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
伽嬰!!
喬晚一顆心猛地提了上去。
他說,他是來殺人的。栖澤府這段時間妖氣肆虐肯定和他脫不了幹系。身體動作比腦子更快一步,幾乎下一秒,喬晚就沖了出去,她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他的。
沒想到剛沖出去一步,就被人一把給拽住。
喬晚回頭,對上了裴春争烏黑的瞳仁。
少年修長的手指緊緊扣着她手腕,問:“你想去哪兒?”
這麼一瞬的功夫,在場人都驚呆了!
尤其以蕭博揚最震驚。
他和裴春争接觸的不算多,但也知道,這魔性格冷淡,眼睛裡放不下人,除了穆笑笑和喬晚。
但眼前這個丫鬟,哪裡值得他多看一眼的。
像是壓根沒察覺到其他人的震驚,裴春争眼神沒移開半分,平靜地問,“你想去哪兒?”
岑清猷也愣了一下。
裴春争扣得更很緊,五指深深地陷入了肌膚上。
岑清猷眉頭蹙了起來:“裴仙友可是有什麼話要同辛夷說的?”
穆笑笑也呆了:“裴師弟?”
喬晚面朝岑清猷,恭恭敬敬地回答:“少爺,我剛剛好像看見了個熟人,你們先去,我過會兒就回府!”
也沒等其他人什麼反應,甩開裴春争的手,喬晚拔腿就跑,一路追着那抹黑白分明的身影追到巷口。
蕭博揚鬼使神差地盯着這抹背影看了半秒,下意識地也拔腿追了上去!
喬晚追到巷口,那人影忽然不見了。
消失得一幹二淨。
陰暗潮濕的小巷中,反倒漸漸地升起了另一抹人影。
對,是升起。
污水橫流的地上,有一張人皮,慢慢從地上“支”了起來。
漸漸地,像吹氣球一樣,豐盈了骨肉,化為了個人形。
是個皮膚極白,容貌漂亮的少年,眉眼看上去還有點兒眼熟。
少年突然甩出一張人皮,鋪在了地上,往地上一坐,薄唇一翹,嗓音低啞:“這路,不通。”
“想要從這兒過,你得留下點兒什麼。”
喬晚往後倒退了兩步,摸出了懷裡的鐵錘,往後看了一眼。
巷口的盡頭,是一堵牆,牆角橫七豎八地堆着幾個破爛的籮筐。
收回目光,喬晚看了眼地上鋪着的人皮。
昨天,岑府上的十幾條臘肉,顯然就是眼前這少年的手筆。
喬晚:“留下什麼?”
少年翹着唇角,目光肆無忌憚地掃過她臉、兇、手、腳。
“身體倒是好身體,整個的值錢,但若是拆開來賣,那就不太值錢了。”
“天雷鍛體?骨頭不錯,若是拿來當鍛造材料,倒是一把好武器。”
少年語氣不緊不慢的,但卻透着股森森的邪氣,像是浸潤在鮮皿裡泡出來的,黏膩濕滑得讓人惡心。
喬晚皺起了眉。
岑家、林家,眼下又多了一個伽嬰。
喬晚心裡盤算。
這事比她想象中複雜得多。
“你是岑府上的人?”
少年眼一瞥,落在她那繡了岑家字樣的衣服上,突然又笑了一下:“你回去之後,告訴你岑夫人姜柔。”
“當年犯下的債,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這兒還缺一張皮。”
喬晚心裡猛然一悟,總算明白了究竟是哪裡眼熟。
少年的容貌一半邪氣,一半清俊。
和昨天晚上她見到的岑向南足足有四五分相似!
喬晚瞳孔緊縮:“你是……她兒子?”
那個桂旗提到過的林家小妖女。
少年有些意外,旋即又慢悠悠地笑了起來,“挺好,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記得我娘。”
“不過你記得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姜柔那個賤.人。”
少年眯着眼笑,笑容幾分邪氣幾分陰毒。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等時候到了,我看這賤人還怎麼做出那副虛僞的模樣。”
“畢竟,剝了皮的人,别人見着了,怕都來不及呢。”
裹着人皮一卷,少年身形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但慢了半步。
一隻金燦燦的鐵錘攔住了他去路。
少年擡眼,也不惱,“你還有什麼事?”
喬晚冷聲:“你要對岑夫人做什麼?”
少年旋即就笑開了:“那小賤人當初對我娘做了什麼,我這個做兒子的,自然是要一一找回來。”
西南林家的林黎,雖然死了,但還留下了個兒子林清芝,由岑夫人撫養,可惜,這兒子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打心眼裡就認為是這女人害了娘,故意見死不救。沒過幾年,這狼崽子就被西南林家給抱了回去。同時還繼承了其母一手畫皮絕活兒,長到了現在。
喬晚道:“你和我說這些什麼意思?”
“我娘和岑向南那老匹夫原本兩情相悅。”少年獰笑,“姜柔那賤人偏要插足其中,緻使我娘隻能委身做妾,低頭一頭,之後,又多加為難。這賤人難道不該死?”
人皮少年,生得漂亮,但現在看起來就像個被激怒了的失心瘋。
喬晚掀起眼皮:“我沒興趣去聽你和你娘的往事。”
“我不會讓岑夫人落在你手上。”
不僅是為了岑夫人,也是為了她自己。
喬晚:“因為你和你娘,一樣惡心。”
少年面色一變,勃然大怒!
*
“裴師弟?”
\"從前幾天起,就見裴師弟你對這小丫鬟關注甚多。”穆笑笑小心翼翼地盯着裴春争看,“難道……是有什麼隐情嗎?”
裴春争目光一轉,落到穆笑笑臉上。
穆笑笑小聲:“這一路走來妖氣肆虐,也不知這位姑娘一個人走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少女臉頰粉嫩如桃。
裴春争凝了凝心神,阖上了眼:“無妨。”
卻是不再繼續往喬晚離去的方向看了。
穆笑笑心頭略微松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太願意裴春争多關注那姑娘。
因為這占有欲,穆笑笑略感羞愧,咬了咬嘴唇,轉瞬又給壓了下去。
鳳妄言指節緊了緊,沉默不語地撫上了身邊小姑娘的發頂。
這三人之間氣氛多有些古怪。
岑清猷自幼就拜入了妙法尊者門下,禅門講究個禅定,修五感。
雖然敏銳地察覺出來了點兒這男女之間湧動着的暗流,但岑清猷也隻是多看了一眼,心裡喟歎了一句男女之情,果真絆人。
卻明智地選擇了什麼也沒說,佛珠泠然一響,繼續提步向前。
*
人皮一展!
窄窄的巷口殺機四伏。
喬晚面色沉沉地拎着金瓜,森白的外骨骼,從指尖一路蔓延,轉眼之間,就将半邊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
少年往後退了一步,臉上流露出了點兒驚歎,心頭的怒意反倒沖淡了不少,眼裡閃動了點兒迷戀。
“你是體修?”
煉骨的體修……
太難得了。
這一身骨頭要是抽出來,這皮要是煉化了。
得多美。
還有這具身體……骨肉到時候也定不能白費。
還沒等他感歎完,喬晚已經掄起金瓜沖了上去!
人皮輕盈靈巧,鐵錘沉重悍狠。
這一路,被伽嬰壓着刷怪,再怎麼說,戰技也都有了翻天覆地的長進。
更快!也更敏銳!
少女半邊臉上骨骼森白如雪,眼黝黑平靜。
不論他如何出招,變招,眼前的少女都能更快一步,揮舞着兩把鐵錘,所過之處,交織成了一張綿密的細網,寸寸殺招!
砰!
金瓜深深地陷入牆壁。
少年就地一滾,手上一張人皮,忽纏忽絞,在半空中,和鐵錘咬得難分難解,邪氣沖天而起!
喬晚黑眸沉沉,眼睫撲扇了兩下,忽然笑了。
少年心中猛地升騰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本來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不過就是個媽寶男。”
“我可不單單是體修。”
鐵錘猛擊而出。
喬晚足下踏出一邊,沉聲吟誦,一邊朗聲高誦着儒修的文章,一邊下手毫不留情。
儒道雙修,劍、體、法并重。
跟着馬懷真屁股後面做事,喬晚所學的本來就雜。
隻要好用,就都能拿來用,至于武德和節操,這玩意兒,能用命重要嗎?
自廢筋脈之後,為了補修為這條道兒上的不足,學得就更雜了。
學的是道,嘴上念的卻是儒家的功法,身上那圈兒淡金色的光暈,反倒還有點兒像大悲崖的達摩金鐘罩。
人皮少年一邊甩着人皮,一邊兒想辦法周旋,“大體上走體修這條道的,身上各處都有些難言之隐。”
“你是什麼?”
人皮一甩,短暫地挨上了喬晚四肢,又收回。
“是……”
少年渾身一凜:“筋脈不足?!”
這筋脈,破得跟個漁網似的,明顯就是後天導緻的。
要是讓她補好了筋脈……
這眼前的丫鬟,就是把殺人劍!!
這麼一瞬間的功夫,被喬晚逮住了間隙,落下一錘直接将少年掀翻在地。
于此同時,巷口砰砰砰接連爆發出數個兇猛的火球。
火球如金龍呼嘯而過。
喬晚扭頭看了一眼。
巷口逆光處站着個眼熟的白袍青年,袍角和袖口繡着一簇簇竹葉暗紋。
這是蕭博揚的功法――“金龍破”,上次對戰濟慈的時候用出來過。
至于他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追上來,蕭博揚心裡思緒紛亂。
但心頭總有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在盤旋,這小丫鬟身上有古怪。
他……他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追了過來,自然而然地丢出了幾個“金龍破”。
巷子裡和巷口,兩兩夾擊。
心知這下難辦了,少年趴在地上,被鐵錘砸得嘴裡咳出了點兒皿沫。
喬晚拎着鐵錘走近。
“你不能殺我。”少年擡眼,“因為我知道養命珠的消息。”
果然就看到了喬晚腳步一頓。
想到剛剛在洞口看見的那抹黑白分明的身影,少年目光閃了閃,擡眼笑道,“你想找養命珠是不是?”
“我給你指一條明路,養命珠就在林家手上。”
“我娘死後,那個老匹夫想救我娘活命,特地偷了姜柔那個賤人的養命珠,帶到了林家。”
“姜柔這個賤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養命珠是岑向南那個老匹夫偷的。”
少年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個酒樓。
“看見沒?就在這上面,林家十四個人,修為都不高。養命珠就在這上面。”
“你若是想去拿,我勸你動作快點兒。林家今天到這酒樓來,就是為了脫手的,慢一步,這養命珠就要易主了。”
“但我告誡你一句,就算你拿到養命珠,到時候也沒多大用處了。”
說完,人皮往地上一鋪,像吹氣球一樣再度癟了下去。
地上就剩下了一張空蕩蕩的人皮。
喬晚走過去,踹了一腳人皮。
隻是空蕩蕩的一張人皮,悄無聲息。
人跑了。
喬晚看了眼遠處的酒樓。
能不能拿到,有沒有用處,是她說了算。
蕭博揚一愣,心頭敏銳地冒出了點兒不妙的預感,“你……你該不是想上去?”
喬晚沒多吭聲,直奔酒樓而去!
這丫鬟有點兒像一個人。
像喬晚!
這個時候,站在巷口,愣了半拍的蕭博揚,總算明白裴春争為什麼會那麼古怪了。
這總是跟着岑清猷身後,平平無奇的小丫鬟實在太像喬晚了。
最了解你的,永遠是你的敵人,這話說得一點兒不錯。在蕭博揚還和喬晚死磕的時候,喬晚修為多少了,用什麼招,什麼步法,他心裡一清二楚,但喬晚已經死了。
他們親眼看見的,甚至馬懷真也點過了頭。
眼前這個丫鬟,就算再像,那也不可能是喬晚。
就在喬晚和蕭博揚走後。
那張人皮被風一吹,忽然高高地飄了上半空。
越飄越遠,落到了酒樓屋頂上。
人皮一鼓,慢慢地,鑽出了兩個黑漆漆的眼珠子。
現在,讓我看看,對上妖皇伽嬰後,你還有什麼本事。
他說的話的确都是真的,一點兒都沒摻假。
但唯獨有一個重要的信息沒有透露,那就是……養命珠的買主,是聞名于整個修真界,行事素來冷酷無情的妖皇――伽嬰。
對上妖皇伽嬰,你還能有幾分勝算?
要知道,這位妖主,對自己看不上眼的東西,可向來都不留情面。
人皮漸漸脫出個少年的身形。
少年微微地笑。
這一招,叫,借刀殺人。
*
二樓。
林家十四個弟子還在等。
酒樓裡的氣氛焦灼不安。
隻要一想到買家是誰,就算是元嬰長老前來,估計也冷靜不到哪兒去,更遑論他們這十四個弟子,修為最高的也不過剛剛突破了金丹。
畢竟這林家精銳都已安插到了别處,要去辦一件大事。
“五哥,你說這貴客怎麼還沒到?”林十二問。
在這氣氛之下,每個人心裡都有點兒焦躁不安。
林五沉聲:“閉嘴,小心沖撞了貴客。”
話音剛落!二樓欄杆忽然被人從外面撞開!!
木屑飛濺。
從欄杆外蹿出一抹快如閃電的身影!
敵襲!有敵襲!
酒樓二樓,一十四個林家弟子紛紛拍案而起!
踩着一地木屑,樣貌平平無奇的丫鬟,拖着兩隻大鐵錘,冷聲,“養命珠在你們這兒?”
林五眯起眼:“姑娘是誰?”
喬晚:“有人告訴我,養命珠在你們這兒。”
喬晚環顧了一圈面色各異的林家弟子,“這人……應該也姓林,用一手畫皮術。”
趴在屋頂的少年,臉色一變,差點咬碎了一口牙。
這小賤人!果然和姜柔如出一轍!
林五一愣,顯然是想到了這人是誰,反問,“那此人有沒有告訴姑娘,這養命珠已經提前被人訂下了?”
将林五的反應不動聲色地盡收眼底,喬晚心裡一沉。
那媽寶男是西南那一支,眼前這十四個是本家,西南的和林家本家合計到一起去了?
“多少錢?”
林五一愣。
喬晚:“我問多少錢,我買。”
“做生意,講究的是一個誠信,那位客既然已經訂下,我們怎麼好再反悔。”
“你出個價,我買。”
林五打量了喬晚一眼,看上去怎麼也不相信這丫鬟身上能揣多少錢。
“一個築基,帶着一個練氣,就敢來找我們林家的場子?!”
在場十四個林家弟子,被眼前這女修的猖狂給激怒了,紛紛拍案而起。
一眨眼的功夫,刀槍劍戟林立。
森白骨骼盤旋而上!
飛劍叮叮當當撞上了骨甲,竟然是毫發無傷。
喬晚握緊了覆滿白色指骨的手,再度掄起了鐵錘,雖然沒看蕭博揚,但話裡話外的意思明顯就是沖着他來的。
“蕭仙友,你們既然想請岑夫人替心上人治病,難道不拿出點兒誠意來嗎?”
他們這個時候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隻要不想白跑這一趟,還想給穆笑笑解毒,岑家的事兒,養命珠的事兒,他們不管也得管。
蕭博揚:這氣人的功力他媽的也和喬晚有的一拼!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拒絕。
看着前方這以一敵十的纖細身影,蕭博揚有點兒出神。
當初,喬晚也是這樣,擋在了他們身前,一個人頂着那無數隻人面蠍尾蛛。也就在泥岩秘境裡那一次,他才發現,他其實沒想象中那麼讨厭她。甚至,如果,如果她沒那麼讨人厭的話,他說不定還會喜歡她,這喜歡無關男女情愛。
而眼前這個丫鬟,明明和他之前沒任何接觸,偏偏支使起他來得心應手。
她和喬晚很像,你說她冷靜,偏偏有時候又不要命的莽,一往無前地殺出一條皿路。
考慮到那位買主,林五還是不大願意這個時候和喬晚發生沖突。
要是沖撞了那位煞神,他們這在場十六個人,不分敵我統統都要沒命!
“仙友當真要和我們林家為敵?”林五冷眼,“招惹上了我們林家,這栖澤府的地界,到時候就沒這麼容易出去了。”
喬晚:“我不願招惹貴府,隻要貴府願意把這養命珠賣給我,就是一樁和和氣氣的生意。”
林五手上長劍一震,面色陰郁,“看來是談不攏了。”
小小的二樓,戰鬥一觸即發。
山雨欲來風滿樓,尖銳肅殺的氣氛幾乎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大開的欄杆外忽然吹來一陣陰風。
妖氣如潮,傾壓而下。
林五面色遽然大變!連帶着在場十五個人都齊齊變了臉色。
不好!
這妖氣是!伽嬰!
于此同時,附在屋頂上的人皮也動了。
人皮上的眼珠子,轉了轉,對準了二樓上的衆人。
伽嬰。
妖皇伽嬰終于來了。
來,讓他看看,這丫鬟碰上妖皇伽嬰還有什麼好果子吃。
妖氣緩緩地鋪滿了整條長街,霸道地覆蓋了整個酒樓。
這個妖氣,是伽嬰!
喬晚渾身一震。
這妖氣比當初在望雲鄉碰上的,還要恐怖。
那是滲入骨髓,深入人心的陰、寒、冷、厲。
眨眼之間,長街上風雲變化,黑雲傾覆。
滔天妖力壓了過來,二樓欄杆不堪重負地被壓出了數條裂縫,吱呀吱呀地響。
喬晚心裡猛地一跳,忽然意識到,這才是妖皇。
有這威壓就意味着伽嬰他的傷已經好了有六七成,而當他傷真正痊愈之後,又會是怎麼一個恐怖的實力,就連喬晚也不敢想。
蕭博揚一愣。
完了。
他今天要死在這兒,肯定就是被這丫鬟給害死的。
這丫鬟的确像喬晚,連這作死的本事都像了個十成十!!
那是妖皇伽嬰!!這整個修真界頂尖的!他們這些小蝦米等閑都見不到的人物!!
蕭博揚咬牙,“我看我今天就要被你害死在這兒了。”
破破爛爛的欄杆外閃過一道迅疾如的妖氣!妖風一卷,一抹矜貴傲岸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了二樓。四周狂亂的妖氛漸漸平息了下來,但沒一人敢擡頭看。
隻能看見男人漆黑的長靴,和那玄色袍角上蜿蜒而上的銀色妖紋。
就連高傲如蕭家小少爺,也面色蒼白,冷汗馬上跟着滴了下來。
如果他要死在這兒,到時候他家的家業就要落到蕭博玉那個混球手上。
恐懼,絲絲縷縷滲入人心。
但有個人卻是例外。
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頂着這平靜沉重的威壓,喬晚從地上爬了起來。
在場跪着的,連帶屋頂趴着的,皆是一驚。
這不要命了?!
驚得蕭博揚趕緊想把她給摁下去,但在這妖氣壓制之下,硬是擡不起來手。
果然,男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喬晚身上。
妖氣在二樓平靜流動。
人上趕着想要作死,那可是攔都攔不住。
蕭博揚後悔了,真的後悔了,這丫鬟哪裡像喬晚,這缺心眼兒的丫鬟簡直比喬晚還虎!
屋頂上的人皮嗤笑。
如果說,她剛和他打,也剛上樓找林家的場子,叫勇。
像現在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
那叫蠢。
說到底,還是個認不清自己,以為自己有多能耐的蠢貨罷了。
然而,下一秒,隻見,那小丫鬟拍了拍身上的灰,面色十分鎮靜,自然地問:“你傷養好了?”
态度之娴熟,恍若叙舊。
從栖澤府分别,到現在已過了十多天。
那個男人眼一瞥,瞥見了那自從進了栖澤府地界之後,就再沒見過面的人修。
在衆人戰戰兢兢的目光中,妖界妖皇,竟然屈尊纡貴的,淡淡地“嗯”了一聲。
“暫無大礙。”
“陸婉,你怎會在此處?”
屋頂上趴着的,在場跪着的,一齊都僵了。
人皮如遭雷擊,被風一吹,毫無防備悠悠蕩蕩地吹下了屋頂,挂上了樹梢。
這……這小賤人認識伽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