,更能觸動千金小姐們的心。
宋芳撥開人群,清楚地看到了馬背上她三哥的卓絕風姿,再瞅瞅閣樓上那一個個粉面生春秋波含情的姑娘,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她家三哥長得确實好,可都一大把年紀了,竟然還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宋芳眯着眼,仔細瞧了瞧挺坐在馬背上的那抹紅影,原本明豔的顔色,愣是被他穿出别樣的味道來,不過分韬晦内斂,也不過分浮誇張揚,在他身上,就覺得剛剛好。
宋芳突然發現,男人年紀大還是有年紀大的不一樣。
難怪閣樓上的姑娘會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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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有人歡喜有人愁。
相比較胡同小院的探花及第之喜,百福客棧,郝運的房間裡酒氣沖天。
他沒點燈,昏暗中隐約能看出地上一片狼藉,是桌上茶杯被掃落以後的景象。
會試第八的郝運,殿試落到三甲,被賜了同進士出身。
啥叫同進士?
就是沒達到進士水準,皇帝為了寬慰,在稱呼上讓這層人與進士同等,所以叫同進士,但事實上,并非進士。
同進士沒法兒留在京城,隻能去地方上謀個小官職,若是無人幫扶提攜,沒個幾十年别想熬上來。
也就是說,他滿心滿眼盼的前二甲進士就這麼泡湯了。
想到高中探花春風得意去跨馬遊街的宋巍,郝運恨紅了眼。
他把自己的考場失意歸咎于宋巍,認為若不是宋巍,那天他們在松香樓吃飯就不會無緣無故被人打,不被人打,他就不至于浪費半個多月的時間養傷,耽誤了溫書,導緻殿試排名一落千丈。
但其實,他能在鄉試拿到前五,會試考到前十,也不過是光熹帝随便動動嘴皮子的事兒。
一開始,光熹帝的确有打算讓郝運做宋巍的替身,把他弄上來送給蘇家,可後來他讓楚風去查了下,發現郝運就是根攪屎棍,哪臭往哪攪,偏偏面上還常做出一副單純無辜的樣子來,簡直比後宮某些女人還有心機。
光熹帝一想,還是算了,這種攪屎棍送去蘇家,将來隻會把這潭水攪得更混更臭,犯不着自找麻煩給小崽子添堵,直接讓他爬多高摔多慘,哪來的打哪去。
金榜貼出來,宋巍高中探花的消息讓原本就摔得爬都爬不起來的郝運直接粉身碎骨。
他恨!他不甘心!宋巍一個黴運纏身三十年、會試考倒數的人,憑什麼到了殿試一鳴驚人狠狠踩在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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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了瓊林宴,新科進士們就得開始漫漫官途了。
宋巍是一甲探花郎,直接入翰林院做編修。
謝正為二甲進士,還要再考一次試才能确定是留在翰林院做個給皇帝講經的庶吉士還是外放去地方上做官。
宋巍問了他考試時間,謝正說一時半會兒排不下來。
見宋巍沉默,謝正想到什麼,“三表哥是不是打算告假回家去接嫂子他們?”
宋巍倒是想,可一個來回得折騰二十多天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别說當官的很難告到這麼長的假,就他的情況來說,剛入仕途,這時候告長假,等同于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别人,再回來,那才真叫黃花菜都涼了。
更何況,他就算能告上一個月的假,也不一定能平安回到甯州。
雖然很想親自去接婉婉,宋巍還是不打算冒這個險。
會試那幾日,上天已經用最殘酷的現實告訴他,但凡婉婉不在,他沒有最倒黴,隻有更倒黴。
宋巍回到胡同小院和宋芳商量,讓她告假回甯州,把爹娘和婉婉一并接來。
宋芳二話沒說點頭應下,打算隔天去鴻文館和先生告假。
宋元寶卻不同意,說小姑姑去了甯州,不一定剛到家就能把人給接回來的,娘大概已經生了,算算月份,寶寶還小,無法長途跋涉,恐怕要在家等上一兩個月。
聽他這麼一說,宋芳也覺得有道理,一個月的長假已經是極限,要是請上幾個月,她幹脆就不用再去鴻文館了。
“表哥和三哥都不能去,我也不能去,那誰去?”宋芳問完,想到了徐恕,遲疑道:“要不,我讓徐少爺安排人去接?”
宋元寶道:“我去吧,我去把娘和爺奶接到京城來。”
“你?”宋芳一臉的不放心,“你一個小娃娃,哪能跑這麼遠?碰上事兒怎麼辦?”
宋元寶說:“我想請徐叔叔安排人保護我,他應該不會拒絕的吧?”
宋芳很不想大侄子去冒險,可數來數去,他們四個人,隻有宋元寶能随處跑。
幾人協商了一下,最終還是同意由宋元寶回去接人。
至于徐恕那邊,宋芳親自去交涉。
找上徐恕的時候,對方挺意外。
自打那次鬧别扭之後,都一個多月了,宋小妹還是頭一次主動搭理他。
宋芳沒看徐恕,眼睛挪向别處,說:“我要回将軍府了。”
不似商量的語氣,是實實在在告訴他,她要回去。
徐恕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她不生氣了,那件事翻篇兒了。
“但我有個請求,你務必得答應。”
沒等徐恕高興上一時半刻,宋芳的聲音又傳來,“元寶要回去接我爹娘和嫂嫂,你多安排幾個人保護他,不能讓他出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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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恕安排了幾個身手不弱的護衛。
宋巍親自把宋元寶的馬車送出城,回來的時候聽徐恕八卦了一件事。
“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丞相府蘇家來認親的那位姑娘?”
宋巍有些印象,徐恕說過,那是相爺年輕時候惹下的風流債。
“那姑娘剛認了親爹沒幾天,就被和你們同屆的一位考生喝醉酒給糟蹋了,雖然蘇家極力隐瞞此事,但還是有小道消息漏了出來。那位考生為了贖罪,甘願入贅蘇家做上門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