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澤的話牧鴻過了一會兒才理解了到底是什麼意思,心中登地一下五味雜陳,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
不過餘澤似乎對此看得很淡,剛剛那麼大的反應,卻很快就調整了過來,甚至有心情對牧鴻點評這座小廣場上雕塑的造型:“果然隻有白色的看得最清楚,你看那個馬的尾巴――”
牧鴻聽見什麼聲音,立刻轉頭:“你看!”
隻見廣場中央停放着的巨大飛行器階梯正在回縮,飛行器周邊的藍光也一閃一閃的,是要起飛的前兆。
零九要扔下他們自己走了!
不管三七二十,牧鴻就要往飛行器那裡跑去,但是哪有那麼容易?
廣場上的積水不斷加深,又有淤泥,這種情況下等他們跑過去,t52早飛走了。
但餘澤卻一點都不着急似的,伸手拉住牧鴻:“你再等等看。”
他看起來兇有成竹,牧鴻疑惑地回頭看他,将信将疑地停下腳步。
果然,t52起飛的樣子并沒有持續了多久,十多秒後,飛行器階梯又緩緩地放下來,上面出現一個暴跳如雷的身影。
零九偷跑不成,整個人幾欲抓狂:
“滾回來!”
牧鴻:“什麼情況?”
餘澤看着零九無可奈何的樣子,在雨中吹了一聲似有若無的口哨,得意地說:“閱讀是很重要的。我把他的權限改了。”
零九再牛逼,識字不多,能學到的東西也很有限。餘澤随手翻翻操作手冊,就能斃得他滿地找牙。
餘澤帶着牧鴻悠悠閑閑地溜達回去,扔給他一條毛巾,兩人各自擦頭上的水。t52的套房裡有浴室,他們待會兒可以輪流沖個澡。
而零九為了背着二人偷跑,整個人還是濕漉漉地,氣急敗壞的樣子就像是一隻被雨水澆蒙了狗。
什麼豹組?把他扔回wata還有人要他這個老大嗎?
餘澤笑眯眯地問他:“t52好玩兒嗎?”
零九一拳上來,沒想到餘澤從從容容地一側身,單手握住他的手腕:“别把我想得太弱,兄弟。”
零九更吃癟了。
畢竟東奔西跑這麼長時間,餘澤已經不可能一招之内就被他打得還不了手,更何況現在打架沒意義啊!
餘澤:“何必非撂下我?你看我,也不會拖你後腿,說不定還能派上什麼用場。你想一個人去殺喬伊斯,那不可能成功的。”
零九:“和你沒關系!”
餘澤調侃道:“是因為你答應了趙修平?這麼言而有信?”
後面牧鴻正擦腦袋,聽見餘澤說趙修平名字的時候,小心地觑了一下他的表情。
艙内燈光昏黃,餘澤的面色依舊慘白,但是他筆直筆直地站在那兒,神情放松自然,嘴角甚至還帶着絲笑,未見有一絲一毫的不愉快。
隻是從避難所出來的時候,防護罩的碎片劃破了他的額頭,傷口清理之後斜斜的一道,從額角經過眉心到左眼眼角,爬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簡直令人觸目驚心,顯得格格不入。
零九生着氣,沒理他。
餘澤卻悠悠的笑了,一笑頰邊兩個梨渦,他看着零九的面孔,一字一頓地對他說:“零九,趙修平八成已經死了。
他對你說過什麼是他的事,但是人死了什麼都不算數了,現在和你說話的人是我。
t52的權限和進wata的路線全在我手上,如果你不配合,我可以把你踹走自己去。”
他的笑容加深:“你考慮一下。”
說完他又轉身對牧鴻說:“你想去哪兒我可以送你。或者你可以回我們之前住的那個溶洞,那裡還有物資……”他又想了一下,“不過可能地下河水位上漲,已經不能住人了。”
餘澤向後靠着機艙壁,手輕輕搭在旁邊的欄杆上,沉着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等他們的回複。
看這樣子,即使零九不去wata,他也勢必要去試一試能不能殺了喬伊斯,不會有絲毫躊躇。
牧鴻推了推眼鏡,想了片刻:“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餘澤詫異地看向他,正想說什麼,牧鴻便立刻補充道:“不過我對那兒不了解,你得提前跟我說一說。不過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有用,重在參與嘛,反正我也不可能回避難所了。”
看着他的表情,餘澤猶豫了一下便幹脆地回複道:“好。”
兩人話音落下,另一頭零九一言不發地返回副駕駛位置,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三人沒再就此事多做讨論。
餘澤坐在駕駛位置上啟動飛行器,語氣輕快地說:“我們先去沒水的地方過一夜,明天一早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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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容易,但是從氣象信息上來看,國内各地都在下雨,他們想在附近找個沒雨的地方簡直難上加難。
到了後半夜,溫度驟降,他們為了節約能源沒有開溫控系統,一路冷餓交加,但是t52又太重,不能停在高樓樓頂。
轉了一大圈,最後還是餘澤靈光一現,将飛行器停在附近風景區山頂的廣場。
那是一眼望去目之所及最高的一座山,不管雨下多久,山頂都不會有積水,隻能聽到水流聲一路向下,在山崖上形成瀑布,向山谷中潑灑。
三人簡單說了一下去wata之後的事情。
他們這次行動的最難點在于:
喬伊斯身上有連接wata各處的炸藥,一旦他停止呼吸,那些炸藥也會随之将整個wata炸毀。
wata本來就是将山體掏空建的,用不了多少當量的炸藥,就足可以将山體炸塌,活埋所有人。
這也是為什麼各國一直對wata束手無策。
wata從一層到八層,幾乎所有人都是當年喬伊斯在各國抓到的無辜民衆和他們的後代,内部環境又很複雜,輕易混不進去人。
就算是混進去了,也會像當年梁誠一樣,與外界失去聯系,隻能小心翼翼地尋求自保。
而且他們離開wata也有一段時間了,再沒有過來自内部的消息,也不知道裡面怎麼樣了。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餘澤想起留在wata的366。
她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又沒了趙修平和妮洛的照拂,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或者,已經早早地被喬伊斯……
餘澤想着這件事沒有睡着,半夜出去站在山頂上,閉着眼睛去聽,整個世界都好像隻是一聲轟然不絕的巨大回響。
牧鴻從窗戶上看到他,還以為他在思念趙修平,因而沒有去打擾。
第二天清晨,太陽初升,大雨依然未絕,山谷中除雨水外就是飄蕩的水汽。
t52由零九駕駛着飛往wata。
餘澤在駕駛艙給牧鴻講wata的基本信息以及保命要點,首當其沖的第一條:遠離英雄台。
餘澤和零九肯定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混進去了,但是如果喬伊斯在不斷改造變異人的話,肯定需要源源不斷的勞動力補充。
牧鴻一個高智商成年男性,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大受歡迎,起碼也能像是梁誠似的,進九層打打下手。
“……喬伊斯為了保護wata的秘密,之前一直在外面的森林裡放喪屍充當守衛,如果現在喪屍受雨水限制,他可能會換别人,或者是變異人。
我們到時候停在森林外層……零九,我們還剩多少能源?”
零九獨自駕駛着t52,整個人緊盯着前方,如臨大敵一般。聽見餘澤的問題,他眼皮向下一垂便飛快地擡了起來:“百分之五十。”
“什麼?百分之五十?還有這麼多?”他不可置信地問。
他們繞了一大圈,現在都已經飛出國界線了,t52居然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動力?
這都可以直接飛到北極了。
餘澤站起身站到駕駛座後面:“讓我看看,真的假的?你别糊弄我――迫降!迫降!”
眼睛在儀表盤數字上看了一眼,餘澤立刻高聲道:“現在就迫降!”
零九之前嫌煩把飛行器裡的警示音全部都關了,現在又活生生地把百分之五看成了百分之五十,吓得餘澤和牧鴻半條命都沒有了。
“吵什麼吵?我這就降落。”零九不耐煩道。
餘澤也沒再和他争論,直接伸手過去抓住操作杆,大吼道:“牧鴻!回座位上!”
牧鴻知道情況緊急,立刻坐回座位上,扣緊安全帶。
他剛放下手,飛行器立刻便猛烈颠簸起來。
這可不是零九跺一次腳就會引起的顫動,而是貨真價實的抖動。
因為高度陡降,飛行器邊緣上下波動的幅度有近三十度,就像是個斷了線的風筝似的在空中搖擺不定。
森林當中沒有空地,高度降低之後,飛行器下盤碰到某棵樹,餘澤又連忙将高度拉起來。
他俯身看着前方,雖然颠簸不斷,但是他另一隻手死死抓住駕駛座的後背,穩穩站在地面上。
飛行器在他的控制下險險地擦着樹頂飛過,直到前方似乎出現了一片空地――
樹枝刮擦過玻璃,好像随時都會沖進駕駛艙來似的,牧鴻條件反射地低下頭,渾身肌肉緊繃。
餘澤緊盯着前方,手心滿是汗,卻用盡最大的力氣将操縱杆拉到最底端。
雨霧朦胧,刺耳的摩擦聲在森林中回蕩。
牧鴻緩緩地擡起頭來。
剛剛一直坐在駕駛座上一動不動的零九這時候才站起身,還未來得及活動僵硬的肢體關節,就被餘澤一拳揍過去。
一聲悶響,汗水飛濺。
頭狠狠地被甩向另一邊,刹那間零九完全傻了,根本不願相信餘澤還有揍自己的一天。
要知道在wata的時候,他在自己眼中不過就是趙修平的玩物,幾乎沒怎麼正眼瞧過。
“在wata的時候你欠我的,現在還了。”餘澤甩了甩手,冷漠地說,“以後别碰駕駛座了。”
他轉身帶頭拎起各自準備好的包裹,穿上雨衣:“走吧,剛剛那聲森林裡如果有人,肯定已經發現我們了。”
森林中也在下雨,地面濕滑泥濘,餘澤一腳踩下去的時候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識。
他立刻向前跑了幾步,環顧四周之後才發覺自己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