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富從來都沒打過蘇果,不,他連罵都沒罵過一句。
這可是他盼了多少年才盼來的寶貝兒子,他怎麼舍得碰一指頭?
但就是現在,他忽然有種把這小子拉過來狠抽一頓的沖動。
強忍了怒氣,他沖蘇果招手:“過來,别跟你姐學着胡鬧。
”
可蘇果隻是死死躲在蘇蓮身後,一步也不肯挪動。
這些天來,從姐姐們的讨論中,他已經聽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一旦認了爹,緊接着爹就有理由打姐罵姐賣掉姐了。
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姐好不容易賺來的錢麼。
他年紀是小,可也五六歲了,有些事兒,他雖然不十分懂,但也模糊的能理解個大概。
三姐千裡迢迢逃到京城來,又把他和四姐接來,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麼,他可不能讓三姐的苦心白費了。
至于爹……蘇果偷偷看了眼怒氣沖沖的蘇大富,抿抿唇,又縮了回去。
三姐說的沒錯,等到他大了,有本事了,再把爹接來養活也行。
“蓮兒,你是個懂事孩子,最孝順聽話了,可别跟你三妹妹學。
”兒子那裡走不通,蘇大富再次轉向了蘇蓮。
懂事?
孝順?
聽話?
蘇蓮越聽越想笑,她想問問蘇大富,是不是就是因為她太懂事太孝順太聽話了,所以才被賣給人做丫鬟,所以才被人操縱做了妾室,在後宅的刀光劍影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沒有問,她隻是怒視着蘇大富,冷冷的說:“你究竟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要是再胡鬧,我就要喊人了。
”
反了,真是反了,一個兩個都跟他作對起來!
蘇大富兩手直哆嗦,看來他真是太久沒收拾這幾個死丫頭了,竟然連大妮兒都敢跟他胡攪蠻纏。
當即,他就要捋起袖子沖上前去,讓蘇蓮嘗嘗久違多年的父愛如山。
不過,他才剛一動,就被蘇大貴拉住了。
蘇大貴沖蘇大富搖了搖頭。
想起自己和蘇大貴事先商議的話,蘇大富強忍了怒氣,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笑着說:“蓮兒,你不知道,你們不在家的時候,你娘都快哭瞎眼睛了,她是真想你們啊。
蓮兒,你想想,幾個孩子全都不在身邊,你娘她心裡得是啥滋味。
唉,我也是天天擔驚受怕啊,就怕你們在外頭吃不好喝不好,跟爹回家吧,到底還是家裡好。
”
“說啥家裡好啊,我們在這裡吃得好睡的……”
蘇果話未說完,就被蘇蓮擰了一把,抽着冷氣閉上了嘴。
但蘇大富已經聽見了,眉飛色舞的揪住不放:“不是說不認識我嗎,咋又認那個是家了?
”
“不知道你到底要說啥。
”蘇蓮沉着臉,剛剛聽爹那麼說,她就覺得話裡頭有套兒,到底果果年紀小差點說漏嘴。
她再也不理會蘇大富半句,推着蘇果和四樹到學塾門口,等着先生來了趕緊進門。
等進了門,蘇大富想搶人就費勁了,她也好趕緊去報官。
沒錯,報官。
蘇蓮不想再跟蘇大富糾纏下去了,或許,讓官府的捕快們來陪蘇大富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蘇大富已經再也等不及了。
雖然跟蘇大貴商量過要客氣點,好言好語的哄一哄女兒和兒子。
但現在看來,這幾個兔崽子根本就是冥頑不靈。
既然如此,他還客氣什麼,把兒子帶走再說。
至于女兒……和錢麼,再想辦法對付就行了,橫豎有兒子在,她們怎麼也要對他恭敬點。
“哎,哥……”蘇大貴一手沒拉住,蘇大富就沖過去了。
蘇蓮趕緊把弟弟抱在懷裡,死死不撒開。
四樹也配合的喊起來:“救命啊,搶人了,救命啊――”
想起在安隆街上過街老鼠一樣的被打走,蘇大富急了,顧不上别的,上前就要先拉住四樹免得他又喊來一群人。
“住手,你要做什麼!
”
一聲呵斥。
四樹趕緊跑過去,拉住來者飛快的說:“先生,昨兒跟你說的那倆人來了!
”
來的正是他們的先生。
陳浩然立刻走上前,攔到蘇大富面前,闆起臉來呵斥:“你們若是再糾纏,休怪我報官了!
”
蘇大富會怕他?
當即一推陳浩然,惡狠狠的說:“少管閑事!
”一個小書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充什麼英雄。
果然,陳浩然當即被推了一個趔趄,吓得四樹趕緊上前來扶住他。
沒用的東西。
蘇大富冷笑了一聲,再次向前要去搶蘇果。
可是,學塾的門已經被四樹打開了,陳浩然奮力阻擋着蘇大富,而蘇蓮則是一把将蘇果推了進去。
然後,四樹直接鎖上門,把鑰匙順着門縫兒塞給了蘇果。
“怎麼着吧。
”四樹得意的沖蘇大富呲牙一笑,“有本事你就砸門啊,你砸啊。
”
聞言,陳浩然不由得瞅了一眼這小子,他平時怎麼沒發現這小子這麼壞心眼兒。
砸門?
砸門我怕你啊?
蘇大富狠狠的咬牙,他兒子就在裡頭呢,别說砸門,就算是拆房子他也樂意。
蘇蓮還想上前阻攔,卻被陳浩然擺手制止了。
四樹趴在她耳邊輕聲道:“蓮花姐你别害怕,他要是敢砸門,收拾他!
”
砸門怎麼就收拾他了?
蘇蓮不解,卻見陳浩然跟身邊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學生交代了幾句,而後那學生拔腿就跑了。
她趕緊上前拉住陳浩然,指指真的沖上前去砸門的蘇大富,焦急的問:“咋辦?
他要是把果果搶走了,我可咋辦?
”
“沒事兒,他搶走了也得交出來。
”陳浩然冷笑。
作為一個不足弱冠之年便考中了舉人的青年才俊,他是有足夠的傲氣去俯視一個膚淺又粗魯的莽夫的。
見陳浩然這般冷靜,蘇蓮的心裡不知怎的也就跟着冷靜了下來,發現自己的手還拉着人家的衣袖,不禁臉上一紅松開站到了一邊。
蘇果被關在學塾裡,吓得渾身直哆嗦,學塾的門闆這麼薄,估計要不了一會兒爹就要沖進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
“果果,别害怕,誰也不能把你怎麼着。
”四樹隔着門沖裡頭喊,“别忘了咱先生早就跟咱講過課,第一課就講過哩。
”
講過課?
蘇果被吓蒙了的大腦慢慢運轉起來,忽然他想起來第一天來學塾的時候,先生講過的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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