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距離揚州并不遠,他們速度不快,第三天中午就能到達揚州,所以一行人不着急。
此時天又不熱,晚上一行人躺在鋪平的席子上仰望星空,天上的銀河似乎想要墜落下來似的。
這樣滿天星的天空林清婉隻在很小的時候看見過,後來城市的燈光越來越亮,空氣污染也越來越嚴重後就很難再見這樣的景色了。
林清婉雙手交于腹上,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躺在她身邊的鐘如英用手肘撞了一下她,見她看過來便展顔一笑道:“别這麼看着星空,我總以為你要飄走似的。”
林清婉挑了挑眉,對她微微一笑。
鐘如英就誇張的拍着兇口道:“總算是回來了。”
林玉濱扭頭看了兩個姑姑一眼,繼續擡頭去看天上的星星,她總覺得她爹就在看着她似的。
三人看星星看得有點晚,第二天意料中的睡遲了,但三人精神都不錯,鐘如英把林玉濱撈到她馬上,繼續帶着她的親随們先行一步去林子林追狍攆兔。
林清婉在車中不時的聽到林玉濱的歡笑聲,她搖了搖頭,倚在厚枕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臨近中午,車隊正好經過驿站,便停下用餐。
林玉濱腿又有些打抖了,鐘如英一個勁兒的搖頭,“太弱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可以學騎馬了,等我回了洪州給你找一匹小馬駒送來,你親自養,等它長大了就能騎。”
林清婉不理倆人,給謝夫人倒了一杯茶,直接點了飯菜。
鐘如英就坐在她身邊,對她擠眉弄眼道:“惱了,行了,下午我不帶她玩了,我們一塊兒坐馬車。”
林玉濱就抱住林清婉的胳膊道:“姑姑,我喜歡騎馬。”
“喜歡就學,我又沒攔着你。”林清婉道:“隻是也要量力而行,過猶不及這四個字不用我教你吧?”
林玉濱吐了吐舌頭,偷偷看了一眼鐘如英後點頭。
鐘如英就在一旁笑道:“不用教她,教我吧,我是不知道這四個字的。”
林清婉就白了她一眼,謝夫人在一旁看得微微搖頭,前兩日這倆人還有所保留,這兩天是越鬧越暴露本性了。
吃飽便想睡,但他們自然不可能像在家裡一樣中午還午睡,所以隻是休息了一下便啟程。
到了申時左右正是大家和馬匹最困倦的時候,連坐在車中的鐘如英都有些昏昏欲睡。
易寒最先發現不妥,他伸手攔停車隊,目光一寸一寸掃過兩邊的樹林,護衛們也繃直了脊背戒備起來。
幾乎是馬車停頓的那一刻鐘如英便“唰”的一下睜開了眼睛,右手按在了劍柄上。
林清婉也睜開了眼睛,她醒來不是因為馬車停頓,更不是因為外面的不同尋常,而是她的心一陣發慌,還一抽一抽的疼。
她抱緊了懷中的林玉濱,蹙眉看向鐘如英。
鐘如英對她搖搖頭,安坐在車中不動。
車外的易寒感受着林中的寂靜,臉色沉凝,半響他才放下手,對蔣南使了一個眼色,林家的護衛便慢慢變換了陣型,開始分守林清婉和謝夫人所在的馬車。
鐘家親随見了,相視一眼後便也随之變化位置。
林家到底是林家,就算不再統軍,底蘊卻仍在,就是他們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守衛陣型。
車隊再次緩緩向前走,一直靜靜埋伏在林中的人低聲罵道:“媽的,這都能被發現。”
“怎麼辦,我們是撤,還是……”
“撤什麼撤,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他們?”為首之人滿眼仇恨的注視着下面的馬車,咬牙切齒的道:“一會兒别管其他人,先把林家那兩個小娘們宰了。”
“是!”
林玉濱醒過來,見兩個姑姑都面沉如水,不由打了個哈欠問,“姑姑怎麼了?”
伴随着她這句話,林中箭矢齊飛而出,鐘如英想也不想提起箭就飛身而出,立在馬車頂上。
林家護衛和鐘家親随根本沒讓箭進她的身便将箭矢打落,不等鐘如英出聲,易寒已經呼嘯一聲,林家護衛中分到弓部的那四個護衛便已經拉弓射箭,順着箭矢來的方向射去。
林中不斷傳出驚叫聲,鐘如英深深地看了易寒一眼,率先帶着鐘家親随迎上沖下山坡的匪徒。
雖然知道這些人多半是有備而來,專門伏擊他們的,但易寒還是秉持着規矩吼了一嗓子,“這是蘇州林氏嫡支的馬車,誰敢造次?”
匪徒中有人回了一聲,“殺的就是這兩個臭娘們!”
易寒目光一凜,提劍飛身而出,迎着那道聲音就去,同時留下吩咐,“蔣南,護住馬車!”
“是!”蔣南一把飛身落于車頂上,目光掃向四周,負責護衛馬車的護衛們騎着馬緊緊靠着馬車。
林清婉在車内吩咐道:“讓後面的人留在車中不要動,不許亂跑。”
他們的目的是她和林玉濱,除非必要,不會花費多餘的力氣去殺後面的人的。
蔣南給後面的車打了個手勢,車夫看到,開始不動聲色的控着馬車後退,很快便跟前面斷了一定距離,而保護謝夫人馬車的護衛率先擋在前面。
不過片刻,林清婉所乘的馬車便圍在了中間,似乎是海洋中的一座孤島,她身邊的人護衛着她,而外面的人不斷的想要沖破防線攻進來。
鐘如英已經率先與對方接上手,鐘家親随見他們将軍又沖在了最前面,紛紛殺出一條皿路來護衛上去。
侍劍和掃紅離得最近,最先到達,倆人勸道:“将軍,這些小喽啰交給我們就好,您回去休息……”
鐘如英根本不理她們,身子一滑就攔下一個要往馬車那裡沖的人,鐘如英的劍突然到跟前,他反應迅速的往後一仰,抽刀狠狠地一劈……
鐘如英隻覺虎口微麻,待看清擋在她劍上的刀,瞳孔便忍不住一縮,“遼刀?”
此話一出,侍劍和掃紅色變,大吼一聲道:“是遼人,小心弓箭!”
此話一出,林中“咻咻”幾聲射出長箭,直取馬車,蔣南飛躍而起,手起刀落将飛射而來的箭打落,吼道:“易寒!”
遼人的弓箭以“快、狠、準”著稱,必須把弓箭手幹掉,不然變數太多。
易寒沒動,一刀将對面的人砍下,連着吹了兩道口哨,場中混亂,沒人發現有幾道身影鬼魅般的消失在場中,偷偷的摸進樹林。
弓部的四個護衛也沒亂,緊緊地守在馬車四周,手中的箭矢不斷射出收割人命。
得知是遼人,鐘如英下手更狠,鐘家親随更是跟打了雞皿似的,更不說林家的護衛了,場中的混戰更加激烈。
林玉濱緊緊地依靠在林清婉身邊,臉色蒼白的問,“姑姑,是遼人?”
林清婉寒着聲音道:“必定有内應,蔣南,讓他們留兩個活口!”
“是!”
不必林清婉說,鐘如英和易寒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下手雖恨,但碰上明顯看着是首領的人卻隻把人砍癱,沒要他們的性命。
可對方顯然是遼國精心培養出來的死士,幾乎是确定沒有戰鬥力後就咬毒自盡了。
大家都在戰鬥,又沒到最後一人,當然不可能去攔着他們去死,想死就死吧。
反正後頭的人還多,如果他們都攔不住後面的人自盡,現在攔也是白攔。
林中不斷有箭射出,但漸漸地,射出來的箭越來越少,到後面已經無一支箭出。
為首的人恨得咬牙,“我們被騙了,撤退!”
車隊中根本不止林家的人,竟然還有一個女将軍。
在大梁,能被人叫做将軍的女子隻有一個,他們隻想殺了林家的人報仇,可沒想過把鐘如英殺了得罪鐘家軍。
鐘如英和易寒怎麼會放他們走,呼嘯一聲便追擊上去,蔣南動也不動的帶着人留守馬車,甭管外面打得多激烈,他都守着馬車不動彈。
從小就作為暗衛培養的他必須遵守的一個原則就是,主子在哪裡,他就要在哪裡。
易寒和鐘如英追的緊,倒是把所有人都留下來了,但沒一個活口。
易寒氣惱的踹了一腳屍體,臉色沉怒的道:“他們在蘇州肯定有内應,不然不可能這麼清楚的知道他們的行程。”
鐘如英蹙眉問,“你們郡主得罪的人很多?”
易寒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微沉。
近日林家的确得罪了不少人,遠的不說,就說此次草紙事件中利益和名譽受損的家族,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出手的原因,可每一個都不至于。
不過是利益之争而已,世家之間素有規矩,不會為這點就殺人的。
而頭一個讓易寒懷疑的就是趙家,可沒有證據,也沒有征兆,他不好貿然下定論。
萬一不是呢,豈不是白白放過了幕後之人?
鐘如英見他有了想法便不再深問,她畢竟姓鐘,這是林氏的事,即便她與林清婉交好,在她沒有開口前她也不好貿然伸手。
不過,鐘如英很贊賞的看着易寒,“你很好,有沒有想過從軍?”
易寒垂眸,退後一步道:“多謝郡主賞識,隻是小的習慣了林家,從未想過離開。”
鐘如英笑着颔首,沒有再問。
但心裡還是忍不住惋惜,想着找時間和林清婉說說,這樣的人留在家裡可惜了,還是應該放到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