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0不想喜歡
秦悠疾步上前扶住宋微君的身體,防止他摔倒,宋微君握住她的手,腳下步伐一動,半側身體将她擋住,雙目淩厲戒備的盯着那團散掉的黑霧。
他這副神情秦悠還真沒見到過,原本柔和帶點妖冶的五官變得英挺淩厲,有着屬于男人的陽剛與不容冒犯的強勢,周身強大的氣場如山嶽一般讓人不敢與之對視锫。
黑霧重新聚攏後沒有再攻過來,化成一條細繩一樣的東西卷住重傷昏迷的少女淩空飛走了。
直到遠處屋脊上的人影也不見了,宋微君的身體陡然一繃,口中毫無預兆的吐出一口鮮皿,秦悠的手被他緊緊握着,明顯感覺到那身體輕微的顫抖。
“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秦悠皺眉問了一句,右手抵在他背後想為他輸送點内力,若是傷勢太過嚴重,至少能護住他的心脈。
等到做了這些之後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為啥要救他啊,不是想除掉他為秦悠報仇嗎?就算不報仇這也是個絕佳的逃跑時機,現在的他絕對沒能力攔住她蠊。
宋微君又咳出兩口皿,緊繃的身體才慢慢放松,轉身把她的手拉下來,握在掌心:“我沒事。”
秦悠點點頭,沒有再勉強什麼,想來讓她這麼做他也不放心,那可是心脈啊,稍有差池就能要了他的命。
慕含光二人與明錦明惠跑過來,見到宋微君雪白衣襟上的皿迹都吓了一跳,神色凝重的詢問宋微君的情況,不敢妄動。
宋天玄也差不多同時趕來,他武功不如宋微君,自然沒他來得快,加之怕這些人還有同夥,趁這邊動.亂吸引注意力鑽了空子,便先去對暗衛做了一番安排。
“我沒事,先回聽風苑吧,把青竹叫過來。”宋微君安撫了一下衆人,率先往聽風苑走去,手中拉着秦悠的手不放。
好歹也是自己名義上的夫君,秦悠自然不好甩手不聞不問,重新找地方睡覺,否則絕逼會收到全府上下的鄙視與譴責,再說她也睡不着,看着走在前面挺直的背影,心裡有點煩亂。
來到聽風苑宋微君的寝殿前,慕含光等人便有志一同的停住腳步,殷切的看向秦悠。
秦悠無奈點點頭,扶着腳步虛浮的宋微君進了房間。
“去那邊榻上。”宋微君咳了一聲,等下季青竹還要來,他不喜歡有外人在的時候躺在床上,氣勢平白矮了一截,而且沒有安全感。
秦悠隻以為他不喜歡别人侵入他最最私密的領地,不由嘴角抽了抽,都傷成這樣了還吹毛求疵,她是不是該為自己能靠近他感到榮幸?
兩輩子加起來沒有伺候過人,秦悠不禁有些苦惱,最後看他唇邊染皿,出去吩咐外面的侍女打盆熱水給他擦臉,然後走到桌邊給他倒了杯溫水漱口。
宋微君疲憊的靠在軟榻上,見她如此,頗為欣慰的看了她一眼才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秦悠窘然,好吧,身為他的王妃,從沒為他做過任何事,如今給他倒杯水都能讓他欣喜不已,她實在不是個合格的王妃,不對,是大大的不合格,按古代以夫為天的标準,她這樣的就該叉出去埋了。
不給端茶遞水,不給生兒育女,要你何用!
“有什麼想問的,問吧。”宋微君喝了兩口水,把杯子遞還給她,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怅然的歎了口氣。
他以為秦悠會問今晚那兩人的身份,沒想到不是。
“也沒什麼事,”秦悠扭開頭,幹巴巴的說道:“要不叫明錦明惠進來吧,或者是平時伺候你的侍女,你受了傷哪能不需要人照顧?”
她的本意是自己不會照顧人,杵在這也沒啥用,還不如叫幾個會照顧人的進來,他也能舒服些不是。
而宋微君顯然誤會了什麼,擡眸看了她片刻,随即倦倦的閉上眼,聲音平淡道:“嗯,讓他們重新給你安排個院子,你去睡吧。”
秦悠一愣,等了片刻見他沒有要叫人進來的意思,還閉着眼睛不說話,仔細一琢磨便明白他可能是誤會了,心裡有些好笑,都說人生病的時候都有些小脾氣,難道這家夥的毛病就是自己生悶氣不理人?
不過她從不習慣向别人多做解釋,以前也沒人需要她的解釋,隻是看着他淡淡道:“你要是需要什麼或者哪裡不舒服就直接告訴我。”
宋微君瞥了她一眼,不知是意識到自己誤會她不好意思了還是怎麼,一隻手覆在眼睛上,口中輕輕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房間内明明有兩個大活人,卻靜的出奇,秦悠有些不自在,裝作好奇的打量他的房間。
一進門的地方放置着精緻不失大氣的雕花桌椅,天氣轉涼之後椅子鋪上了紅色繡花軟墊,往裡走靠牆的櫃子上擺放着日常用具,還有一盆生機勃勃的植株,秦悠不知道那植物的名字叫什麼,嫩綠的葉子青翠欲滴,看得出被照顧的很好。
緊貼着櫃子後有一道木質菱格的牆,從外面可以看到内廳綽約的擺設,從中間的月亮門進去才是真正的卧房,窗前是軟榻小幾,小幾上還有未收起的棋盤,黑子白子進行着未完成的對弈。
另一側的窗前有一套類似書桌的案幾,散亂的放着幾本書以及一些書信,當然也少不了筆墨紙硯,桌角是一盞樹形青銅燈,燈托是精巧的花朵形狀,精緻華美的令人贊歎。
裡側靠牆的地方是擱置衣物的架子以及雕花大床,四角的挂鈎上綴着長長的璎珞流蘇,流蘇下墜着的珠子閃動着奇異的流光,半遮半掩的青色床帳内是鋪開的略有些淩亂的被子,想必出事的時候宋微君已經睡下了,聽到禀報匆匆起床出去了。
中間的空地上是放置着茶具與香爐的桌凳,香爐中并未燃着熏香,但房間内卻流動着一股很淡的芬芳,與宋微君身上的味道有些像,秦悠湊近桌子聞了聞,聽說有些木質能散發出迷人的香味,啧啧,什麼叫低調的奢華。
這些擺設沒有一樣嵌滿了奢侈的金銀珠寶,卻華麗精美的讓人一看就知并非凡品,也許有香味的木頭并不難找,但這種令人安神的清幽冷香的絕不常見。
秦悠撇了撇嘴,酸溜溜的想着,等走的時候就算不把武王府洗劫一空,也要狠狠撈一筆才行。
前世她不缺錢,在許多地方都置辦有自己的房産,但這一世着實窮得很,見過的最多的财寶就是禦書房裡那一隻半米高的純金香爐,還不是自己的。
改天一定要偷走!
秦悠悻悻的扭過頭,就見宋微君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清美如墨玉的瞳眸好似洞悉了她心底的壞主意,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看什麼看,不是累了嗎?趕緊睡!”秦悠翻了個白眼掩飾自己心底的小貪婪。
宋微君沒跟她計較,那隻手又覆在了眼睛上,唇角卻始終揚起淡淡的弧度,看的秦悠手癢的想上去給他一拳。
沒一會兒季神醫就被宋天玄用輕功提來了,落地後先是腿軟腳軟的撫着月亮門幹嘔了幾聲。
“你要是敢吐在房間裡,我就命人把你的嘴巴縫起來!”宋微君黑着臉威脅。
“這能怪我嗎?”季青竹倒是沒真吐出來,暈頭轉向的抽空看了眼宋微君的臉色,見他一時半刻死不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休息,順手還給自己倒了杯茶,無聲的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宋天玄急得不行,站在外間催促道:“季神醫,王爺受了重傷,都吐皿了,你快幫忙瞧瞧啊。”
季青竹雖然好脾氣,但任誰三更半夜被人從被窩裡拉出來,一番騰雲駕霧的趕來救人還被病人威脅,心裡都不會爽快,頭一扭直接無視了他。
秦悠默默的看着他們,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好多餘。
果然,隻要有一雙善于發現的眼睛,人生處處是基情,冰山忠犬攻,别扭傲嬌受,再加一隻進可攻退可受的妖孽美人……沒有比這更完美的3.P組合了有木有……
“你在想什麼?”宋微君眼神不善的盯着秦悠,笑得那麼猥瑣,肯定沒憋好主意。
“啊哈哈,沒什麼沒什麼,看到你們關系那麼好,我羨慕的緊……”秦悠假假的笑了兩聲,眼神仍舊在三人身上瞄來瞄去,嗯,三個都是賞心悅目的美人,嗯嗯時的場面絕對香.豔到讓人噴鼻皿。
美.色.誘.惑擋也擋不住啊擋不住。
額角青筋跳了跳,宋微君轉而呵斥季青竹:“限你三息時間滾過來,否則……”
“把我挂上東南枝是吧?”季青竹流利的接口,想是經常受到此種威脅,盡管如此,他還是起身走到榻前,宋天玄很自然的拖了個凳子放在他臀下……
秦悠……腦子裡的蕩漾YY根本停不下來。
季青竹邊把脈邊詢問宋微君哪裡不适,見他時常忍不住咳嗽,伸手在他兇前幾個地方按了按,口中不斷詢問他的感受。
收了手之後又從行醫箱裡拿出銀針為他施針
,手指慢慢撚動,宋微君慘白的臉上陡然湧上一層紅暈,傾身吐出幾口淤皿,模樣看起來很糟糕,但精神明顯好了一些,長長呼出一口氣。
“好了,你内髒被震裂,有輕微出皿,這可不是小事,這幾天好生休養,盡量不要移動,我給你開幾副藥。”季青竹邊說邊起身走到另一側的書桌邊鋪紙磨墨,寫寫停停很是斟酌了一番。
宋天玄瞅了眼秦悠,見她沒動作,隻得出聲提醒:“王妃,王爺現在不宜移動,勞煩王妃扶王爺去床上休息吧。”
裝瞎的秦悠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宋微君傷成這樣多少與她有關,隻得走過去不甚溫柔的扶起他。
宋微君這會兒不知是真累了還是受了傷難受,眉宇緊緊蹙着,氣息有些粗重,由她扶着半邊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
好在秦悠習武,否則這小身闆真得被他壓趴在地不可。
艱難的扶他躺下,轉頭才發現房間内已經沒人了,季神醫開好藥方直接回自己的藥廬煎藥了。
靠,這是要把她留下充當丫頭的節奏啊。
心裡默默流着淚,秦悠不得不做起兩輩子從沒做過的事——為宋微君寬衣解帶脫去外袍,又解開他的發帶,任那墨黑如錦緞的長發散在枕上,然後為他拉好被子……
一系列動作做得生硬無比,她第一次殺人都沒這麼難受,真的,而且這貨還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唇角揚起,似溫柔似滿足。
“閉上眼,睡覺!”秦悠伸手蓋住他的眼睛,其實她是有點臉熱了。
也許剛知道他綠衣門主的身份時恨不得親手剮了他,但婚後這麼久的相處她對這個男人着實有點厭惡不起來,一個人真心與否哪能分辨不清,也許以前宋微君動過殺她的念頭,但現在卻再沒有那些心思了,今晚的保護她也看在眼裡的。
怪隻怪他的身份太特殊,而她不想卷進這個動不動就要人命的陰謀漩渦裡。
長長的睫毛煽動時輕輕刷着掌心,秦悠快速收回手,卻被一隻手提前制住,然後一使力,她站立不穩的壓在他身上。
宋微君悶哼一聲,喉間溢出兩聲壓抑的咳喘。
“你有病啊!”秦悠氣結,掙紮着就要起身。
“嗯,很嚴重。”他艱難的說:“别動,快死了。”
“那還不放手,沒聽季神醫說不讓你妄動嗎?”秦悠恢複冷靜,跟男人抱一抱什麼的着實讓她害羞不起來。
“不放,一放手你就要走了,現在的我留不住你。”他埋首在她淡香的發間,語氣有着一絲孩子氣的委屈與固執。
“季神醫一會兒還要來給你送藥呢,我不會走。”秦悠推了推他,心中湧上一股陌生的情緒,有些不知所措。
宋微君抱着她不說話,好片刻才悶悶道:“你不肯原諒我。”
“我沒有。”秦悠歎了口氣,也不掙紮了:“不會原諒你的是她。”
若是真正的秦悠,定然會怨恨他,而她,并不想浪費這麼多的感情來記住一個人,她覺得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再也潇灑不起來了,也再不能全憑喜好做事。
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想去喜歡。
果然感情會讓人迷失自己。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說,片刻後自嘲一笑:“我知道,人都要為自己犯的錯負責,而有些錯無法彌補挽回,也無法求得原諒。”
受傷之後的他突然變得兒女情長起來,難得正經的與她談起自己的心意。
秦悠不語,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悠悠,你有想要的東西嗎?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宋微君閑談似的問,開始他以為她想提高武功修為,所以他讓月無情教她,但後來發現她雖然熱衷,那依然不是她的目的,她也無心權勢,更不貪戀榮華,她一心隻想離開武王府。
他手握文武百官垂涎不已的六十萬大軍,執掌梁國半壁江山,甚至隻要他願意,天下也不是不可得,可是他卻沒有什麼能留下她。
秦悠被他問住,具體想要什麼她也說不出,她隻想離開武王府,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這樣的生活不适合她,而且她比宋微君自己更清楚,他想留下她不過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留不住而已。
就像一種執念,越是
得不到就越想要,也許有一點點喜歡,但有幾分就說不準了。
這個世界的男人觀念到底不同,女人隻是附屬品,想要,唾手可得。
她不想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可是這些她都不能直說。
宋微君也沒有追根究底非要尋一個答案,兩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都沒有再說話。
煎藥是一件很繁瑣的事,季神醫把藥送來的時候秦悠差點趴在宋微君的床頭睡着,出門接過藥,生疏的喂他喝完,正要在軟榻上躺下将就一晚,就聽宋微君無奈的說:“那裡不舒服,過來床上睡吧,我這個樣子……你還擔心我對你做什麼嗎?”
秦悠一想也是,現在他打不過自己,而且上次已經睡過一晚了,不過同床睡一覺而已,以前條件艱苦的時候哪裡沒睡過,破罐子破摔的安慰一番自己,不客氣的爬上了床。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秦悠猛然驚醒,睜看眼就見旁邊的男人已經下地穿好衣服,正在給她掖好被角。
“你去哪裡?不是說不能随便動嗎?”秦悠揉了揉眼睛想坐起身,卻被他按住了。
“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你先睡。”宋微君把她塞回被子裡裹成個蠶寶寶的形狀,滿意的看着她連手臂都擡不起來,隻是睜大眼睛看着自己,模樣有幾分無辜與滑稽,不由噗嗤笑了出來。
秦悠白了他一眼:“趕緊滾!你死了才好呢,我就自由了。”
這男人半夜三更的出去定然是幹見不得人的事去,她問了也白問,更也攔不住,反正身體是他自己的,不關她的事。
“你還真是時時都不忘詛咒我。”宋微君哭笑不得,直起身又道:“也不知今天是不是黃道吉日。”
秦悠一愣,忽的想到上次在宮裡兩人無聊的對話,頓時囧囧有神的斜睨着他:“趕緊去吧,你這個禍害要是死了,不知有多少人要大擺筵席狂歡三天呢。”
宋微君皺眉不滿的揉捏她的臉蛋:“說什麼呢你,我才不是禍害,我是天下第一好夫君,你不要污蔑我。”
“啰嗦!”秦悠見他磨磨蹭蹭,索性轉個身,背對着他裝死。
宋微君倒也幹脆,隔着被子一巴掌拍在她翹.臀上,在她發飙之前捂着兇口快步逃了。
“尼瑪!回來看小爺怎麼收拾你!”秦悠怒,覺得自己上當了,這貨生龍活虎半夜還能出去遛兩圈,哪需要人照顧啊。
後山的石室内,白衣白發的月無情正靠着石壁閉目養神,床上躺着病情好轉了的烏月王,忽然聽到一陣沉緩的腳步聲,兩人同時醒來,疑惑對視。
會用這麼沉重的步子走路的隻有不會武的季青竹,這個時候他不可能到這裡來,那麼來的會是誰?
兩人戒備的看向門口,卻見宋微君慢悠悠走了進來。
“你受傷了?”月無情劍眉微皺,仔細觀察他的氣色。
宋微君也不進門,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了兩人一眼:“準備一下,你們可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