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那些鮮豔色彩(5)
談就是談戀愛的意思,當年大家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回避老師家長,将其減縮為談。我立即說:“啊?沒有。”
黃薇一副“你不要緊張,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樣子:“不少人看到他晚自習後送你回家哦!”
學校禁止早戀,可禁止不了少男少女的心,大家都在暗地裡火苗閃爍,不過,我和沈遠哲還真不是,所以我淡淡地解釋:“我們隻是順路。”
黃薇微笑着問:“你到底喜歡不喜歡沈遠哲?”
我有些煩,我和她又不熟。這些事情就是好朋友都不見得會告訴,她怎麼如此不長眼色?
“普通朋友的喜歡。”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我是說特别的。”
“沒有。”
“真的嗎?我不信!你肯定有喜歡的人,誰呢?我懷疑就是我們夏令營中的一個,對不對?”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男生。”
我否定得臉不紅心不跳,想起身走人,卻發現不知道何時,沈遠哲和張駿都站在一旁,正看着我們算命。我的心咚地一跳,忽然就有很酸澀的感覺,完全忘記了自己上一秒想幹什麼,仍呆呆地坐着。
黃薇笑眯眯地問張駿和沈遠哲:“你們要不要算命?十分靈驗的。”
沈遠哲說了四個女生的名字,有我和林依然,黃薇立即說:“剛才羅琦琦說的四個男生的名字也有你,牌上說你是她心中重要的人,你們會有很長的緣分。”
黃薇的口氣很暧昧,搞得我很不自在,沈遠哲微笑着說:“我們要在一個學校讀三年高中,當然是很長的緣分。”
黃薇變換着語氣開我和沈遠哲的玩笑,像試探也像撮合,沈遠哲很鎮定地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太極拳打得很圓滑,黃薇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到張駿算命時,他邊從黃薇手裡抽牌,邊随口報着女孩的名字:“童雲珠、李小婉、林依然……”
我們都詫異地看他,他和林依然沒這麼熟吧?
都等着他的第四個名字,他卻突然停住了。
我裝作不在意地拿起遙控器,随意換着電視頻道,心裡卻莫名其妙地有了期待。
張駿的手在牌面上停了一停,微笑着抽出牌,說出了最後一個名字:“關荷。”
沈遠哲和黃薇都笑起來,我也開心地笑着,目光沒有溫度地看着張駿,将内心的紛紛擾擾全部掩蓋住。
第二天晚上,大家一起去外面吃飯。十二三個人一張大桌子,分了三桌,我非常不幸地再次和張駿同桌。
甄公子極其能侃,大家邊說邊聊,一會兒一陣笑聲。我知道他們都讨厭我,所以一句話不說,一直低着頭吃飯,菜都不主動夾,面前有什麼就吃什麼。
茶杯裡的茶水已經喝完,我擡頭看了一眼,發現茶壺在甄公子手邊,就又低下頭,繼續吃飯。
張駿端起茶壺挨個給大家倒茶,大家都笑着說“謝謝”,倒到我時,我用手一扣茶盅:“不用。”其實,我想喝水,可他這幾天欺人太甚,我就是不想領他的情,即使隻是個順手人情。
一桌的人都看着他,搞得他很沒面子。他端着茶壺站了一瞬,微笑着給下一個人倒,甄公子卻冷哼了一聲:“某些人給臉都不要臉。”
我當聽不懂,低着頭繼續吃飯,甄公子仍在冷嘲熱諷,果然長了一張毒蛇嘴。
桌上的氣氛很尴尬,我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下去,猛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盯着甄公子問:“你有完沒完?張駿是你哥還是你弟,他自己啞巴了?要你出頭?”
沒想到甄公子笑眯眯地說:“張駿就是我哥,怎麼了?他是不屑和你計較,我就是喜歡替我哥出頭,怎麼了?”
賈公子也湊熱鬧:“路不平衆人踩,敢情你還不許我們拔個刀相助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沈遠哲打圓場:“大家一人少說一句,又不是什麼大事。”
男人的嘴巴厲害起來,真是女人都得怕三分。我站了起來,走到飯館外面坐着。沈遠哲跟出來,我說:“我是吃飽了才出來的,你不用管我。”
“我也吃飽了。”
他坐到我旁邊,要了兩杯冷飲,遞給我一杯,想說什麼,卻又不好開口。
我知道随着我和張駿他們的矛盾越來越大,衆人都越來越排斥我,他又維護我,所以真的很為難。
“其實你不用幫我,我并不在乎别人怎麼對我。”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
我凝視着冷飲杯子上凝結的小水珠,鼻子有些發酸。我的難受不是來自于衆人的排斥,這些完全傷害不到我,而是張駿,我一點都不明白到底哪裡得罪了他,他為什麼要這麼處處刁難我?竟然逼得我連躲避的角落都沒有。
林依然走了出來,坐到我旁邊,低着頭說:“琦琦,我想和你說幾句話,希望你别介意。”
“我有那麼小心眼嗎?”
“你不是小心眼的人,可正因為你不是小心眼的人,我才不能明白你剛才為什麼要那樣對張駿。我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不好,大家出來的機會很寶貴,一起玩多好,可因為你和張駿,搞得我們都很緊張尴尬,話都不敢多說。剛才張駿給你倒茶,你為什麼拒絕?即使平時有矛盾,張駿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可你向來最大方,馬力那麼嘲笑你,你從來不生氣;楊軍老是捉弄你,你也從來不介意,你為什麼要介意張駿呢?”
我低着頭想了會兒:“我知道了,謝謝你,我不該因為自己影響了大家。”
林依然很緊張:“你會不會不開心?”
“不會,我知道你是真正關心我,希望大家都不要讨厭我,才會對我說這些話。”
林依然釋然了,笑着說:“我知道你沒吃飽,剛才麻煩服務員把剩下的小饅頭打包了。”
“謝謝。”
林依然笑眯眯地搖搖頭,沈遠哲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等回到住宿地,才七點多,同學們有的在打籃球,有的在打撲克,有的在看電視。我一個人在宿舍裡坐了會,決定去找張駿,我要和他談一談,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
找了個男生,向他打聽張駿在哪裡。
“張駿說有點累,沒出來玩,一個人在宿舍休息。”
我去張駿的宿舍敲門,他說:“門沒鎖。”
我推門而進,他正站在窗口,回頭看是我,愣住了。
我關了門:“我想和你談一下。”
他坐到了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請我坐到床邊。
我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他也一點不着急,安靜地坐着,絲毫看不出平時的刻薄樣子。
很久後,我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看不慣我、讨厭我,可沒有必要因為我們倆影響大家,我保證以後不會惹你,保證以後盡量不在你的眼皮底下出現,保證不管你說什麼我都隻贊成不反對,也麻煩你放我一馬。”我說完,立即站了起來,想要離開。
他立即抓住我的衣袖:“我沒有看不慣你。”
“你還沒有看不慣我?”我氣得停住了腳步,甩掉他的手,指着他質問,“我為了躲開你,爬香山走得飛快,盡力往前沖,你說我絲毫不體諒走得慢的同學,那好,我體諒!去故宮,我為了不招你嫌,走最後,你又諷刺我拖大家的後腿!我和同學說話,說多了,你說就我的話最多,把别人的話全搶完了,那成,我沉默!你又諷刺我沒有集體意識,一個人獨來獨往,玩清高裝深沉!就是我照個相,把眼鏡摘下來,你都有話說。你說,我摘不摘眼鏡,關你什麼事呀?我已經很努力在回避你了,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一邊說話,他一邊走了過來,我在氣頭上,全沒留意,隻是一步步下意識地後退,直到貼到了牆上,仍瞪着他,氣憤地申訴:“我們好歹從小認識,都是高老師的學生,你就算讨厭我,也沒必要搞得讓大家都排擠我……”
他忽地低下頭來親我,我下意識地一躲,他沒有親到我的額頭,親到了我的頭發。
我的聲音立即消失,嘴巴張着,驚恐地瞪着他,他雙臂撐在牆上,低頭看着我,雖然面無表情,可臉色卻是一陣紅、一陣白,顯然也是非常意外和緊張。
我腦袋一片空白,呆了一瞬後,猛地一低身子,從他的胳膊下鑽了出去,拉開門就拼命往自己的宿舍跑,砰地關上門,身子緊貼着門闆,心還在狂跳。
跳了很久後,人才有意識。我如同喝醉了酒一樣,歪歪斜斜地走到床邊躺下。越想越悲傷,越想越氣憤,張駿還真把自己當校草了,似乎隻要是女生,就會喜歡他。
我悲哀地想着,我當時要麼應該抽他一大耳光,抽清醒他這個渾蛋;要麼應該索性撲上去,回親他一下,反正我喜歡他這麼多年,究竟我們誰占誰便宜還真說不準。
可我他媽的竟然沒用地跑掉了!羅琦琦,我真想抽你一巴掌!
林依然回來了,問我:“你餓嗎?要吃小饅頭嗎?”
我裹着毛巾被,含含糊糊地說:“不要。”我早被自己氣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