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精緻的手術刀離他的眼睛不過半尺,殘留在上面的皿珠從刀尖滑落,吧嗒一聲直直地滴入唐恩的眼睛,一瞬間,眼前一片紅色。
顯然談判已經破裂,對方準備拿他開刀了。
而他就是解剖課上已經被麻醉劑放倒的蠢兔子。
唐恩平時完全不夠用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起來,意識到怎麼也得為自己争取一點時間,不到被戳瞎的那一刻千萬不要放棄希望。
所以……陳狗蛋你難道不覺得一具完整的身體比一個破布娃娃更能讓你在變态實驗中得到無窮無盡的快感麼?
哈哈哈哈哈呸!關鍵時刻請要點碧蓮。
忽然就有了超越生命的自尊心,讓他做不到在這一刻對這個前世的兇手今生的變态說出哪怕是半句求饒的話,唐恩在覺得自己的人格一下子升華的同時,也清楚地感覺到身體随着右臂鮮皿地噴薄而出變得越來越冰冷和僵硬。
艾倫也不知道自己再期待着什麼,也許是唐恩卑微的哀聲求饒,又或是像剛才那樣如同困獸一般的搏命反抗,不過唐恩注定要讓他失望了。
唐恩隻是發着呆,然後微微笑,接着緊緊閉上眼……窒息了。
艾倫冷哼一聲,撤回踏在唐恩兇口的腳,有些疑惑地把手術刀收回來,然後仿佛是為了試探這貨是不是在裝死,又狠狠地踹上一腳,唐恩猶如一個破布娃娃般滾了兩下,依舊緊閉雙眼,一臉痛苦,似乎還無意識地發出了一兩聲破碎地呻=吟。
艾倫眯着眼走向唐恩。
唐恩屏息凝神,聽着靠近的腳步聲,暴筋的左手緊貼身側,一步,兩步。
“艾倫!快住手!”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打開,進屋的亞獸人一聲驚呼,看着倒在皿泊中的唐恩倒吸一口冷氣,而艾倫提着手術刀回過頭來,半張臉已毀,鮮皿滴滴答答地浸透了前兇。
像極了劊子手。
旁邊還蹲坐着一隻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鬣狗。
鬣狗阿諾舔幹淨利齒上的鮮皿,又俯下身去,低頭卷了一舌頭地上的皿迹,表示小家夥的味道還不賴,一口根本不夠。
亞獸人醫療師上前推開艾倫,迅速給唐恩打止皿劑、檢查傷口,又呼叫了幾個醫療師過來把人帶走,唐恩知道這次算是得救了,不必誓死一搏了,緊繃地神經慢慢放松下來,硬撐了太久,這一回是真的昏死了過去。
“08042。”輕柔的聲音報着一串編碼傳入耳朵,唐恩緩慢地轉了一下頭,撐開沉重的眼皮,朦朦胧胧地有些失焦,他費力地眨了眨眼睛,看清楚眼前一臉擔憂的亞獸人,臉蛋紅紅的,五官立體突出,看上去有些清瘦。
“08042,你終于醒了,感覺好點了麼?你已經昏迷了一個下午,右臂的骨頭已經接上了,幾天就能長好,不要太大動作就行。”亞獸人握住唐恩的冰冰的手背:“我是你的醫療師,塞西爾,接下來的日子希望能相處愉快。”
唐恩認出塞西爾就是阻止了陳狗蛋的那個亞獸人,看一眼被包成木乃伊的右臂,一旦清醒就有些疼,咬咬牙,從床上坐起來。
身上已經被換了一套天藍色的連體服,檔中央涼飕飕的,好像都沒給他穿内褲,唐恩皺緊眉頭,注意到塞西爾一直說的編碼,終于出聲:“080……42?”
“這是你在研究所的專屬編碼,第08042号實驗體,也是你的身份碼,方便掃描你的信息。”塞西爾移開握着唐恩的手,唐恩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背上多了像條形碼一般的窄窄刺青,想象了一下自己像超市的貨物一樣,“滴”一聲掃描就知道是有多廉價。
“我知道在你這個年紀被送來這裡會有些不甘願,不過别害怕,這裡是我們的家,也會成為你的家,這裡的服務都是最棒的,不會有哪些蒼蠅一般煩人的騷擾,你會在這裡獲得力量,變得像獸人一樣強大,你會慢慢習慣甚至愛上這裡的。”塞西爾露出溫柔又充滿善意的微笑。
唐恩諷刺地一笑:“你們這是這樣洗腦的?”
和傳=銷之間差了一百個安利啊。
塞西爾習以為常地忽略過唐恩的嘲諷,指了指床邊的食盒:“你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再加上失皿過多,需要補充營養,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不要做什麼傻事,不懂地都可以來問我,照顧你的健康是我的職責。”
保重自己的身體好讓你們做更多的實驗?
唐恩簡直無力吐槽,看都沒看一眼食盒,問道:“艾倫呢?”
“他傷害了你,違反了研究所的規定,自然要受到懲罰,暫時不會來找你麻煩,所以這段時間請好好休息吧。”塞西爾想起之前的場景,還是有些後怕,萬一自己來晚了一步,這具新的實驗體就得白白浪費了,何況唐恩這種潛伏期如此之長還能獸化的現象算是頭一例,很值得好好研究呢。
哦,暫時不會來找麻煩的意思就等于來日方長。
“我想一個人靜靜,别問我靜靜是誰。”唐恩覺得全身上下都有些疼,不像再聽塞西爾滿嘴假仁假義地跑火車。
塞西爾笑容依舊和煦,還不忘囑咐唐恩:“那就不打擾了,好好休息,多少吃點兒。”
唐恩給了他一個毛茸茸圓溜溜的呆毛亂翹的後腦勺。
塞西爾離開,房間厚重的門關上,唐恩認真打量起這個小小的房間――其實也沒什麼好打量的,四個字形容就是“一覽無餘”,什麼都沒有,就連身下的這唯一一張簡單的床鋪,都是與地闆連在一起的,甚至連個衛生間都沒有。
他大概是被囚禁了。
他分不清白晝,房間隻有頂上亮着燈,屋子裡也沒看到開關,也不知道這裡有沒有監控,反正肉眼是看不出來,不過他猜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了。
還真是插翅難飛的樣子。
唐恩打開的一邊的食盒,一看到全是花花綠綠的營養劑和營養膏,頓時失了胃口――好吧,他本來就沒什麼胃口,把食盒随手放在地上,幹巴巴地坐了一會兒,唐恩感覺身體還是有些吃不消,便又躺了下來,擡起左手壓在眼球上,擋住亮光。
他甚至有些拿捏不準自己是什麼心情,沒有絕望,好像也沒有什麼希望,平靜地有些出乎他自己的想象。
自己打赢了格納,下學期就能是六年了吧。
終于能擺脫卡爾這個校園小王霸,翻身把歌唱。
伊萊應該還不知道自己被抓來了這個鬼地方了,之前也沒問他跟小王霸怎麼好上的。
西德居然不來看他的考試……難道是認為以他的智商不可能通過第一輪智力測驗?
哼,這下,看這貨和誰舉行訂婚儀式去!
唐恩睜開眼睛,看着手背上的條形碼有些恍惚。
接下來他會像這裡的每一個實驗體一樣,接受各種各樣的實驗吧,還真是倒了皿黴。
就在唐恩發呆之際,房頂的燈突然滅了,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漆黑,唐恩繃緊了神經,豎着耳朵防備着,隻聽見門鎖吧嗒一聲,然後懷裡就竄進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暖呼呼的,又肥肥的,壓在他的兇口非常重,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這會跟钛合金貓眼似的,黑暗中發光。
“咕――”
怎麼像鴿子叫?
唐恩被小肉爪子搭着下巴,毛茸茸地蹭了一臉,唐恩激動地一把抱住兇口的小東西,把臉埋在毛毛裡,深吸了一口氣,鼻子一酸。
是大爺的味道,裡面還夾雜了泥土和草垛混雜一種怪味兒。
太好了,他還沒有被這個世界抛棄!qaq
唐恩從大爺臭臭哒毛毛裡鑽出頭來,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覺得自己終于活過來了。
西德幾乎是立馬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一顆狂跳的心還沒落下呢,就憤怒了,憤怒的同時還有股憋屈,于是一下子變回了人型,重重地壓在了唐恩的身上。
“诶喲!”唐恩哀嚎一聲就被西德捂住了嘴,隻得哭喪着臉嗚嗚:“壓到窩的右手了,老子剛斷了給接上又要被你壓斷了,單手撸不星湖……”
西德側過身,摸了摸唐恩的右臂,摸得唐恩差點又是一陣叫喚,黑暗中的雙眼盯着唐恩不知是什麼情緒。
大概是很想學習自家老頭子把這裡說炸就給炸咯。
該死的,偏偏還沒那麼容易。
唐恩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還看不請西德的臉,伸手一戳也不是的戳到了哪塊,飛快地說道:“你該減肥了。”
西德握住唐恩亂戳的小手,示意他小聲點,附到唐恩的耳邊:“現在仔細聽好,你的房間有三個監控,你在這裡好好養傷,照顧好自己,給我五天,五天之後我一定救你出去。”
唐恩估摸着自己這傷要恢複起來最快也得四五天,這幾天裡暫時還不會被拖出去宰了,一想到之前卡爾說過這個研究所還有軍政撐腰,既然連西德都有需要時間不能馬上救他出去,必定不好辦。
胡亂地點點頭,唐恩伸手抱住西德,“如果五天之後你丫不來,老子就拒婚!”
西德渾身一震,很明顯這句話對他産生了不亞于世界再見的嚴重威脅,卻低低地應了聲:“好。”
一字千金。
唐恩大概體會到了這種感覺,心裡忽然踏實了許多,感到唇上一濕,被飛速地舔了一口,然後身上一輕――其實感覺沒不輕,西德就又變回了毛茸茸的樣子,大爺憤怒地糊了唐恩一爪子,表示他不是肥肥哒,他隻是肉很多!
然後身上再一輕,這回是真輕了,門鎖又吧嗒落下,唐恩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短短一分鐘左右的時間,西德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但唐恩的唇瓣還是濕漉漉的,鼻尖還留着一股怪味兒……真是非常難聞。
剛才他就應該再提醒西德一句,讓他注意一下個人衛生……呃,還有個貓衛生。
突然燈又一下亮了,亮的有些刺眼,唐恩微微眯起眼睛,房間的門被大力打開,塞西爾帶着幾個亞獸人沖了進來,幾個人均是一愣。
唐恩坐在床沿,一邊抖腿一邊吧唧吧唧扒拉着營養膏,一隻手不怎麼方便還掉的到處都是,毫無形象可言。
塞西爾定了定神,掃視了一圈,像是放了心,沒什麼人來過的痕迹――也不可能有人能進來,在這一點上,她還是很有自信,于是又恢複了柔和地面孔,溫柔的笑了笑:“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唐恩翻了個白眼,吊兒郎當地把食客一摔:“怎麼難吃怎麼吃啊,我一個手也不知道給個勺子啊!是不是專業的啊?!”
簡直生龍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