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伍子胥來到江邊,見追兵将至,便脫下白袍挂在江邊的一棵柳樹上,脫下腳上的鞋置于江邊,又換了雙草鞋,循江而下。追者目睹伍子胥的衣服和鞋,都說他走投無路,已經投江自盡了,便帶其衣服和鞋回都交差。伍子胥利用這段時間,又跑了一程。
伍子胥一心欲投奔吳國,他循長江跑了一陣又一陣,突然收住腳步,因為奔吳路途遙遠,且沿途把守得鐵桶一般,關隘哨卡,如何通得過去呢?既然太子建在宋,不如先到宋暫避一時,待躲過這陣風浪,再赴吳借兵,救父兄,除奸賊,殺昏君。主意既定,伍子胥調頭轉身,奔向睢陽。正行之間,迎面來了一隊人馬,伍子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他料定這是楚王派兵到南邊去堵截的,急忙拐進路邊的柳林藏身,窺探動靜。過了一會兒,才辯認清楚,原來是其結拜兄弟申包胥,便出來相見。申包胥問:“賢弟行色匆匆,如此狼狽,欲将何往?”伍子胥見問,淚如雨下,将父兄蒙難,昏君追捕的事,簡叙一遍,最後咬牙切齒地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前去借兵,活捉昏君與奸賊,啖其肉,寝其皮,方解我心頭之恨!”
申包胥奉命出使方歸,尚未抵郢,國中變故,一無所知,聽了伍子胥的皿淚控訴,不禁淚下,但他以忠君規勸伍子胥忍耐,萬不可犯上作亂,留罵名于千古。伍子胥哪裡能接受申包胥這迂腐之見,慷慨陳詞道:“兄長差矣,曆代為君者頗多,各有賢愚不等,聖明如堯、舜,才配稱天下之主,受萬民擁戴;暴虐如桀、纣,隻知橫行殘忍,理當死于臣子之手。今楚王納兒媳,逐嫡嗣,信讒佞,戮忠良,人倫喪盡,無道已極!小弟借兵伐楚,既為報父兄之仇,也為楚國掃蕩奸佞,另立明君,廣施仁政于天下,振興先王創立之基業。若不能除滅暴君以報父兄大仇,小弟誓不立于天地之間也!”
申包胥見伍子胥已将話說絕,再勸亦屬多此一舉,隻好搖頭歎氣,說道:“賢弟之心,愚兄知之。愚兄若教賢弟報此家仇,就對楚國不忠;若不教賢弟報此家仇,則又使賢弟對父兄不孝,也罷,你我兄弟從今日起,各行其道,賢弟盡其孝,愚兄盡其忠。将來賢弟如果使楚國傾危,愚兄就要使楚國安定;賢弟如果滅掉了楚國,愚兄就要複立楚國。賢弟前途珍重,好自為之。兄弟二人抱拳泣别,各奔前程。
伍子胥剛到宋國,便從楚國傳來了噩耗,不僅父兄被殺,全家已被滿門抄斬,遇難者三百餘口。聞噩耗,五雷轟頂,伍子胥大放悲聲,涕淚交流,跪對西南,向天發誓:“員定借兵伐楚,生啖楚王之肉,車裂無極之身,為我全家滿門報仇雪恨!”
在宋國,伍子胥拜見了太子建,各訴委屈,相互抱頭痛哭,悲聲響遏行雲。
其時宋正鬧内亂,有一夥人到楚借兵去了,顯然,宋非久留之地,二人協商後,決定先到臨近的鄭國去看看形勢。
鄭系小國,搖擺于晉、楚之間,有時依附楚國,有時依附晉國。鄭見楚太子來投,讓其往見晉侯。
晉雖大國,但此時的晉頃公,傀儡而已,全國勢力,多集中于韓、趙、魏等凡家貴族手中,他們想借此機會滅掉鄭國,要太子建在鄭作内應。
芈建回到鄭國,将晉之打算言于伍子胥,伍子胥堅決反對。然而芈建一意孤行,不聽伍子胥的勸告,帶着二十餘人去了。後因事機不密,被鄭定公發覺,太子建連同他帶去的人,都被殺死。伍子胥聞訊,立即帶着太子建之子芈勝逃離鄭國。
伍子胥帶着公子勝日藏夜行,吃盡了千辛萬苦,好不容易來到陳國。陳亦是小國,現已成了楚之屬國,伍子胥不敢聲張,依然是晝伏夜出,慌慌張張地乘夜色趕路。他們欲赴吳,昭關是唯一的通路。
昭關是一座形勢十分險峻的隘口通道,它位于小岘山之西(今安徽省含山縣西北),兩座巨峰陡直如削,直插雲漢,昭關乃兩峰中間之缺口,關城建于并峙的兩峰中間,隻要城門一關,飛鳥也休想飛過。出關前行,不遠又有大江阻隔,過江後方有赴吳之坦途。
這昭關平時就有人把守,近來因捉拿伍子胥,特别派了左右司馬(wěi)越率大軍駐紮關城,盤查得極為仔細。關城門上挂着伍子胥的畫影圖像,往來行人不得随便出入,内外百姓及行人頗感不便,整日叫苦連天。
伍子胥帶公子勝來到離昭關不遠處,方知昭關把守得嚴如密罐,欲偷渡,比登天還難。他和公子勝躲進路旁的一個密林中,搜索枯腸想那過關的辦法,絞盡腦汁,也一籌莫展,急得他于林中團團亂轉。正當他熱鍋上螞蟻似的焦慮不安時,叢林中突然出現一位老者,隻見他鶴發童顔,寬袍大袖,年紀在七十開外,手裡拿着一束野草,像是個采藥草的醫生。伍子胥想隐避,已經來不及了,隻好上前見禮。老者仔細打量眼前這位壯士,見他立地身高丈餘,虎背熊腰,方面大耳,面似冠玉;兩道劍眉,又粗又長;一雙虎目,目光炯炯如電;鼻正口方,颏下一部馬須。頭戴淡藍白花武士巾,自穿淡藍白花戰胞,腰束(tīng)帶,足蹬薄底戰靴,腰間佩了一口七星寶劍。見這形象,老者頗感面熟,似曾相識,但一時又記不起在何處見過。老者鎖眉凝思,大約正在回憶一件件往事。突然,他瞪大了驚疑的眼睛。再次上下審視伍子胥,同時問道:“這不是伍子胥,伍将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