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喬的關心
這一次,同一個宿舍的四個女生,竟因為每個人性格裡的一些劣性因子,走到今天這自相殘殺的地步,真是讓人不勝唏噓。
如果我不冷漠,如果朱豔美不虛榮,如果孟欣不放蕩,如果姜瑤不嫉恨,如果這所有的如果都成真,或許,我們也會像其它宿舍的女生一樣,相親相愛的度過四年美好的大學時光。
可是,沒有如果。
現在,我們四個人,全都躺在醫院,朱豔美肋骨斷裂,全身青腫;孟欣的兇部,如她所言成了兩坨黑炭;姜瑤一邊肩膀腐爛,至今不肯開口說話;而我呢,我大概是最輕的,隻是腳踝濺了點硫酸,所以,我看起來狀态最好。然而,沒誰知道,那一個夜晚,我心裡蒙上了怎樣的陰影,舊創未愈又添新傷,會不會讓一個本就性格陰郁的女孩,變得更加孤僻寡言?
好在有小喬陪着,他的笑容,就是陽光。
顔朝在我醒來沒多久就離開了,臨走前,他棕色的眸子把小喬上上下下審核個遍,又上下五百年問了個清清楚楚,最後才說:“既然你是子秋的朋友,就好好照顧她,其它的最好莫要多想。”
他這樣說,不止小喬郁悶,我也郁悶。好像我和他多熟似的,不,不止是和我熟,他還有了對我身邊的人挑三揀四的權利,問題是,誰給了這個權利?
顔朝走後,小喬給我削蘋果,那長長的蘋果皮一整條垂下來,就像他垂頭喪氣的心思。
“子秋,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悶悶的發問。
“暑假。”對,是暑假。原來我認識顔朝,是在這個暑假,原來我和趙銳分手,也是在這個暑假,原來我和穆子謙由靜美到瘋狂再到現在的死寂,也是這個暑假。不過兩三個月而已,我卻覺得像過了好幾年的時光,本就不年輕的心,似乎更加老了。
“他的身份好像很特别,我看那個警察局長都對他畢恭畢敬的。”
“是吧,我也不太清楚,我和他不熟,加上這回,總共見過三次。”
“哦,不過……”
“不過什麼?”
“沒什麼,吃蘋果吧。”小喬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說,“子秋,你這段時間,變了好多。”
我咬一口蘋果,那甜絲絲的味道,忽然就讓我想哭。
“小喬,你知道嗎?我失戀了。”
小喬似乎怔了一下,他探究的看我一眼,問:“和趙銳嗎?我知道的。”
不過我總覺得他那句“我知道的”和我這句“我失戀了”有異曲同工之妙,說的是話面的意思,但又不是話面的意思。
我默默的吃蘋果。
小喬則在那無意識的玩水果刀。
“子秋……”
“小喬……”
忽然兩人同時叫對方名字。
小喬咧開個大大的笑容,我也微微笑了。
“你說。”
“你說。”
又是異口同聲。
這下兩人笑得更厲害了點。
“你先說。”過了好一會兒,小喬确認不會再同聲了,才示意我先說。
可我被這麼一攪和,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于是有點難為情的笑着:“你先說吧,我忘了。”
小喬又是一個燦爛的笑,說:“我也沒什麼事,隻是看你不做聲,想随便找個話題。”
“那你找了個什麼話題?”
“唔,我想,等你出院後,每天早上我陪你去跑步吧,反正你起得早,現在十月,天氣又好,早上跑步還蠻舒服的。”
“我不喜歡跑得一身汗。”我委婉的拒絕。
“出了汗,洗幹淨就是了。子秋,你就是運動太少了,多運動運動,人的心兇會開闊很多,不會老是想着那些不開心的事。”
“是嗎?”
“當然,這是我的經驗之談。我要是不開心的時候,就去打籃球,一直打到一身淋漓大汗,然後痛痛快快洗個澡,天大的不快,也被水流嘩啦啦沖走了。”
“難怪無論什麼時候看到你,都是很陽光的樣子。”
“那是我會調節,其實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糾結和痛苦,隻是有的人把那些情緒垃圾及時排遣掉了,有的人則郁結于心。”
“可是我不會排遣。”
“你不會沒關系啊,我是這方面的高手,我教你。”
“可是……”
“沒那麼多可是啦。到時,我們早上去跑步,然後傍晚你去看我打球,我喜歡你看我打球,晚上呢,也不一定每天都要去上自習,我們可以叫上雪顔,去學校外面玩。比如溜冰啊、K歌啊、反正好玩的多着呢。你每天都把自己的時間排得滿滿的,即便想憂傷,都沒時間憂傷。”
“我……”似乎有點什麼堵在嗓子那裡,我有點發不出聲音。我知道這是小喬特有的安慰方式,他肯定知道昨晚的場景,給我帶來什麼樣的傷痛,他也知道,以我孤僻的性格,完全無法排遣那些傷痛,所以,他願意陪着我,用他認為行之有效的方法,來陪我走出這情緒的低谷。
有友如此,夫複何求。
接下來的幾天,小喬對我的照顧,簡直無微不至。其實我腳上的傷,并不影響走路,可每次下床的時候,他都緊張的要死,不停問:“疼嗎?疼嗎?”
搞得隔壁床的大嬸,笑得那個不懷好意,有一次幹脆直接說:“小夥子,她的腳不疼,你的心疼。”
小喬回大嬸一個笑,并不介意她這樣說。依舊在下一次我下床的時候,問:“疼嗎?疼嗎?”
問得我都不敢往大嬸那邊看去。
雪顔帶着傅筠陽來過醫院幾次,除了上課,他們現在已經成了連體嬰。不過,成為連體嬰也是痛苦的,因為不在一起的那些時間,似乎就是皮肉分離。
他們終于受不了這皮肉分離,所以,在我要出院的前一天,雪顔決定和傅筠陽去外面租房。
“子秋,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住?”她問。
我幾乎被吓了一跳,雖然我做過他們很多次燈泡,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在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做他們的燈泡。
這還睡得着嗎?不管是他們,還是我。
所以我毫不猶豫的搖頭。
不過,小喬卻來勸我:“子秋,你還是和他們一起去外面住吧,現在朱豔美姜瑤都還在醫院,你一個人住宿舍裡,總讓人不放心。”
“何止不放心,她會枯死的,國慶節的時候,就差點枯死了。”雪顔撇撇嘴。
“一起吧。”連話比我還少的傅筠陽,也出口相勸了。
我忽然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大概這對連體嬰要租房住,并不是受不了皮肉分離,而是不忍心看我形單影隻。
或許,真正的朋友,關心和幫助都是不露聲色的。
我也的确不想回宿舍,我怕那個熟悉的地方,我更怕在黑夜裡,想起孟欣導演的那一出戲,那凄厲的叫聲,那焦黑的兇口,就算是白天回憶起來,也會覺得後背發涼,若在晚上,我簡直是不敢想。我想,我需要一個朋友在身邊,就像在醫院裡,一直有小喬的陪護。
還是選擇做燈泡吧,反正他們都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
出了院後,我就直接搬到了雪顔他們租的房子去了。這是教工宿舍的一套小兩居,面積不大,但五髒俱全。房子收拾得整潔雅緻,看起來竟是十分舒适。
我是住了快半個月,才想起要給雪顔房租的。
于是去取錢。
當卡插到取款機時,我忽然想,媽媽讓我永遠離開那個家,是不是從此之後就不會再給我學費生活費了,若這樣的話,我要怎麼面對接下來的生活呢?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雖然,穆子謙說他會給我寄錢,會幫我解決困難,但是,火車站一别,我已經打定主意和他再無關聯,所以,肯定不會再去找他。
或許隻能靠自己了。
生活費獎學金還能勉強對付,但是,每年一萬多塊的學費,要怎麼解決?我有點茫然,過了太久衣食無憂的日子,我似乎已經失去了那種自我生存的能力。
看下卡上還有多少錢再做打算吧。爸爸以前每學期給我五千塊錢的生活費,除了大一第一學期我用了一些,後面因為每學期都能拿到二三千的獎學金,所以幾乎沒怎麼用,算下來也差不多一兩萬了,或許,應付大四的學費足夠了。
這一刻,我很慶幸平時沒有大手大腳花錢的毛病,這樣,我才能存下一筆錢,在我失去家的時候,我還不至于因為身無分文被逼入絕境。
我點了一下查詢餘額按鈕,二萬一千八百,嗯,足夠了,交下一年的學費,足夠了。可是,不對,似乎還多了個零,我睜大眼睛,用手指點着屏幕一個零一個零的數下去,個十百千萬十萬,是多了個零,是二十一萬八千,而不是什麼二萬一千八百。
我腦中似乎有什麼閃了一下,飛快的點擊屏幕,進入查詢交易記錄的頁面,果然,十月二号,在我離家的那一天,這個賬戶上,打進了二十萬。
二十萬,整整二十萬,呵呵,整整二十萬,那個女人,她是要用這二十萬,買斷我和她之間的那份皿緣!
原來,我對那個家的感情,隻值二十萬,竟值二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