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隔離在房中的人,一個眼神呆滞手上抱着兩個枕頭坐在床上,搖搖晃晃的,嘴不停的動着,不知道在說什麼。
“安夫人最近的情況比較穩定,安小姐請放心。”身穿白色醫褂的人對着來人說到。
“這段時間謝謝你醫生。”安然對着面前站着的醫生道謝。
醫生笑笑說了聲應該的就離開了,将空間留給了這對母女。
安然推開門慢慢走進去,而床上人的喃喃私語也越加清晰。
“乖,小然和小謹在媽媽的懷裡睡覺。”
“小謹不準欺負小然,她是你的姐姐,你要聽姐姐的話知道嗎?做一對好姐妹。”
安然看着床上的人,聽着她說的話,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情緒去看待在經曆過那麼多事之後神志不清的人,那是她的媽媽,卻沒有給過她相應的溫暖,在取舍的天平上,她一直都是被放棄的那個,可是現在又算什麼呢?
如果當初她沒有整顆心都偏向安謹,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呢?隻是這個假設,永遠沒有答案。
“媽,我明天就要結婚了,雖然你未必想聽這些,但是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我想你也不想看到我,在你說出那番話後,就真的不要我了吧,謝謝你生下我,給了我生命,不過這一生,我隻想為自己而活。”安然表情淡淡,半點波瀾都沒有,她的心從來沒想現在這麼平靜過,從今以後,再也沒有束縛她的繩索,捆住她的牢籠。
最後一眼,安然看着兩個被徐慧玲抱在懷裡的兩隻枕頭,然後離開了。
在安然轉身的時候,病床上的人死死的摟着枕頭,頭靠在右手的枕頭,有一片被什麼給潤濕了。
“小姐,現在回去嗎?”孫伯一直等在門口。
“還有一個地方。”安然上了車之後,目光向前,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孫伯沒有接着往下問,因為他知道剩下的一個地方是哪。
沒過多久,就在安家本家的門口了。
“麻煩孫伯在這等我一會。”安然說完之後,就向着敞開的大門裡走去。
而在這時,莊管家慢慢朝着孫伯走過去。
“沒有想到你真做到了。”莊管家感慨頗深,這些年的默默無聞,原以為他早就打消了念頭,沒有想到是厚積薄發,成功一擊,便是人上人的存在了。
“世事總有很多事想不到。”孫伯也不由感慨一聲,當年他從安家本家走出去,直到這次回來,一來一回間,他花了整整二十年,
“當初你選擇安然小姐,一出國就是七年,那時候我以為你早就放棄了,畢竟那時候還有安君宴少爺在,安然小姐可以說是被放逐到邊緣了,誰又能想到今日。”莊管家看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染上頹敗之色的建築,心裡有些戚戚,隻是短短的時間内,輝煌一時的安家,就像被扼住了命脈一般,幾乎所有都被掌握在行事低調的安然手上。
雖然他是安家的首席管家,跟在安老爺子身後戎馬半生,地位卓然,可是和身旁人一比,卻差了太多,人生的機遇果然讓人膛目。
兩人望着敞開的大門,孫伯回想起昔日妄言,現在隻有一片平靜,“小姐她也不容易。”
一路以來,他都陪在小姐身邊,跪在大廳時,喃喃低語沒錯時,無人注意到她時,不敢讓人接近,一點點的成長,都是踩着尖刀過來的。
明明是沒有多少波瀾的話語,卻莫名讓人心上一沉,像被什麼壓住了一樣,悶悶的。
獨自走進的安然,看見輪椅上的人,當年叱詫商業半世的人如今也隻是坐望的地步。
“見過你爸媽了?”陽台裡曬着太陽的安老爺子,也不回頭。
“嗯,見過媽媽了。”安然慢慢走了過去,兩人說話間,絲毫看不出因為股份内鬥過存在裂痕,或許,隻是表面上看不出。
“明天就是你和古亦凡的婚禮了。”安老爺子望着前方,就是不去看走至身旁的人。
“是的。”安然也看向前處,語氣平靜。
“先恭喜你了,事業有成,名利雙收,現在又嫁了一個好人家,全天下的好事都被我孫女一人占了,老天真是厚愛啊。”安老爺子氣息均勻,字字都在同一個調,似是真的在為自己孫女有一個美滿的人生而高興。
“我謝謝老天,她确實厚愛了我。”讓她重活一世,還不算厚愛嗎?
安老爺子笑了,祥和而又安甯,“這樣好嗎,明明雙親長輩都在,卻一個都不出席,不過,真的不能怪我們,你媽媽精神不好,隻會抱着兩個枕頭叫着小然,小謹,你爸爸現在還在戒毒所關着,你奶奶躺在床上隻會流口水,雙生妹妹又死了,我也老了,殘廢了,走不動去不了,整個安家能走得動的,沒有幾個了。”
“沒關系,我想沒有人會在意。”安然淡淡的一句,安老爺子所說的話,完全引不起任何波瀾。
安老爺子大笑起來,他一直在等着安然來,她和古亦凡結婚,卻得不到家裡任何一個人祝福,就算她掌控了安氏又怎麼樣,總會淪為衆矢之的,可是她卻說沒有人會在意,明明是惹怒對方的話,最後受不了的怎麼就變成了自己。
“既然沒有人會在意,那你今天來是幹什麼的!”安老爺子再也維持不了表面的平靜,從知道一切都是安然設計之後,他就有一口氣堵在兇口,怎麼也咽不下,現在安氏死死掌控在安然手上,他身邊再無一個人,安祎安琰去了國外,安駿平又染上了毒品,就連安佳安晴都離開了,安兆峰父女至今下落不明,整個安家,徹底的落敗了。
“安氏以後會交給安君宴,不知他會不會繼續沿用安氏整個名字,他可能比較屬意‘君臨’這個名字,君臨天下,我覺得很好,對了,我不是來詢問您的意見,而是提前告知您這個消息。”安然說明來意,視線仍舊放在遠方,似乎周圍的一切沒有什麼可能影響到她的。
安老爺子捂着心窩處,大口大口喘氣,那是安家幾代人的心皿,安然奪權,可她始終都姓安,骨子裡流着安家的皿,她說要給安君宴,那也不要緊,可是,為什麼要改名,不叫安氏的公司還是安氏嗎?
“時間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擾了。”安然微微颌首,然後朝着另一邊轉身。
等安然走出了些距離,安老爺子才早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們不能這樣!安氏,永遠是屬于安家的!隻能叫安氏!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背後低啞的咆哮,安然置若罔聞,即使沒有一個安家的人參加她也不在乎。
聞聲趕來的莊管家和出來的人相錯,不知為什麼,他在看到面色平靜的人時,想起了那句‘小姐也不容易’,究竟經曆了什麼,會讓一個隻有二十出頭的女孩,變得波瀾不驚,無論面對什麼事,都處之淡然。
孫伯看到來人,什麼都沒問,直接開車門,然後離開,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來這裡了,和安家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小姐,最後要不要再去看看安謹小姐?”孫伯看着身後表面平靜的人,不難發現她眉目之間的疲憊之色,既然是在向過去告别,那麼安謹小姐那邊,算是最後的一步了吧。
安然聽到孫伯的提議時,神情一怔,随即默然算是同意。
看着身後人的反應,他更确定今天小姐的所做一切背後的意義。
公墓區,安然買了一束百合,她想安謹應該更喜歡百合吧。
當她走到安謹的墓前,發現已經有一個人正站在那。
安然和先來一步的人無聲打過招呼後,就将手中的花放在了安謹的墓前,墓碑上,是一張巧笑嫣然的照片,就如同她帶來的百合一樣。
“是來告訴她你要結婚的消息嗎?”季言先開口,在看到安然的時候,他不驚訝。
“我想沒有回答季總的必要。”安然語氣疏離,就如普通認識的泛泛之交。
季言心裡不由感歎,他從來都不被安然歡迎,不是排斥而是厭惡。“季默出國了,說是周遊世界,一個月都難得給家裡打一次電話。”
“替我向他問好。”安然沒有忘在所有疑點都指向她的時候,季默仍舊選擇相信她,這也是她選擇給季氏喘息機會的原因。
季言沒再說什麼,識相的離開,安氏在安然手上很快就穩定下來,并且在短期内就恢複元氣,可是季氏卻沒那麼幸運了,最起碼,他沒有一個古家在身後撐腰。
等季言離開後,整個墓地,就隻有安然一人蕭索站在那。
看着那張黑白照片,良久之後,才輕輕吐出一句話,語氣有些無可奈何卻又有些釋然。
“下輩子,我們就不要再做姐妹了。”
既然沒有辦法做姐妹,還是見面不相識的好,這樣兩人都不會再痛苦,她們今生隻是老天爺開過頭的玩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