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第51章 回看人生風景(6)
我邊走邊吃,嘴裡還努力地哼着歌,我的快樂由我自己主宰,絕不建立在他人身上,我想要快樂,所以我一定能快樂!
雪糕吃完後,我一個人在人行道上,唱着歌,一會兒背着雙手,跳着格子走路,一會兒掄着雙手,蹦蹦跳跳跑一會兒,反正就是要高興,不許不高興!
一個人騎着自行車從我身側經過,回頭看了我一眼,等我認出是陳勁時,他已經停住車。
“嘿!”他下了車,“就你一個人啊?散步?”
“是啊。”我努力地快樂着,“早上我去看榜了,恭喜你。”
他不在意地笑笑:“我看到你上學期的成績了,是不是很受打擊?還在堅持嗎?”
他似乎是唯一一個明白我為那麼個“好成績”痛苦的人,我重重點了下頭:“在堅持,不過,很辛苦,有時候都不明白自己在堅持什麼。”
“等你到了山頂時,就會明白,如果中途放棄,那麼你就永遠都不會明白了。”他停了停,又說,“千萬别放棄!有了第一次放棄,你的人生就會習慣于知難而退,可是如果你克服過去,你的人生則會習慣于迎風破浪地前進,看着隻是一個簡單的選擇,其實影響非常大,會使你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沒完全聽明白他說什麼,不過,在天才面前,我很習慣。“對了,我想問你個問題,我聽說你可以被保送北大的,你為什麼沒有去?北大比清華差嗎?”他爸爸是教育局當官的,我以為他有什麼内部消息。
“如果保送上北大,我隻能讀物理或者化學系,這兩個專業我都不喜歡,我想讀建築,那當然是清華好了。”
“這樣啊,難怪你會學畫畫。”原來沒什麼隐秘的内幕,隻是一個簡單的人生選擇,可是放棄百分之一百安全的保送,選擇不确定的高考,也并不簡單。
“你家住哪裡?好像不是住這附近吧?你打算一直走回去?”
“我喜歡走路。”
他笑着說:“那你慢慢走,我得回家了。”他騎上了車,又問,“你确定你要走回去?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剛說了我喜歡走路,現在還能立即出爾反爾?我說:“不用了,再見!”
“再見!”他騎着自行車離開了。
“祝你大學生活愉快!”我大聲叫。
他回過頭,笑着朝我揮了揮手,“我在清華等你。”
我臉上笑着,口裡卻重重歎了口氣。他對我倒是有信心,我自己卻隻覺黑雲壓頂,情場戰場都失利。
我又走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到家,剛進樓門,一個人忽地拽住我的胳膊,我正要大叫,發現是張駿。
他沖着我嚷:“你去哪裡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着急?所有人在旱冰場裡找你一個,你為什麼眼裡隻有自己,做事情從來不肯考慮一下别人的感受?”
他的手掐得我的胳膊很疼,而更疼的是我的心,我用力推開他,一聲不吭地往樓上跑。
“琦琦。”
我當沒聽見,一口氣跑上了樓,回到家裡,妹妹立即撲上來,一邊檢查裙子和涼鞋,一邊和爸爸媽媽怒聲說:“看見了沒有?她偷穿我的裙子和鞋子!哎呀!她把我的裙子弄髒了,這是什麼呀?你幹嗎要偷穿我的衣服?幹嗎要偷穿?誰允許你了……”
我覺得自己很可笑,偷穿别人的裙子和鞋子,去讨一個并不喜歡自己的人的歡心。
“我以後再不會穿你的衣服了。”
“呀!你還偷戴我的珍珠發卡!”
媽媽忙說:“那是我給你姐姐戴的,不是你姐姐拿的。”
爸爸也打圓場:“好了,就是穿了一下你的裙子,不要那麼小氣,洗幹淨就行了。”
妹妹瞪我,我去屋裡換下裙子,換回自己的衣服,把兩枚珍珠發卡也拿了下來,一起還給妹妹。妹妹用力哼了一聲,一仰頭,把衣服抱去給媽媽洗。
我呆呆地坐着,眼前翻來覆去都是關荷和張駿。
“我要快樂,我不要别人主宰我的快樂!”自言自語地說着話,身子卻好似再沒有了力氣,軟軟地趴在了桌子上。
書桌的玻璃闆下壓着一張雪白的紙,是我的暑假計劃書。
羅琦琦,你今天還沒有背單詞和看語法。
雖然明白,卻一點不想做,沒有任何看書的心緒。
我的手指在隐約有自己簽名的地方摸過。
這世上,他人可以背棄許給你的承諾,難道連你自己也要背棄自己嗎?
我坐了起來,打開了英文書,強迫自己掃空所有的思想,開始做語法習題,做完習題後,又背了十個單詞,才爬上床睡覺。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我就出了門,跑去找楊軍。
“有時間嗎?”
“幹嗎?”
“找一套數學卷子做吧,看看誰的分高。”
簡直投其所好,正中下懷,楊軍立即翻卷子,往中間一擺,一人一疊草稿紙,定上鬧鐘,開始!
數學是最能讓人的思維甯靜下來的學科,尤其數學卷子,一般的設計都是從簡單到難,慢慢抓住人的思維。
我心無旁骛地算與寫,一個半小時後楊軍就幾乎全做完,開始嘗試攻克最後一道題,我卻是到最後十分鐘才做完。楊軍和我互換答案,彼此打分,我勝出。
楊軍不服:“明明我比你快,你最後一道題都沒有時間做。”
我懶得理會他。拿起卷子的第一時間,我們同時看的最後兩道大題,可看完後,我們做了完全不同的選擇,我覺得最後一道肯定很花時間,所以決定放棄,保證卷面上其他所有的分不丢,所以我的速度放慢,保證每道題都萬無一失;而楊軍看完最後一道題,立即決定要快速做,好為這道難題節省出時間,結果是最後的難題他倒的确有了眉目,可前面的題目有失誤,最後反倒我比他分高。
我們倆的選擇和我們的性格愛好息息相關,我是實用主義、功利主義者,隻看重最後的分數;而他是因為喜歡理科,從興趣出發,想要的不僅僅是分數,還有攻克難題的成就感。所以,這會兒,我已經将整張卷子扔到一邊,完全不關心那道難題如何解,他卻仍然趴在桌子上孜孜不倦地思考着。
“羅琦琦,你别光坐着。”他把紙和筆拍到我眼前。
閑着也是閑着,我開始做。借鑒楊軍的思路,很快就把證明步驟扔給他,他一邊看,一邊指正了我的幾個錯誤,終于像一個吃完大餐的人,心滿意足地擱下筆。
“羅琦琦,聽說你和(4)班的班長張駿……”
我截斷了他的話:“你追童雲珠追得如何?”
他的臉立即灰了:“她不怎麼搭理我,經常和另一個人出去玩。”
“你的情敵是什麼樣的人?”
“比我大好幾歲,聽說上初二的時候就辍學了,家裡幫他開了一個錄像廳,就是一個小混混,我完全想不通,我哪點都比他強,童雲珠卻喜歡和他玩。”
我笑着說:“我早說了,你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從小到大都是父母的好孩子,老師的好學生,很多東西,你沒辦法理解的。”
“我當然能理解,不就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就像張駿,他除了長得好看,哪點值得女生信賴了?女朋友一打一打地換,可你們女生偏偏都喜歡他。”楊軍用胳膊搡了我一下,“你不會那麼傻吧?”
我嘻嘻笑着:“當然!”
楊軍滿意地點點頭,突然神神秘秘地問:“要不要請筆仙算命?我剛跟一個大學生學的,聽說很靈,北京上海那邊都很流行,我們算算你什麼時候才能碰到真命天子。”
我站起來打算離開:“你有毛病,我不玩這些神道道的東西,再算也是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他送我出來,和我一塊兒去馄饨攤上吃了一碗馄饨。
他邊吃邊歎氣:“好無聊啊,趕快開學吧,至少每天可以欺負你。”
第一次,我和楊軍的觀點完全一緻。
和楊軍分開後,我一個人騎車到河邊,坐在河邊默默發呆,越想心越傷,拿出英文書,強迫自己開始讀,剛開始眼前全是張駿的影子,卻硬是不管,逼着自己一字一字看。
讀了一個多小時英文後,決定回家。
還沒到樓門口,就看到張駿站在樓側,背靠着牆壁,默默地望着路口。
我不想見他,躲了起來。
可是,我躲了很久,他依然是那個姿勢,看看時間,爸媽快下班了,隻能走到他面前。
他神情很憔悴:“你是故意避開我的嗎?”
“沒有。”
“我早上八點就到你家樓下了,你爸媽一走,我就上去找你,你妹妹說你已經出門了。”
我不吭聲,心裡雖有軟軟的感動,卻依舊闆着臉。
他說:“關荷不會滑旱冰,必須有個人帶她一下,甄公子、賈公子人不壞,可都很以自我為中心,我必須先帶關荷滑兩圈,才能麻煩他們一塊兒教關荷。等我和甄公子他們商量好後回去找你,你就沒影了,我沿着旱冰場滑了無數個圈子,一直在找你,着急得不行,結果一回頭,看到光束下你和别人正玩得開心,甄公子他們都笑我,瞎操心白着急,所以我後來态度有些不好。”
我說不清楚什麼感覺,昨天覺得事情天大,可是今日卻覺得自己有些小氣。關荷出來玩一次不容易,我不但不幫她,反倒一直在心裡嫉妒她,明知道她不會滑,卻一點不為她考慮,隻想着自己,我很羞愧。
他說:“我們和好,好不好?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會改的。”
張駿不像是說這種話的人,可他說了,所以他是喜歡我的,對嗎?
我低聲說:“我現在要回家了。晚上八點我們在橋頭見。”
他開心地笑:“好,不見不散,如果你不來,我可會等一晚上的。”
我隻覺得自己的心立即亮了,隻覺得一切的一切都不算什麼,原來他是如此掌握着我的喜怒,陰雲密布還是陽光燦爛都隻在他一念之間。
吃晚飯時,妹妹向爸爸訴說她的那個同學家裝電話了,這個同學家也裝電話了,為了方便她們做功課,強烈要求我們家也裝電話。
那個時候,固定電話的初裝費要一千五百塊錢,和我媽媽一個月的工資差不多,節儉的媽媽壓根兒舍不得花這個錢。爸爸猶豫不決,妹妹拽我,示意我幫忙。我不想理她,作業是靠打電話打出來的?可忽然就想到了張駿,快下火車時,甄公子、黃薇、沈遠哲他們互相交換電話号碼,張駿把他家的電話号碼寫給我,又興沖沖地問我要電話号碼,我隻能羞澀難堪地說:“我家沒電話。”
我的心一跳,立即幫着妹妹一塊兒請求爸爸安電話。
在我和妹妹的集體攻勢下,爸媽同意了我們的請求,作為交換條件,我要繼續保持現在的學習成績,而妹妹要努力考入班級前十名,妹妹想都沒想,一口答應。在電話的誘惑前,她已經化身超人,無所不能。
電話的主機安裝好後,爸爸又從單位拿了一個電話,宣稱我們誰能完成學習任務就給誰的卧室裡安裝分機,妹妹和爸爸撒嬌,先給她安上,她保證完成任務,沒等她賄賂成功爸爸,我就趁着他們不在家,一個人布線接機,把電話成功安裝到了我的卧室。
爸爸媽媽非常驚喜,誇贊我動手能力強,妹妹卻氣得眼淚汪汪,我嘲笑着說:“學個教訓,記住靠人不如靠己。”
媽媽安慰妹妹,許諾隻要她考入班級前十名,立即給她裝分機,而我如果成績下滑,就立即把分機撤掉。
現在想想,我們這代人在成長中沒吃過什麼苦,可也沒奢侈享受過,明白一切來之不易,所以,我們後來都挺孝順父母。
4
愛情是什麼
愛情并不是由智慧掌控,而是由命運掌控。
我們永不會比命運聰明,
每當我們以為掌握了愛情的真谛,命運就在冷笑。
大概從小受小波、李哥、烏賊的影響,我對友誼的定義充滿了江湖味:誠心相待、義氣為先,必要時刻,不惜兩肋插刀,生死相赴。
我覺得自己一直做得很好,我沒有虧欠過任何一個朋友;可關荷令我的道德标準受到強烈沖擊,我一方面因為她的美好,視她為好朋友;一方面卻又嫉妒她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