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醞釀的氣勢,因為于海這一句‘辭職’,霎時間變得很奇怪。
感覺就像是打噴嚏,明明感覺鼻子癢,可就是打不出來,差了那麼一點,感覺就是完全不同。
總之,主編現在很難受。
“你…你說什麼?”主編難以置信的問道。
“主編,我們想要離職,這是我們的辭職信,請您收好。”于海笑着回答道,态度特别的平和,尤其是看到主編那副不敢置信的模樣,他這笑容真的是發自内心的。
“你也辭職?”主編瞪了一眼于海,又看向大胡子。
他知道大胡子在本地買了房,背了三十年的房債,每個月都要還将近三千塊,他還有個兒子,在本地一所私人小學上課,不說平日的補習費,光是私人學校的學費,就夠他們這個普通家庭受的。
要是大胡子沒了這份兒工作,就憑他那位在中學教書的老婆,那一個人的工資可不好養活一家三口。
而且大胡子丢了這份兒工作,還能做什麼?
出租司機還是工地搬磚?畢竟他隻是個大專的學曆,在如今這個普通工作都要本科的社會,他想要再找一個像如今這樣體面的工作,可不容易。
“我也辭職。”大胡子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雖然一開始是出于主編打壓自己的緣故,但是和繁星工作機會相比,哪怕沒有主編的打壓和同事的排斥,他也一樣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跳槽。
雖然他對這家報社有二十年的感情,但有更好的選擇,他為什麼要留下來?
大胡子也清楚,自己就算留下來又有什麼用?哪怕沒出這件事兒,他在報社也隻是一個邊緣的記者,沒有前途,也沒人在乎他的去留。
“你可想清楚,我記得你是師專畢業的,但現在這個社會,哪怕是幼兒園,找幼師都要本科生,你這學曆可不好再找工作了,再說你多大的年紀了?做事兒還是穩重點吧,辭職這麼重要的事兒和家裡商量了麼?”主編不理于海,隻勸大胡子。
于海不屑的看着主編,這位的小心思,于海心裡明鏡一樣。
肯定主編認定告密這事兒自己是主謀,所以壓根就不想看到自己再待在報社,至于為什麼還要挽留大胡子,可不是良心發現,純粹就是為了惡心于海呢。
這就好比兩個說好要同進退的人,結果事到臨頭,一個人卻突然反悔了,結果那個人依舊留下來,看似享受着依舊穩定的生活,但另一個人卻一落千丈。
當初無線五虎為什麼和梁小寶翻臉,不就是如此麼?
而且于海覺得以主編這小心眼的勁兒,估計惡心完自己後,也不準備給‘留下’的于海什麼好待遇,能被打發到資料室都算是好的,指不定就給派去開采訪車了。
主編笑着望向大胡子,兇有成竹的勸道。
他覺得像大胡子這種有家有室的人,其實顧及是最多的,辭職也是最猶豫忐忑的,隻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于海和大胡子離職,是因為在這半天之内,就找到了更好的去處。
“大胡子,有些事兒其實我們都清楚,錯不在你,你應該也是被某些有心人慫恿的,而且今天這個新聞,其實你也有功勞,我都記得……”主編娓娓道來,覺得自己這些話說的太到位了,大胡子應該感動的都要哭了吧?
想到這,主編認真看了大胡子一眼,疑惑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的感動呢?你的眼眶泛紅呢?你的男兒淚呢?怎麼一副欲言又止,還像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這情況不對啊,主編心想道,又連忙轉頭看一旁的于海,就看到這個讨厭的家夥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那個眼神是嘲諷對吧?
“主編,你也别猜了,我攤牌了,我們确實有下家了,您這破廟,我們就不待了。”于海看主編這疑神疑鬼的樣子,便直接說道。
“下家?就你們!?”主編驚訝的大聲質疑道,還特意看了眼大胡子。
被主編懷疑的目光盯着,雖然大胡子知道自己能力是不行,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業績,可被這麼懷疑,也太欺負人了,我就有那麼不堪麼?離了你這小報社我一個大老爺們還就給餓死了?
“繁星傳媒邀請我和于海一起去工作,我們考慮了一下,同意了。”大胡子故作謙虛的回答道。
看似低調的語氣,實則卻是赤果果的炫耀。
放在平時,他肯定不敢這麼和主編炫,别說主編這樣的領導了,就連和同時說話,他都盡量掖着藏着,畢竟他也沒什麼值得炫耀的事兒。
但今天這事兒不蒸饅頭争口氣啊,而且這事兒多值得炫耀啊,那可是繁星傳媒,這種工作機會,估計換給主編,這家夥都要心動。
主編心動了,卻是吓得,嘴巴張大到能塞下一個雞蛋,看着于海和大胡子,雖然知道他們說的很可能八成是真的,但卻依舊不願意相信。
這兩個夯貨竟然能入職繁星傳媒,就這半天的功夫他們就成為國内頂尖傳媒的工作人員了?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主編内心大吼道,面由心生,嫉妒讓他面目全非,此刻的樣子要多醜陋有多醜陋,和平日裡文質彬彬的模樣相差甚遠。
“你們憑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氣急敗壞,控制不住脾氣,主編竟然把心裡話都講了出來。
聽到這聲質問,大胡子怒目走上前三步,伸手就要去抓主編的衣領,他真相問問這家夥,憑什麼我們就不行?
主編被吓了一跳,往後退,卻忘記了身後的椅子,被絆了一下,狼狽的摔倒還被帶到的椅子砸了一下。
可他不管叫的多慘,大胡子都想動手收拾他一頓,不過他剛舉起拳頭,就被一旁的于海拉住了。
“和這種人較深勁兒,還有主編,這可是你自己摔的,可别賴我們,另外辭職報告放在桌上了,這半個月的工資我們也不要了,就當是過年給你發紅包了,畢竟您這大禮我們也受了,必須意思意思。”于海笑着說道。
慘叫的主編這才反應過來,他現在的姿勢其實是跪在地上呢,擡頭一看,就看到于海和大胡子正俯視着自己。
“你們,你們……”主編氣的直哆嗦,都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于海伸出手,似是要拉主編一把,可等主編氣呼呼的剛要伸出手去借力,于海又把手收了回去。
“哎呀,不行,我怕手髒。”
“你!!!”
“大胡子,走吧,這地方空氣不好,辣嗓子。”
“我也覺得辣嗓子,還有股怪味。”大胡子笑哈哈的附和道,以前總是唯唯諾諾的,今天忽然覺得這麼痛快一把也是真爽。
尤其看着平日裡總是欺負自己的主編今天這副慘樣,大胡子真是感覺打從心底痛快。
就在兩人要離開主編辦公室的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
王丹陽走進來看到倒在那邊氣的臉都紫了主編,再看看明顯要離開的大胡子和于海,這幅場面讓他不禁聯想,于海和大胡子是不是把主編給揍了?
再一想自己和這倆人的關系,王丹陽不自覺的倒退了兩步。
雖然他瞧不起于海和大胡子,可也不敢在這時候出頭,因為怕疼怕挨揍。
“切。”不屑的冷哼聲在王丹陽的耳邊響起,很熟悉,就是于海那貨,緊接着他又聽到一聲,也很熟悉,更讓他驚訝,因為是大胡子那個慫貨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想要瞪那家夥一眼,可迎上的卻是一雙冷冷的目光,吓得王丹陽一哆嗦,立刻收起目光,不敢再直視。
他敢朝大胡子炸毛,是因為大胡子平日裡就是一個報社裡最受欺負的小弟,誰都能使喚他,誰心情不好都能拿他撒撒氣,誰讓他像個面團一樣的性格,誰都能拿捏他。
可當大胡子真發火,王丹陽立刻就慫了。
因為這家夥長的人高馬大,一米八的身高,一百八的體重,膀大腰圓,再加上那一臉的大胡子,橫起來是真的兇啊。
一直到兩人消失到走廊拐角,王丹陽的視線裡都沒了兩人的身影,他才憤憤不平的大喊道:“嚣張,無賴,怎麼有這樣的人呢,混蛋!”
“主編,您沒事兒吧,我扶您起來。”王丹陽喊完後立刻走進主編的辦公室,還關好了房門,甚至上了鎖,然後才跑去扶主編。
主編看着跑過來關切自己的王丹陽,很是欣慰。
至少這家夥還知道關上門,不讓自己丢醜丢到全報社。
可他哪知道,王丹陽關門才不是怕他丢醜,王丹陽隻是怕那倆家夥萬一聽到了他喊的話,回頭揍他怎麼辦。
“小王啊,那兩個家夥太嚣張了,關鍵時刻還是你靠得住。”主編坐起來後,先是誇贊了王丹陽一句,緊接着又說道:“雖然今天這事兒是于海和大胡子的問題,可說出去畢竟影響不好,我做領導的受點委屈沒什麼,雖然有些寒心,可也該給那兩位員工一點情面。”
“我懂,我保證不外傳,隻是他們到底做什麼了?值得您生這麼大氣,要不您和我說說,我給你想個主意。”王丹陽‘貼心’的問道。
主編欲言又止,憋得難受,他怎麼和王丹陽講?
講那兩個家夥主動辭職是因為跳槽去了繁星傳媒,想到這主編都覺得特别憋屈,那兩頭爛蒜憑什麼能進繁星?自己這麼優秀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總之,難受想哭,更不想說,因為說出去丢人。
“不用管他們了,反正很快他們就不是我們的員工了,咱們現在要做的還是要維系好你那條新聞的熱度,不能讓它立刻消失,之前你出的那個主意很不錯,我們動用了水軍,引來了不少社交平台那邊的流量,隻是現在新聞的熱度下降的還是有些快,我剛才拿到報告,兩個小時才漲了五萬,這還把不夠,你動動腦子,看能不能再聯想些什麼。”
說道這,主編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小王啊,你這事兒辦的越漂亮,我到時候和老闆叙功的時候,就越能幫你說好話。”
王丹陽勉強笑了笑,知道是這位主編又想壓榨自己。
叙功?替王丹陽說好話?估計是主編替自己說好話吧?
“我盡量想,一定更多挖掘這條新聞的潛力,其實我也想好了辦法,那就是去采訪那些福利院,到時候隻要打通那邊的關系,讓他們配合一下,我們做一個後續的報道,一方面用‘真相’來吸引觀衆的眼球,另一方面也能用來證明第一個報道的‘真實’。”
“這主意不錯啊!”主編聽得眼睛都亮了,欣賞的看了眼王丹陽,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小子還真是個人才。
“你準備怎麼說服福利院那邊?”
“這就要靠主編您了,給我撥點款吧。”王丹陽笑嘻嘻的回答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還是很需要錢的地方,王丹陽相信以自己的金元攻勢,不愁那些福利院不入甕。
到時候隻要讓那些院長或是工作人員含含糊糊的影射幾句,這條新聞就成了。
畢竟網友們的腦補能力有多強他再清楚不過,很多八卦的YXH就是靠着一堆似是而非的消息做到上百萬的關注,網友們是非常熱衷于‘猜謎’的,而且是那些一看就很容易猜出答案的謎。
隻是一聽到要錢,主編有些猶豫了。
為了這條新聞,他已經花了二十多萬了,這已經耗盡了報社目前的流動資金,至少在老闆下一次的撥款下來之前,他是真的拿不出什麼錢了。
“咳咳,這事兒你先去做,花費多少到時候報社給你報銷。”主編眼珠轉了轉,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來。
隻是王丹陽一聽這話臉色不對勁兒了,這是讓自己墊錢跑新聞?
如果是幾百一千的,那王丹陽墊了也就墊了,可按照他的想法,沒個幾萬塊這新聞跑步下來啊,他雖然有點存款,可誰知道自己這錢花出去主編會不會給報呢,畢竟也每個票據什麼的,萬一主編不承認怎麼辦?
就在他猶豫想着怎麼推拒的時候,一位工作人員滿頭大汗的敲響了主編的辦公室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