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第60章 那盛大的告别(1)
17歲的雨季裡遇見你
你無邪的笑容陪伴了我很多年
現在,我們都已經長大
你仍是那張不老的容顔
1
永遠記住的初吻
世界那麼大,我卻偏偏遇見你;
世界那麼小,我卻偏偏丢了你。
世界那麼大,我卻總是無法忘記你;
世界那麼小,我卻總是無法再遇見你。
周三的下午,上完課,班主任叫我去她辦公室一趟。
我隐約明白她想談什麼,果然,她講述着前幾屆早戀的學生,用他們成績下滑、高考失敗的經曆教育我早戀絕對不正确。又用同是女性的角度,特意強調女生更感情用事,不管心理上,還是身體上,早戀對女生的傷害會遠遠大于男生。
她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小時,我一直沉默。
剛走出辦公室,我就立即把她說過的所有話都遺忘進了垃圾桶,不是她說的沒有道理,而是,她所說的大道理,我比她更明白,她太低估了我的心智。
張駿也被班主任找去談話,肯定也在勸誡他分手,但我們都當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甚至都不屑于交流這個問題。
老師,對我和張駿而言,十分煩人,卻構不成任何威懾力。
我和張駿依舊我行我素地“早戀”着。我有年級第一的光環,張駿是班級前四名,班主任和他姐夫又認識,老師們采用的教育方式都比較溫柔,可依舊不勝其擾,每周都要被請去辦公室談話。我都想告訴老師,如果我的學習被影響了,不是因為早戀,而是因為你們。
期中考試的成績下來,我是年級第一,張駿是年級二十八名。
我松了口氣,這下子老師應該不會再在我們耳邊念叨早戀影響學習了吧?
周六的晚上,張駿約我去河邊散步。
秋色已經渡染了河岸兩邊的白楊樹林,一眼望去,金黃一片,有一種沉甸甸的輝煌。
我們坐在橋上,靜看着橋下的河水流過。
張駿将一個舊鐵皮餅幹盒子交給我,我打開看,裡面裝着很多漂亮的石頭。
我疑惑地看他,他微笑着說:“遲到的生日禮物。”
我沒忍住,抿着唇角笑起來:“我以為你今年忘記了。”
他說:“我不會忘記。”
“為什麼有這麼多石頭?你不是說一年隻送我一顆嗎?”
他抓起了幾塊石頭,又任它們從指間掉下去,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這些年,我喜歡你的時候就會撿石頭,不想喜歡你的時候就把撿的石頭都扔掉。還記得初中的時候,有一次看到你和許小波跳舞,我當天晚上就跑到這裡,把所有的石頭都丢了,邊扔石頭,邊對自己說,絕對再不喜歡你。”
過去的畫面浮現在了腦海裡,清晰得猶如昨天才發生,卻一晃已是三年多。
我苦笑着說:“那天晚上,我就在橋下。”
“嗯?”他沒聽懂。
“你丢石頭的那天晚上,我就坐在那裡一直看着你,你離開後,我才回的家,因為回家太晚,被我爸給臭罵了一頓。”我指着橋墩旁的陰影,當時我坐的地方。
他側頭看着我,臉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很古怪,估計我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從橋下到橋上,我們用了七百多個日子才走到。
他低頭看着河水說:“我一直都覺得你很讨厭我,可後來你幫我藏槍,我就想着你不可能為誰都做這些事情,你不肯給我槍時,我表面上着急,心裡卻很高興,覺得你好像很關心我,否則不會去查什麼私藏槍支的定罪條例。後來你拿問題套我,我就想,你會不會是有一點喜歡我,可你和許小波一直在一起。我就拿問題也去套你,你說不喜歡許小波,我特高興。後來,我被關在警局裡審訊,每次特難熬的時候,想到你,就覺得又是害怕,又是高興。”
那個時候,難受的不僅僅是他,我低聲說:“我每次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就特難受。那天我和小波跳舞時穿的裙子是紅色,就是因為你……那誰老是穿紅色的裙子。”
“你當時為什麼不肯理我?”張駿猛地揉了幾下我的頭,又狠狠地握住我的胳膊,非常用力,非常用力,用力到我很疼,我也知道,他就是要讓我感受到這股疼。
我沉默地,喜悅地感受着他給我的疼痛。他歎了口氣,放開了我。
他的眼神那麼哀傷,我心裡發酸,靠在他的肩膀上,第一次,非常溫柔,非常卑微地說:“我們以後不要再吵架了,如果你不想我和沈遠哲來往,我會和他疏遠的。”
他凝視着我,哀傷卻溫柔地笑了:“琦琦,如果你一直不變,該多好。”
我以為他講的是我的感情,低垂着眼睛,羞澀地說:“我會一直都喜歡你的,永遠不會變。”
他忽然低頭在我唇上輕輕碰了一下。
我的身體緊繃起來,心裡面有緊張有期待,閉上了眼睛,卻沒有轉開頭,帶着暗示的鼓勵。
他卻一直在猶豫,在緊張,不敢有下一步的舉動,我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動靜,我帶着失望轉開了頭,尴尬羞赧下眼睛依舊閉着。可他又低下頭來親了親我的臉頰,我順着他的方向偏頭,唇從他臉上滑過,主動地親吻了幾下他的臉頰,在緊張的肌膚挨擦中,兩人的唇終于碰到了一起,他試探地輕輕吻了吻我,可又立即離開了,我沒有轉開頭,緊緊地抓着他的胳膊,他好似突然下定了決心,猛地一低頭,終于真正地吻上了我,用舌尖輕輕撬開了我的唇。
因為我的笨拙,這個吻并不像小說中描寫得那麼動人,兩個人時常舌頭碰到牙齒,牙齒碰着牙齒,可我們依舊很投入。
當他結束之後,我依舊緊閉着眼睛,全身沒有任何力氣,軟軟地倚靠着他。他緊緊握着我的手,說:“琦琦,對不起,我一直都是個很壞的人。”
我把臉埋在他脖子裡,小聲哼哼:“嗯,你是個大壞蛋,可是,我喜歡大壞蛋。”
張駿喃喃自問:“他們說女生會永遠記住自己的初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笑着說:“十年後,你來問我好了。”
他沉默地看着我,笑了笑,卻笑得飄忽不定。
深秋的晚風帶着絲絲涼意,他把外套脫下,披在我肩頭。
我縮在他的衣服裡,沉默地握着他的手,心情是很久未有的安甯。覺得以前的争吵都很無聊,别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我隻知道我很喜歡他,隻要他也喜歡我,我就會很快樂。
他也一直沉默地坐着,緊緊握着我的手,讓我覺得特别溫馨。
他突然問我:“你想好将來讀什麼專業了嗎?”
“這段時間,光忙着吵架生氣了,哪裡有時間想這個?難道你有時間考慮這些?”我半是撒嬌,半是埋怨。
“我想了很多,尤其是關于你的未來。”
“什麼?說來聽聽。”
他猛地抱了一下我,笑着說:“今天晚上不說這些,好嗎?”
明明是你自己提起的話題啊,我笑着,滿心的歡喜下,隻有對他的愛,輕輕點頭:“好。”
他握着我的手,擡頭看着天,笑着說:“給你講個笑話。”
在他的笑話中,我笑了又笑,而他一直看着我。
從周一到周五,張駿都沒有來找過我,和我一塊兒回家。
自從上周末,兩個人在橋邊談過後,我的心态變得平和,不再那麼患得患失,也就沒在意這些細節。
周六的白天正常上課,張駿還是沒來找我,我隻好放學後去找他。
他和黃薇坐在教學樓下的噴水池邊說笑,黃薇對我視而不見,我也裝作沒看見她,隻對張駿說:“晚上幾點鐘見?”
張駿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你沒見到童雲珠嗎?”
“怎麼了?她找我嗎?”
張駿搖搖頭,又沉默了很久:“我今天晚上有事。”
在黃薇面前,我不想表現出任何失望的情緒,我笑着點點頭:“好,那我先走了。”
一邊走一邊開始生氣,生氣了幾分鐘後,又提醒自己,上周末剛說過不亂生氣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也許張駿就是有重要的事情,隻是一時粗心忘了告訴我。
童雲珠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将一封信交給我:“怎麼剛一放學你就不見人影了?這是張駿托我轉交的,讓我放學後給你。”
我很是奇怪,他從沒有給我寫過信,怎麼突然給了我一封信?
顧不上回家,隻想先找個安靜的地方,不受打擾地看完信。一口氣跑到河邊,把書包往地上一扔,就打開了信。
羅琦琦
剛看到開頭,我的心就一沉,不能相信地又看了一遍。
羅琦琦:
本來想上周就和你說,可我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隻能寫信。
小學的時候,我一直對你很愧疚,每次看到沉默的你,就會想為你做點什麼。那時候的你,真像一隻小兔子,還是那種最容易受驚的兔子,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會特别緊張,特别小心翼翼,生怕把你吓跑了。
小學的回憶并不美麗,可因為有高老師,所有的不愉快都變得無關緊要。從來沒有一個老師像高老師對我那麼好,在每個大人都認為我不可救藥時,隻有高老師肯誇獎我,如果沒有高老師,我肯定會壞得徹頭徹尾,直到爛死在街頭。五年級的暑假,每天去聽高老師講課,再和你一塊兒回家。沒有煙酒、沒有打架,還要做很多習題,明明一點都不好玩,可是,我就是很高興,每天都很高興,特盼着上學。
有一次,我們倆在河裡玩水,我躺在大石頭上睡覺,你用涼帽給我遮太陽,我就故意裝睡,看你究竟能舉多久,你居然真一直舉着,搞得我實在不好意思再裝睡。你還記得嗎?肯定是忘了。你那時候可真傻,幹什麼都傻乎乎的,話也不會說,隻要我和高老師都看着你,你就會結巴,明明會做的題目,都說不出來。
上初中後,朋友越來越多,老師們對我也不錯,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會想起五年級的那個暑假,想起我們一起聽高老師講課,想起你很迅速地解出題目,卻結結巴巴怎麼講都講不清楚,還要我在旁邊幫你解說。我一邊說,你就一邊不停地點頭,也不怕脖子酸。還會想起你舉着涼帽給我遮太陽的傻樣子。
我後來常想如果我們沒有上同一所中學,也許那隻會變成一段異常美好的回憶,你也隻會成為我帶着抱歉和快樂的回憶,可是,我們在一所學校,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還有歌廳、舞廳,不管我到哪裡,總是能碰到你。
我擔心你和許小波混在一起變壞,擔心傻傻的你應付不了那幫流氓痞子,心疼你倔強地用最愚蠢的方式和聚寶盆作對。可你一直沒變壞,不但沒變壞,還越變越好。從和人說話時總是低着頭,到站在幾千人面前,演講得獎;從緊張時結巴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到代表學校參加辯論賽。你每一次演講辯論比賽,我都去聽過;你出的闆報,我也去看過,我還特意錄下了電視新聞中有你的片段。看着你一點點變得更自信、更開心,我衷心為你喜悅。
我一直以為這些都是因為我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因為愧疚,所以格外希望你能過得好。當我突然發現我在嫉妒許小波時,我才明白我已經喜歡上了你,我竟然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高一的時候,你在隔壁班,我幾乎每天每時都能看到你。你從來視紀律為零,總是喜歡遲到。大家都已經在教室裡坐好,你才踩着預備鈴聲走向教室。我利用班長的權力,霸占了視線最好的位置。我很喜歡看那個時候的你,梳着高高的馬尾巴,走起路來,目不斜視,高昂着頭,一大步又一大步,馬尾巴在腦後快樂地搖晃着。你全身上下都散發着自信,像一個鬥士,不管前面有什麼,你都會昂着頭大步地跨過去。每次看到你,就會覺得自己好像都有了很多力氣。
你經常因為遲到被各科老師訓話,可依舊我行我素,有一次你又遲到了,老師沒讓你進教室,我看到你專心緻志地欣賞着窗戶外的風景,還用指頭蘸着水,在窗玻璃上畫畫,顯然非常享受被老師趕出教室,連看你的人都會覺得高興,我當時甚至暗暗地想,最好你能被老師經常罰站,我就能經常上課時看到你。
那時候,我每天都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可是一想到我暗中偷偷護送你回家時,你大聲叫的名字是“小波”,一想到宋鵬向你表白時,你當衆把情書拍回宋鵬面前,我就膽小了。
因為夏令營,我終于有機會真正靠近你。我耍了無數花招才追到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驚喜萬分、忐忑萬分,我總是害怕自己不夠優秀、不能讓你足夠喜歡。
大概因為從小就認識,我心裡一直有一個小小的你,我總是企圖保護你、照顧你,可你已經長大了,不僅長大了,而且比一般人更堅強、更優秀,我在你面前隻是一個平凡普通的男生,你根本不需要我的保護和照顧。
剛和你在一起時,我曾欣喜若狂地暗暗發誓,我一定要讓你永遠快樂,可現在我發現我沒有做到,我也再沒有能力做到。
我曾經很愛你,但是那些感情,已經在無數瑣碎的矛盾和一次又一次的吵架中被消耗殆盡。
我考慮了很久,覺得分手是對你也是對我最好的結局。你将來肯定會遇見一個優秀的男生,他會讓你永遠都昂着頭、大步地往前走。
張駿
我沒有掉眼淚,也感覺不到難受。我不相信這是真的。
我把信随意往口袋裡一塞,拎着書包,平靜地回了家,卻是放下書包,和媽媽撒了個謊,就又走出了家門。
我去張駿家找他,給甄公子打電話詢問他的下落,去他常去的地方找他,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隻知道我要見他。
找了整整一個晚上,找遍了家、學校、旱冰場、K歌廳、舞廳……都沒有找到他。
我走到他家樓下,坐在花壇邊的台子上,等着他。
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他仍然沒有回家,我依舊等着,絲毫不去考慮父母會如何處理我的晚歸,直到十二點多,昏黃的路燈下才出現了熟悉的人影。
他雙手插在褲兜裡,低着頭,慢慢走着。
“張駿。”
他回身,怔怔地看着我,絕沒有想到十二點多了,我還在這裡。
我走到他面前,不想哭,隻能努力微笑:“我看過你的信了,我想知道你是認真的嗎?”
他緩慢地點了下頭:“認真的。”
“真的沒有任何挽救的機會了嗎?”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竟然還能把話說得這麼有邏輯。
“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你專心學習吧,不要再勉強自己遷就我。”
“我喜歡你,你知道嗎?不管做什麼都是我願意,我沒有勉強自己。”
他沉默了一下,眼睛看着别處說:“可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他好像怕我不相信,又說,“和你在一起很不快樂,時間長了,再多的喜歡都會被消耗完。”
我痛苦得喘不過氣來,就好像心裡面一座一直在小心翼翼維護的房子在轟隆隆地倒塌,好似整顆心都要碎成粉末,臉上卻奇異地笑起來,也許是為了不讓眼淚掉下,也許隻是這麼多年習慣性的反應,越是受傷時,越是要用微笑掩蓋。
他說:“我送你回家。”
我們默默地走着,經過熟悉的小橋時,我在台階上絆了一下,他扶住了我,身體的接觸,讓我突然之間,再顧不上什麼自尊驕傲,抓着他的手,近乎哀求地問他:“我們能不分手嗎?不管什麼,我都願意改,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改。”
他默默地凝視着我,眼中好似有留戀,可就在我以為他會同意時,他抽出了手:“你現在腦子一時轉不過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會知道沒什麼大不了。”
我的驕傲和理智已經不允許我再說什麼,可我的脆弱和感情卻不願意,我用力抓着他逐漸離去的指尖,希冀着他能心軟,可他的力量更大、更決絕。終于,他用力抽出了手,遠離了我。
他在前面走着,我在後面走着,兩人之間保持着一個疏遠的距離。
我忽然想起他給我講述的他戒煙的故事。他從小學二年級就開始抽煙,一直抽到初三,煙瘾相當大,一天至少要抽一包。高一時,他決定要當一個正常的學生,開始戒煙。很難受,周圍的朋友還時常故意誘惑他,給他發煙,但是他說既然決定了,就一定要堅持,熬過最難受的日子,一切就會好起來,果然,熬過最難受的幾周後,他對抽煙再沒有任何欲望。
我想這一次,他也下定了決心,要把我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