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283他鄉故人
楚修澤捏緊了手中薄薄的紙張,仿佛那是某個女人的脖子,他要狠狠捏碎了才甘心。
片刻後又無力的垂下手,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秦悠跟着他南下有自己的目的,一路上與他鬥智鬥勇卻不顯山不露水,任他百般試探仍是于事無補,下午他接到屬下來報說跟丢了目标,就該想到秦悠開始有所行動了。
晚上他本還打算把秦悠叫過來旁敲側擊一下,誰知派去的屬下卻給他帶來這樣一個消息――小院人去樓空,秦悠一行九人早已離去撄。
行宮裡被他的親信守衛的水洩不通,而他們何時離去的,他竟絲毫不知,這說明什麼?自己的人遠不如人家,連追在人家後面吃灰都追不上償。
秦悠的武功如何他自是知道,厲害的是她身邊那幾個男人,他們究竟是哪裡冒出來的?而又是誰有這麼大本事,能讓這麼多恐怖的高手心甘情願臣服?
撫了撫隐隐作痛的左腿,随口問了一句:“讓你們追查秦小公子的身份,查的怎麼樣了?”
一屋子的人全都低頭,其中一人硬着頭皮道:“具體的還沒有消息,隻知順安商行似乎與梅家有些關聯,秦小公子身為順安商行的少東家,應該也與梅家脫不了幹系,我們正打算從梅家入手,從新查一查梅家的資料。”
百年前梅家沒落之後幾乎就淡出了南楚上流權貴的圈子,雖然沒有被擠出四大家族之列,但已經遠不如從前,隻靠着一些祖産屹立不倒而已,因此這百年來很少有勢力再關注梅家,連精明的楚修澤也沒有将梅家放在心上過。
隻是經此一事,破落的梅家似乎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他的人查了這麼久居然也沒查出梅家有什麼異常,甚至也隻是查出梅家與順安商行有些關系,至于是什麼關系,卻一無所知。
“那順安商行又是怎麼回事?”楚修澤蹙眉問道,直覺告訴他這個商會不簡單,要想知道秦悠的身份,關鍵就在順安商行上。
屬下苦笑:“順安商行的規模不算大,但商隊遍布各國,産業涉及茶葉、布匹及酒樓生意,總行設在梁國都城,東家是梁國秦家,這樣的商會在鹽城找不出十家也有八家,秦小公子的身份就是秦家五公子,除此之外,暫時查不出别的了……”
他口中彙報着,心中忍不住腹诽,梅家隻是與順安商行扯上些關系而已,就神秘的摸不清底細,想要查出順安商行的背後勢力,那談何容易啊。
楚修澤煩躁的揮了揮手,等人都下去後他才想起秦悠留下的東西除了一封讓他氣個半死的信,還有一個錦囊。
自桌上拿起那隻錦囊,樣子看起來很普通,布料廉價的讓他不想看第二眼,但這是秦悠留下的,楚修澤不得不慎重對待,這女人狡詐的很,裡面會不會又是毒藥什麼的?
反正不是好東西就對了。
踟蹰了片刻,楚修澤還是打開了錦囊――裡面是一枚包在紙中的藥丸。
難道真讓他猜對了,裡面還真是一枚毒藥?隻是秦悠該不會這麼天真,覺得他會随便服用來曆不明的東西吧?
這麼想着,他發現包着藥丸的紙上有一行小字,跟剛才信上的字迹很相似,顯然出自同一人之手,當他讀出那行小字,臉上忍不住浮現不可思議的神情。
這枚藥丸,竟然是廣寒阙的解藥?
當初為了得到這枚解藥,他用盡了各種方法,可最後卻隻得到一枚暫時壓制毒性的藥丸,那女人為了控制他跟他鬥智鬥勇見招拆招,就在他以為她永遠不會把真正解藥給他的時候,解藥就這麼輕易的落到了他手裡。
這說明什麼?那個女人的目的達到了,不再需要他了。
他貴為南楚四皇子,就算娘早死爹不愛,将他控制在手裡也能獲得不少好處,至少在南楚可以獲得許多便利,可她卻潇灑放棄了他這枚棋子,仿佛根本不将他這個南楚皇子放在眼裡。
想到那女人一去不回,眼裡根本不将他當回事,楚修澤心中一陣不舒服。
這該死的女人,敢不将他當回事,下次見了一定要好好整治她一番,讓她知道他楚修澤絕不是她口中的‘弱雞’!
秦悠九人離開白玉城,一路沿着赤砂河往下遊走去,沒有了大部隊的拖累,他們的速度快了不少,原本該五天的路程隻用了兩天就到達了。
廣袤無垠的盆地平原被洪水淹沒,渾濁的大水漫過了樹梢,遠遠可以看見遠處錯落的部落屋頂,偶爾還能從流過的洪水中看到斷掉的浮木以及浮腫的屍體,死狀可怖。
南楚東南臨海,每年春夏的雨季都會出現洪澇天災,隻是受災的程度有所不同罷了,今年雨水格外豐沛,幾乎每天都要下雨,大水漫過河堤,這才有了眼前的狀況。
洪災已經發生了兩月有餘,受災的部族不是被覆滅就是已經逃離災區重新尋找栖息地去了,他們還沒有現代人那種等待政府救援資助的觀念,從前他們排斥南楚官府,不将他們當回事,現在也不會将希望放在南楚官府身上。
災區外圍按紮着一些簡陋的帳篷,留在這裡的都是不願離開祖地的,其中就包括西藏部落,到了他們這一代,早已忘記了肩負的使命,隻是祖上傳下規矩,無論發生什麼樣的災難都不可離開祖地,守護好阿貢山,至于為何如此,無從知曉。
災難剛一發生時,甚至為了是否要離開祖地發生了分歧,一個部族差點就這麼分裂了。
秦悠等人在半山腰一處災民聚居地找到了西藏部落的人,還沒進部落,她就遠遠見到了一位熟人,景東漓怎麼會出現在西藏部落的聚居地?難道他發現了什麼,也得知了寶藏的事?
秦悠臉色倏地沉了下來,冷冷注視那一方,她本來對景東漓頗有些好感,但如果他真的得知了寶藏的下落并起了争奪之心,她也隻能在這茫茫深山中替他尋找一處葬地了。
常澤月幾人看到了景東漓的身影,眸中也悄然醞釀起殺意。
寶藏是意外之财,若因天災的不可抗力,失去了沒什麼可沮喪的,但如果有人想從他們手中争奪,那他們就隻能揮劍相向了,武王府的确财大氣粗,但在這群雄蠢蠢欲動的亂世,有強大的财力做後盾多少能讓人安心一些。
一句話,想從他們手中奪食?神來了殺神,佛阻殺佛!
秦悠沒有隐藏自己的行迹,緩步朝景東漓走去,而景東漓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會在這裡遇見她,笑容輕輕揚起,如江南綿密細潤的雨絲,無聲的浸潤着人的心扉。
“五兒,我們又見面了。”景東漓輕聲說道,眸中有種旁人難懂的情緒,如海浪翻湧,淹沒了亮光,沉寂得可怕。
也不知出于什麼原因,上次晏城見面,隻要是在楚修澤面前,他從不會以這麼親昵的稱呼喚她,現在周圍沒有旁人,他倒沒有再刻意裝的文雅端方,流露出了本性。
“東漓兄真是有本事啊,做生意都做到南楚大山溝裡來了,秦某佩服。”秦悠笑眯眯的,不鹹不淡的諷刺了他一句。
景東漓臉上泛起些無奈之色:“這不是沒辦法嗎?本來這批糧食該是三皇子負責運送到災區的,可三皇子卧病在床,隻好由我這個商會管事負責送貨上門了。”
秦悠一怔,這才想起最初跟景東漓做生意訂購糧食的是三皇子楚修文,而非楚修澤,若非他提起,這事她都要忘記了,隻是現在看來景東漓跟楚修文合作也是沒安好心啊,就像宜昌公主一樣,看似戰在楚修文那邊,實際卻是楚修澤的人。
若非這次被派來赈災的是楚修澤,恐怕景東漓不會讓這批糧食這麼順利的到達這裡吧。
“是嗎,那可真是辛苦東漓兄了,四殿下路上遇到了點麻煩,恐怕還要再等幾天才能到來。”
“我已知曉,”景東漓斂起笑容,一雙清澈如煙雨般的眼眸上下打量她一遍,“幸好你無事,否則為兄不知要如何難過呢。”
他說的自然,秦悠卻聽得極不自然,除了被她認可的那幾個人,她不喜歡與人如此親昵的稱呼,臉上神色淡了幾分,皮笑肉不笑道:“東漓兄客氣了,秦某覺得東漓兄該擔心的是四殿下才是,秦某就不牢東漓兄挂心了。”
---題外話---若非這次被派來赈災的是楚修澤,恐怕景東漓不會讓這批糧食這麼順利的到達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