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告别了嫂夫人田淑賢,徑往西崦湖而去,直奔島心,四處打聽。聞伍子胥喊聲,孫武啟柴扉相迎,老朋友久别重逢,親熱得如一團烈火。寒暄之後,孫武問道:“賢弟朝中公務繁忙,今日駕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
伍子胥見問,說道:“吳王久慕仁兄大名,如雷貫耳,奈因國事難以分身,特差伍員代為請兄出山相助。”
孫武搖搖頭笑道:“我久居穹窿深處,近又遷來這水中孤島,與世隔絕,吳王何以會知道我這草野孫武?定然是賢弟薦舉所緻。”
伍子胥知孫武不喜轉彎抹角,便坦誠地說:“确是伍員所薦,但吳王乃誠心奉請。”
孫武再次搖搖頭,說道:“雖然如此,然我早已無志于功名利祿,故而才采藥于穹窿,躬耕于孤島,雖蒙賢弟好心薦舉,此事實在不能從命。”
“仁兄何必過拘。”伍子胥頗有些激動地說,“大丈夫既抱經世濟民之才,何能埋沒于蒿萊之中,還望兄長莫要辜負吳王的一番美意,慨然出山。”
伍子胥的激昂情緒并未感染孫武,他依然平靜無波,說道:“賢弟既為将軍,自然知兵家戰事,非死即傷;我已過習慣了這種避世安逸的生活,既無求于名,亦無求于利,更無意再過問世間的戰事。吳王可另請高明,我還是不能從命。”
孫武的這些回答,猶似一盆涼水,将伍子胥從頭潑到腳,熄滅了他的全部熱情,澆得他心灰意冷,他理屈詞窮了,再也沒有什麼更好的理由來說服孫武,隻能苦苦哀求道:“務望仁兄慨然出山!”
“愚兄斷然不能從命!”孫武回答得也很簡單,似乎是在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往日的友情早已不複存在。
“實在不能從命。”“還是不能從命。”“斷然不能從命!”像三座大山壓得伍子胥憋悶窒息,喘不過氣來。怎麼辦?孫武不出山,吳王便不會興師伐楚,自己就報不了全家三百餘口被殺的深仇大恨,而且楚國的忠臣良将就要繼續死于昏君奸賊之手,楚國的百姓亦将永遠置身于水深火熱之中……他這樣想着,想着,不由得淚如雨下,涕淚交流,撲通一聲,跪倒在孫武的膝下,放聲号啕大哭,既哭且訴,既訴且罵。他哭天下不晴,日不明,月色朦胧;他哭父母無孝子,國家無忠臣,萬民無救星;他哭陰沉沉,不見日月星辰,迷濛濛,江河無清流,世事不公,看不到仁義,尋不見真誠……這樣哭呀,訴呀,罵呀,隻哭得雲垂天低風怒号,水悲湖泣濁浪高;隻哭得孫武心似油煎驚魂魄,肝膽俱碎淚潸然。孫武躬身攙扶伍子胥:“賢弟請起,容你我兄弟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