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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第10章 平淡不平淡(1)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桐華 6241 2024-02-20 23:48

  你們真是太帥了,帥了二十年還是很帥

  你們唱得太好了,唱了二十年還是很好

  因為你們是獨一無二的“四大天王”

  是陪伴我們長大的輝煌

  1

  當初以為平淡的都不平淡

  小時候有很多諺語,等長大後,才明白隻是一些美麗的謊言,

  比如,“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這句諺語隻考慮了農民伯伯辛勞的變量,

  卻忘記了考慮天氣好壞、物價漲跌等相關變量,

  實際上,收獲是一個多變量函數,并非單變量函數。

  我更喜歡用嚴謹的數學來定義:耕耘是收獲的必要條件,卻不是充分條件,即要推導出收獲,必須有耕耘,可耕耘卻不一定能推導出收獲。

  第四小學六年級(1)班的三十多個同學一半進入了各個重點初中,另外一半進入了普通初中。我以剛剛上線的成績升入重點初中――我們市第一中學的初中部,張駿、關荷也都被一中錄取。這些都沒讓我吃驚,讓我吃驚的是小波竟然以高出錄取分數線很多的成績考入了一中的高中部。

  一中招初中生時很馬虎,并不會比其他重點中學難考,教學質量也差不多,甚至還差一些。可高中卻完全不一樣,高考升學率每年都在全省位列三甲,在很多家長眼中,能升入一中的高中部就代表着一隻腳已經順利跨入了大學,上了半個保險閥,所以家長擠破了腦袋地想把孩子送進一中,導緻高中部的競争特别激烈,幾所重點初中的學生,加上普通初中的優異生每年都要上演一場物競天擇、優勝劣汰的殘酷遊戲。

  李哥為了替小波慶祝,在他新開的卡拉OK廳大擺了一場,給了兩個包廂,酒水食物随意取用,費用全免。

  那個時候,從日本流傳進中國的“カラオケ”剛開始在我們市普及,父母那一代人都還沒弄明白什麼叫卡拉OK,年輕人已經把它視作一種很時髦、很有面子的消遣。李哥的K歌廳不是市裡的第一家,卻是裝修最好的一家。那天三教九流雲集,烏賊請了一幫哥們姐們,覺得面子特有光,再加上一直狂追的妖娆女也來了,他更是分不清楚天南地北,扯着一把破鑼嗓子霸着麥克風不放,早忘記今天晚上誰是主角。

  包廂裡空間小,人卻擠了很多,酒氣煙氣混雜在一起,坐得時間久了有些喘不過氣來,我偷偷地溜了出去,跑到露台上透氣,小波端着酒杯,夾着根煙也晃晃悠悠地從另一個包廂出來。他今天晚上被灌了不少,雖然強迫自己吐了兩次,可仍舊走路打擺子。我笑叫他“鴨子”(當年鴨子還沒有另一個意思)。

  我趴在欄杆上吹風透氣,他站了一會兒,卻身子發軟,索性順着欄杆滑坐到了地上,一邊抽煙,一邊和我說話,我們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我問他如何考上的一中,他夾着煙笑:“你如何考上的,我就如何考上的。”

  我想着自己那段時間朝七晚十的刻苦,郁悶地歎氣:“天下沒有捷徑嗎?為什麼非要‘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他正在喝酒,聞言一口酒全噴了出來,咳嗽着說:“這世上的事情能‘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就已經很幸運了!”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各懷心事地發着呆。

  李哥領着幾個人從大廳上來,正要進包廂,其中一個人看到我,和身邊的人打了聲招呼,匆匆過來,拉開玻璃門走向我,因為沒有看到坐在地上的小波,他的步子又邁得急,被小波的腿一絆,摔到地上。小波有些醉了,沒有道歉,反倒大笑起來。我也沒忍住地笑,一邊笑,一邊彎下身子想扶對方一把。

  我那天為了臭美,沒有戴眼鏡,光線又昏暗,直到彎下身子去扶對方時,才看清楚是張駿,我的笑聲立即卡在喉嚨裡,隻有手僵硬地伸在半空。他沒扶我的手,自己從地上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小波更樂:“琦琦,這男孩是誰呀?”

  我的腦袋仍然蒙着,半晌沒有回答,小波拽我的手:“他是誰?”

  “我同學。”

  小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醉醺醺地說:“别和他來往,這人不是個好東西。”

  我笑起來,滿心難言的惆怅一下子煙消雲散了一半,人真是眼睛長在自己頭上,隻看見别人長得黑。我沒好氣地說:“你不是好人,我也不是好人,好人這會兒應該在家裡待着,而不是在這裡灌酒抽煙。”

  小波剛想說話,一個人從包廂裡鑽出來,跟發了羊角風一樣,半裸着身子在樓道裡來回狂奔,一面大叫“小波”,發現他站在這邊,立即要奔過來,小波喃喃罵着,迎了上去。

  我一個人從歌廳裡出來,經過租書店時,進去租了兩套瓊瑤的書,打算挑燈夜讀。

  走出租書店,竟然看到張駿站在路邊。

  我沒理他,徑直走。他堵到我面前:“你别和烏賊、許小波玩,他們不是好人。”

  今兒晚上怎麼了?怎麼所有人都變成壞蛋了?

  我一揚下巴:“你管不着!我愛和誰玩就和誰玩。”

  張駿竟然開始學會控制脾氣了,沒有像以前一樣扭頭就走,反倒在耐心地勸說我:“我是為你好,你是女孩子,最好别在外面瞎混,你要是沒朋友玩,可以去找關荷,她人很好。”

  我傷怒交加,瞪着他問:“你算我什麼人?我需要你為我好?就你這樣還來教訓我?”

  尖酸的語言堵得他扭頭就走。

  我也大步大步地走着,卻越走越氣悶,猛地把手裡的書丢出去,又踢了一腳。

  瓊瑤的小說沒有讓我的心情變好,反倒更加低落。第二天,什麼書都看不進去,而我又沒有朋友,隻能去找小波玩。從烏賊那裡拿到小波家的地址,直接尋到了小波家。

  小波來開門時,光着膀子,上身滿是汗,見是我,有些愣,我看他沒穿衣服,也很尴尬,站在門口不知道說什麼,他立即轉身回屋子,套了件衣服,又出來。

  他轉身的瞬間,我看到他身上沒有和李哥、烏賊一樣文着刺青,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覺得心裡一安,那種好像打牌的時候,知道他和我是一家的感覺。

  我們倆站在門口說話,我問他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他說他要幹活,我以為是家務活,就說我可以等他,他打開門,讓我進去。那個場面,我至今都曆曆在目。

  客廳裡空空蕩蕩,可以說是家徒四壁,顯得客廳又大又空,空曠的客廳裡卻有兩座藍色的手套山。在兩座山中間,放着一隻闆凳,顯然,小波剛才就坐在這裡。

  80年代的人應該都見過那種藍色的絨布手套,幹粗重活時專用的,我家裡就有很多,是爸爸單位發的勞保,似乎當年很多單位都會發這種勞保,我爸去換液化氣什麼的時候會戴。

  根據小波介紹,做這種手套分為兩個大流程,首先機器會把整幅的絨布裁剪成手套的各個部件,然後人工用縫紉機将各個部件軋到一起,小波的媽媽此時就在陽台上,戴着口罩,埋頭軋手套。

  軋好的手套都是裡面朝外翻的,小波的工作就是把這些手套翻正,再按左右手配套後疊放在一起。

  因為絨布手套有很多細絨毛,風一吹就會四處飄揚,所以天再熱都不能開電風扇,屋子裡特别悶熱。

  我眼中肯定有震驚之色,小波的神情卻很坦然,沒什麼局促不安,也沒什麼羞窘遮掩,随手找了隻小闆凳給我,自己又坐回兩座小山中間開始翻手套,我把凳子挪到他對面,學着他的樣子,和他一塊兒翻手套。

  兩個人一邊翻手套,一邊聊天。我問他這些手套能掙多少錢,小波告訴我軋一雙手套,他媽媽能掙一毛八分錢,而前幾年,一雙手套隻能掙一毛二分錢。

  我心中關于手套的疑問已經都問完,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不說話,小波也不說話,兩個人沉默地翻着手套,直到把山一樣的手套翻完。我出了一身的汗,連衣裙都貼在背上,小波也是一腦門子的汗。

  我看着客廳中一座壘得整整齊齊的手套山,覺得特有成就感,沖着他樂,他也笑,和我說:“我請你去吃冰棒。”我點頭。

  出了門,風吹在身上,覺得無比舒服,第一次覺得風是如此可愛。我們一人拿着一根最便宜的冰棒,坐在河水旁,邊吃冰棒,邊享受着夕陽晚風。

  幹了半天活,出了一身汗,我的心情竟然莫名地好了起來。小波不管說什麼,我都忍不住想笑,小波看我笑,自己也笑。兩個人用腳打着水,看誰的水花大,都努力想先弄濕對方,打得筋疲力盡,笑躺在石頭上,望着天空發呆。

  石頭被太陽曬了一天,仍然是燙的,我們的衣服卻是濕的,一涼一暖間,隻覺得無比惬意。小波雙手交叉墊在腦袋下,吹着口哨,走調走得我聽了半天,才聽出來他吹的似乎是《康定情歌》,可在嘩嘩的水聲、暖暖的微風中,一切都很舒适,我的嘴角忍不住地就彎彎地上翹。小波也笑,口哨聲中帶出了笑意,我和着他的口哨聲,哼唱着:“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喲,端端溜溜地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喲,月亮彎彎,康定溜溜的城喲……”

  後來,烏賊告訴我,小波的爸爸是電工,在小波三年級時,有一次維修電線發生意外,被高壓線電死了。小波的母親是家庭婦女,沒有工作,從此靠打零工養活小波,其間賣過冰棍、攤過煎餅、去工地上篩過沙子,軋手套是他媽媽從事時間最長的一個職業。烏賊還說,小波的母親神經不正常,要麼幾天不說話,和兒子都不說一句話,要麼一說話就停不了,拉着個陌生人都能邊哭邊說小波的爸爸,烏賊說話的時候,心有餘悸,顯然他就被拉住過。

  我回想起那天的場景,似乎的确如此,小波的媽媽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小波出門前,和他媽媽打招呼,他媽媽連頭都沒有擡。

  翻完手套之後,在很長一段時間,我購買任何東西,都會下意識地把物價兌換成幾雙手套,比如,一碗涼皮是五毛錢,我就想要軋三雙手套;一碗牛肉面是兩塊,要軋十一雙手套,而每次兌換後,我對花出去的錢就又多了幾分慎重,會仔細考慮究竟該不該花,我的消費習慣越來越簡樸,開始有幾分能理解小波對金錢的重視。

  我的暑假非常清閑,小波的暑假非常忙碌,他在跟着李哥學習打理K歌廳的生意。李哥身邊的人很多,不管是年齡,還是資曆,甚至時間都有遠比小波适合的人,畢竟小波仍在上學,可不知道為什麼李哥對小波一直很特别,他對其他人說話常會很不耐煩,有時候甚至會破口大罵對方長了一副豬腦,但對小波的問題從來都會耐心回答,不過小波很聰明,許多話不管李哥在什麼場合說的,隻要他說過,小波就會永遠記住。

  烏賊已經從技校畢業,沒有去國營單位報到,跟着李哥開始正式做生意,李哥讓他和小波一塊兒打理K歌廳。烏賊年紀雖然比小波大,平常也總是一副大哥的樣子,可真有什麼事情,都是小波拿主意。随着他們,我的主要活動場所,也在不知不覺中轉移到了K歌廳。條件先進了不少,至少在很多人還不知道徐克是誰的時候,我已經看了不少他拍攝的電影,外加無數港台的黑幫片。周潤發的小馬哥風采傾倒了無數烏賊這樣的小流氓,他們常常穿得一身黑,戴着副墨鏡,嘴裡含着根牙簽,裝冷酷扮深沉,唯恐走在大街上,人家不知道他們神經有毛病。

  李哥自己倒是穿得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唯恐人家看出他是一幫神經病的頭。李哥看着自己的手下,常常無奈地笑,口頭禅是“不要以為多看了兩部香港黑幫電影,就以為自己可以混黑道”。

  妖娆女正式做了烏賊的女朋友,她比烏賊大三歲,烏賊特得意。好似那個時候,如果哪個男生能找到一個比自己大的女朋友,在人前就會特有面子。當時不明白為什麼,現在卻約略懂得了,大概是青春期的男生急切地想證明自己已經長大成人,擁有一個比自己大的女朋友,令他們覺得超越了同齡人。

  有一次,我在背後和小波嘀咕妖娆女,烏賊聽到這個代号,不僅沒有生氣,反倒挺得意,覺得自個兒的馬子就是很妖娆,索性棄了正名不用,真叫她“妖娆”。

  我和妖娆擡頭不見低頭見,一來二去也聊幾句。從她口中我才知道李哥是進過牢房的,據說當年在道上也曾風頭無兩過,江湖老人們都以為他出來後,會想辦法收複失地,可誰都沒想到他這幾年,竟然真規規矩矩做生意了,并且做得有聲有色。我很好奇小波怎麼會和他們在一起,在我心中能考上一中高中部的人,和李哥、烏賊不該是一路人,妖娆也不知道,隻說小波打架特别厲害,出手特别狠,當年很多出來混的人都知道有個小波特能打。

  如今的小波可真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我正聽得發呆,妖娆看着我笑:“我聽烏賊說,你打架也很毒,上次若不是李哥,你手上就要挂條人命了。”

  其實不是狠毒,而是義無反顧、不留退路,一半是情勢所逼,一半是個人性格,隻不過事情在外人眼中,就會漸漸地傳變樣了。忽然間明白了小波的狠,他三年級就沒有了爸爸,媽媽又精神不正常,他根本沒有退路,不得不義無反顧。

  六年級的暑假在很多人的回憶中很絢爛,因為是一段舊生活的終結,一段新生活的開始,兩個空當間沒有暑假作業,沒有學習壓力,有的隻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以及玩、玩、玩!

  我的回憶卻很平淡,隻記得我和張駿的唯一一次見面,以及小波家的藍色手套山,和他走調的口哨聲。

  很多年後,我在錢櫃和一群朋友飙歌,被朋友點唱《康定情歌》,我笑哈哈地唱着唱着,眼前浮現出兩座藍色的手套山和那走調的口哨聲,聲音突然就哽咽了。那個時候,才知道,當初以為平淡的都不平淡。

  2

  我的友誼

  女人的友誼從她們還是小女生時就很複雜。

  男人的友誼大概就如踢足球,

  底線和規矩,都心中了然,合作與較量清楚分明,

  争鬥呐喊中,融會着彼此的汗水;

  女人的友誼大概就如烹制菜肴,

  沒有定式、沒有規矩、酸甜苦辣,皆可入菜,

  滋味可以複雜到除了烹制者,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往裡面放了什麼。

  我、關荷、張駿分到了不同的班級,我在(1)班,沒有和任何一個小學同學同班,我的感覺就是先謝天再謝地。

  初中部的教學樓一共三層,一層初一,二層初二,三層自然是初三。大樓造型是一個類似英文字母“Z”的結構,不過“Z”中間的那一豎是垂直的。(1)班到(3)班在一個樓道裡,也就是“Z”的上面一橫,然後拐彎,緊接着的樓道是老師的辦公室,之後再一個拐彎,連着五間大教室,按序号從(4)班到(8)班。每個樓道的拐彎處都有獨立的出口,關荷在(5)班,張駿在(8)班,他們兩個在一個樓道,我在另外一個樓道,我們見面的機會其實應該非常少。

  距離(1)班最近的樓道出口,通向的是一處仿古典園林的建築,有亭台樓榭和一個小池塘,關荷和張駿所在的樓道出口有兩個,前面的也通向這個古典小園林,後面的則通向一個小運動場,有八個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外圍是白楊樹林,過了白楊樹林,有排球場、科技樓、實驗樓、宿舍樓、食堂什麼的。

  我帶着隐隐的激動,憧憬着一段新生活的開始,期望着這個全新的開始能帶給我一段和小學截然不同的生活。

  班主任是我們的英語老師,一個眼睛小小的男老師,姓崔。他剛大專畢業,分到我們學校,校領導委以重任,讓他當班主任,所以他非常認真,我們在課堂上的任何小動作都不能逃過他的眼睛。

  在我們音标還沒學全時,同學們已經給他起好外号,說他小眼聚光,美其名曰“聚寶盆”。

  這位聚寶盆對我的人生影響很大,為我剽悍極品性格的塑造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不過關于他的故事容後再提。

  第一個和我發生交集的老師是我的語文老師,叫曾紅,是一個長得很男生化的女子,短頭發、喜抽煙,是我知道的唯一抽煙的女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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