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
出乎意料的是,這架竟沒有打成。
而化解這幹戈的人,卻是孟欣。
她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走了過來,輕描淡寫的說:“你們在這打架吧,我先走了。”
後來的癟三估計對孟欣有幾分迷戀,看她要走,動搖起來。權衡一下,可能覺得架随時都有得打,但是妞不是想泡就有得泡,所以放下一句狠話:“小子,等着瞧。”轉身去追孟欣去了。
先頭的癟三見同夥走了,也怏怏的沒了士氣,隻在嘴上逞強道:“老子下次再收拾你。”然後大搖大擺的離去。店老闆是個膽小的人,竟連飯錢都不去收了。
經此一鬧,我也沒了吃飯的興緻,對小喬說:“我沒胃口,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小喬拿了一團餐紙擦擦鼻子,說:“反正菜都點了,飯還是要吃的,吃完再走。”
我也不堅持,從包裡拿出一張濕巾遞給他,小喬接過,又認真擦拭了一遍。這時,菜上來了,兩人随便吃了幾口,便往學校走去。
在女生宿舍樓下,小喬躊躇一下,說:“子秋,以後你要出校門,不要一個人去,記得叫上我。”
我知道他是擔心今天這樣的事情重演,便點點頭。大不了以後少出校門罷了,我也不是愛熱鬧的人。
回到宿舍,隻有孟欣一個人在,她正對着鏡子描來畫去,看到我,不屑的哼了一聲。我也懶得理她,躺到床上,怔怔的想一些往事出神。
忽然宿舍座機鈴聲大作,我沒有去接,孟欣隻得接了,喂了一聲,把話筒重重扔到桌上。我知道她這個動作,表示電話是我的,隻得爬起來去接。其時手機已經開始盛行了,隻要家裡條件過得去的,都買了一部。而我們宿舍,就我一人沒有,倒不是爸爸不給我買,而是我實在不想帶一個那樣的累贅,隻為方便别人――或許,那個别人,就是趙銳吧,想起他随時随地都能會給我打電話,我就莫名的想要逃避。趙銳對此抗議過很多次,但我固執己見,他也無可奈何。
電話是趙銳打過來的,當然是他,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其他人會在這個時間段給我打電話。
“子秋,我聽小喬說,你們今天差點和兩個流氓混混打架了?”
“是的。”
“你要不要緊?”
“不要緊,沒打成。”
“這就好,你以後要注意點,出校門的時候,最好小喬陪着。”
“我知道,我不出去,我喜歡去圖書館。”
“子秋,你會不會怪我,這種時候,不能陪在你身邊,卻還要拜托别人來照顧你。”
“沒有的事,我又不是孩子,我自己會照顧自己。”
……
兩人又細細碎碎的說了很久,電話要挂的時候,趙銳照例要問一句:“子秋,你想不想我。”
“當然想。”我說。我是真的想他,但是,可能不是他期待的那種想念。每次遇到點什麼事,我都會想起趙銳,他雖然和我同齡,但實際上,我對他的那種感情,更像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與依賴。隻是,趙銳要的不是這樣的。
“等過段時間,元旦的時候,我來看你,好不好?”趙銳在電話那頭說。他的聲音,帶着一種柔軟的腔調,好像要滴出水來的思念。
“元旦就三天假,你們那麼忙,不用過來,等寒假我們就可以見面了。”我委婉的拒絕。是不是一流大學和三流大學的學風完全不一樣,我每天閑得要死,趙銳卻每天忙得要命。
“寒假?寒假你去我家,好不好?我爸媽都很開明很熱情,你一定會喜歡他們的。”
我有點後悔提這個話題。其實我們兩個,要見個面還真不容易,讀書不在一個城市,放假又不在一個城市。所以每次我安慰趙銳寒假就能見面了,他總是特别憂郁,後來幹脆邀請我去他家。但是,我哪裡敢去他家,隻得拒絕。
“我爸媽不會同意的。”我隻得搬出家長。
趙銳明顯的不快,不過他終究沒說什麼,隻是反複重申他的思念,我也隻得反複告訴他,我很想他。
這樣的通話,總是會持續很久,一個不願挂,一個不敢挂。因為趙銳太沒安全感,我電話裡态度稍為冷淡一點,他就能抓狂。我怕他抓狂,隻好表現得溫柔又深情。畢竟,除了愛情,在其他方面,我是想竭盡所能對他好的。
終于以一句“我很想你,做夢都想”來結束這次長長的通話,我覺得很累,心累,不知道一份這樣的感情,還能堅持多久。但是若讓我放棄,我又舍不得,一是怕他難過,二是已經習慣他的好。習慣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讓人不能理智的做出選擇。
我坐在電話機前,腦子鈍鈍的,整個人陷入一種半癡狀态。
孟欣卻早停止了描畫,此時正在清理桌子,一本書一本書狠狠的拍在桌面上,好像那些書是她的仇人。然而,我知道,書不是她的仇人,她隻是看不慣我,所以拿書出氣。
不過我不願和她計較。
孟欣拍了一陣子書,見我沒出聲的打算,居然直接開罵了:“賤人,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
我淡漠地看她一眼,不是因為對這句話有多氣憤,也不是因為好奇她為什麼這麼罵,而是習慣性的朝聲源的方向看去――因為房裡就我們兩個,她罵的或許是我。
孟欣見我看她,勃然大怒,大踏步走過來,臉都有點扭曲:“看什麼看?看什麼看?我罵的就是你,賤人,你就是個賤人,表面裝得多麼清高,白蓮花似的純潔無暇,實際上,卻專做肮髒的事,和這個卿卿我我,和那個牽牽扯扯,不要臉的東西。”
我臉紅了紅,長這麼大,從來沒人當面這樣罵過我。而且,我自認除了晚上夢魇的時候吵了她,和她并無冤仇。哦,不,或許,今天在那個小飯店裡,無意中得罪了她,所以她要罵上幾句以洩心頭之恨。
既然如此,就讓她罵吧,反正也少不了塊肉。但是,她罵歸罵,這話太髒,我卻沒必要坐在這裡,玷污了自己的耳朵,所以,我站起來,端了盆子,準備去把早上換了的一件衣服洗了。
我才走到門口,孟欣卻一把拉住我的衣袖,用力一扯,我差點摔倒,盆裡的洗衣皂跌落出來,掉到地上。
這卻是有點過份了。
我回頭冷冷的盯着她。
有時候,話不多,不計較,不是代表軟弱,但有些人卻偏看錯了,比如面前的孟欣。
孟欣在我冰冷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可還是梗着脖子做強硬狀:“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怕你了,你就是婊子,不要臉的婊子,明明自己有男朋友,還霸着周漁不放。”
周漁?我慢半拍反應過來,才想起她說的是是小喬。
隻是,她什麼時候看上小喬的,我卻全然不知。
不過,就算現在我知道了前因後果,卻不打算和她澄清,我和小喬再沒什麼瓜葛,也沒必要告訴她,她的嘴太髒,而有着明媚笑容的小喬,遠不是她能高攀得上的。
我彎腰撿起肥皂,依舊端了盆子向門外走去。這棟宿舍樓每層都有一個大的洗衣房,在走廊盡頭。
孟欣朝我扔了一本書,沒有擊中我。幸虧沒有擊中我,因為我的心情忽然變得非常惡劣,正想找個什麼發洩。如果她當時擊中了我,我肯定會發瘋一樣和她扭打到一起。
洗了衣服回來,孟欣已經走了,小喬又打電話過來,說是給我買了份夜宵,讓我去樓下拿。
“你晚餐沒吃好,趙銳叮囑我給你買點東西過來。”他說。
既然是趙銳要他買的,我倒不好拒絕,晾了衣服便下樓去拿。
宿舍樓門口,小喬等在那裡,手裡提着個紙袋,和衆多等女朋友的男生并無二樣,我想起孟欣的話,心裡隐隐有不安。
“他是真的受趙銳之托在關照我,還是對我有點意思?”我在心裡問自己。
不過,很快,我又在心裡回答了自己:“他今天都說了他喜歡的是那個女明星,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有了這樣的自問自答,我心裡便坦然了,笑着走過去,笑着接過袋子,問:“買的什麼?”
“多樂坊的南瓜餅,你最愛吃的,還熱着呢。”
我神情一僵,略有點不自然。多樂坊是離校好幾公裡的一家糕點店,南瓜餅做得很有名,我吃了幾次,很喜歡,無意中跟小喬提過。沒想到他卻記住了,大晚上還特意去買了來,這份心意,讓我覺得有點重。
小喬看出我的不自然,爽朗的笑道:“你别多心,是趙銳說你嘴挺刁,又說你愛吃多樂坊的南瓜餅,特意叮囑我去買的,否則,我哪裡能知道你愛吃什麼呢?”
我有跟趙銳說愛吃多樂坊的南瓜餅嗎?似乎沒有,每次電話,我們總是在“想不想愛不愛”之間繞來繞去,很少聊這麼細節具體的事情。不過小喬既然這樣說了,想必真是趙銳叮囑的。很可能我記岔了,把跟趙銳說的話記成跟小喬說了,也是有的。
“謝謝。”我客氣的說。
“不客氣。”小喬亦客氣的回。
我朝他揮揮手,回身朝宿舍走去。進了大門,我總覺得身後還有一道視線,本着要确認什麼的心情,我蓦地回頭,還好,剛剛小喬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我情不自禁松了口氣,看來,沒有所謂的視線,不過是我多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