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尚家的情況,能幫到尚平的很少,能派一個奴仆去定州照顧他已經是尚家現在能做的極限了。
被派去的人叫尚忠,原先是在馬棚裡聽差的,林清婉贖人時他本不在尚老夫人的名單内的,奈何林管家去贖人時正巧碰到他發燒病重。
林管家可憐他,而衙門也不想圖造殺孽,所以意思意思收了點錢就給林管家了。
林清婉一并将人送給了尚老夫人,正好那時尚平判下了流刑,身邊也需要一個人照顧。尚老夫人等他病一好,就給了他些錢,讓他去京城服侍尚平去定州。
最為罪犯,尚平是要一路走着去定州的,本來要是隻有他一個人,尚家大可以出錢雇幾輛車,押送他們的士兵在有車坐的情況下也不會非得逼尚平走路的,可誰讓他倒黴,同批出京流放定州的人不少。
所以尚忠就隻能拎着包袱跟在一旁了,不過他待遇比尚平好點兒,他買了一頭驢騎着,在他們休息時給尚平準備些熱水熱食,好歹好過點兒。
還有路上的住宿,刑部雖撥有銀子,但顯然住宿時押送的官兵是不會給他們花這份錢的,所以大多把人往拆房或門前一鎖就了事。
尚忠跟着,尚平好歹能和其他犯人住上大通鋪。
加上時不時的打點一下官兵,花銷其實還不算大,按說不應該這麼快把錢用完的。
但尚平來信說,定州似乎正在準備打仗,天氣漸冷,遼人南下的頻率越來越高,他們這些犯人隻怕會被推到前線去擋刀,所以他想用錢走動一下,至少能不上前線。
尚丹竹還以為老太太會去求林姑姑,畢竟定州是東北軍的地盤,而林家在東北軍中有一定的威望,林信也出自東北軍。
可沒想到老太太隻寄去二百兩銀子,便不再過問了。
尚丹竹隐隐知道,老太太并不想在此事上消耗林清婉的人情,所以此時林玉濱問起,她也隻是簡單的提了一句,并沒有詳細解釋。
林玉濱卻更知道姑姑和二舅舅的交鋒,所以沒有多問,直接簽了字,讓人去領銀子。
第二天,祖孫穿戴一新去戲樓,林清婉比她們提前一步到,聽到下人禀報,連忙迎出來,“老太太來了,快裡面請。”
已到戲樓裡的夫人們互相對視一眼,也微笑着迎出來,這是尚家第一次在出事後出門參加宴會,見她們隻是略一猶豫就跟着林清婉身後出來,尚老夫人便微松了一口氣,不管是看誰的面子,今日過後,尚家哪怕名不副實,也能重新站回到蘇州上層。
至于以後能不能讓其名副其實,就看幾個孩子的努力了。
不過尚老夫人看了一眼身側的林玉濱,嘴角微微一挑,隻要玉濱在,這一點應該不會很難。
幾位太太也看到了尚老夫人身邊的林玉濱,臉上紛紛笑開了花,誇贊道:“林縣主越發漂亮了,這成了親就是不一樣,看着比以前長大穩重了不少。”
尚老夫人便笑,“她年紀不小了,再不穩重她姑姑就該愁壞了。林姑姑說是不是?”
“是啊,”林清婉笑道:“還是老太太懂我。”
她接過林玉濱的位置,扶了尚老夫人的一條手臂道:“我也不常聽戲,您來了正好幫我選幾折好的。”
尚老夫人也知道她不愛聽戲,與其聽戲,還不如聽人彈琴唱曲,所以她也有些好奇,“你既不喜歡聽戲,怎麼想起請我們聽戲來了?”
“這不是玉濱出門了我無聊嗎?”林清婉不在意的道:“加之有人請我做媒,可我哪會做媒?而且我還是個寡婦,多不吉利啊,所以幹脆就請大家看戲,把人都請上,誰有意,誰無意,她們自個試探琢磨去,能成則成,不能成,我也沒什麼辦法了。”
大家聽了心中一動,互相看了看,發現來的人中家中都有未婚的适齡兒女,隻是不知這請林清婉做媒的人是誰?
不過不管是誰,也方便了她們,反正家世都差不多,她們倒是可以為家裡的孩子相看一下。
眼睛撇到了尚老夫人身邊的兩個女孩,微微一頓,嗯,隻除了尚家的那兩個姑娘。
就算尚明傑娶了林玉濱,但大家都知道,有尚平在前,哪怕林清婉能讓尚明傑出仕,将來他的仕途也有限。
何況誰也不知道尚家能不能走出這個低谷,所以這門親太過冒險,大家又不是沒有别的人選,不必去冒這個險。
倒也有心動的人家,那也多是暴發戶,底蘊很淺的人家,他們結親的對象有限,想着要是能跟尚家結親,搭上林家和周家,那也算是不錯的啊。
所以便有人在席中向尚老夫人抛出了橄榄枝。
尚老夫人心中也一動,看了旁邊的兩個孫女一眼,開始琢磨開來,隻可惜來悄悄問的都是她不太看得上的人家。
雖然知道他們家境算不差的了,可對尚家沒什麼助益外,人才也配不上她兩個孫女啊。
可想到尚家現在的境況,尚老夫人也不敢把話說死,萬一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呢?
現在回絕了,就怕将來兩個孩子不好說親,她總不能真把她們留成老姑娘吧?
這一次聽戲,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全在為家中的孩子操心,反倒是林清婉無事一身輕,等台上唱完兩折戲便大手一揮打賞下去。
見尚老夫人面色有些疲憊,她便笑道:“老太太不如去廂房裡歇一歇?這下一折戲兩刻鐘後才開始。”
“隔這麼久?”
“是啊,我從文園裡帶來了不少的果子酒,一會兒給大家嘗嘗,”林清婉笑,“還有隔壁珍味樓的美食,大家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嘛。”
“也好,”尚老夫人就起身道:“那我去眯一眯。”
林玉濱就起身要服侍尚老夫人去休息,林清婉就壓了壓她的手道:“你留這兒幫我照顧夫人們,我陪老太太去坐坐。”
又對尚丹竹和尚丹菊笑道:“你們幫着你們嫂子些。”
尚丹竹和尚丹菊便看向老太太。
尚老夫人便知林清婉是有話與她說,對倆人點了點頭後扶着林清婉的手離開。
倆人進到戲樓後面的廂房,林清婉扶着她在榻上坐下,笑道:“老太太身子可還硬朗。”
“還好,吃得下,就是睡眠有些淺,”尚老夫人笑道:“說起來還要謝謝林姑姑肯這麼早讓玉濱出門,自她進門,明傑也有了正經事做,我這睡眠才更好些。”
“玉濱那孩子沒給您添麻煩就好,”林清婉歎道:“我這一生雖無兒無女,但卻是真把玉濱當自己的孩子一樣操心的。她沒嫁的時候憂心,不知将來她要嫁一個怎樣的人,怎樣的家庭,待嫁了也憂心。”
林清婉一笑,腼腆道:“說句得罪老太太的話,她嫁出去的頭三天,晚上我都睡不着。”
尚老夫人就笑,“這就是為母的慈心了,我知道的,當年你嫂子嫁去林家,我也是一樣的。”
“幸而她是嫁到尚家,就在老太太跟前,不然我還不知要多憂心呢,”林清婉握住尚老夫人的手道:“也是因為這個我才能明白您的心。”
林清婉低聲道:“玉濱出嫁了,我是無牽無挂了,可您那兒還有兩個孫女呢。”
尚老夫人就眼眶一紅,拍着她的手道:“誰說不是呢,自從老二出事,我這心就沒一天安甯過。”
她抹了抹眼角道:“先是擔心明傑,現在他娶了媳婦,倒是不用我操心了,可他兩個妹妹怎麼辦?”
“老二家的糊塗,早年沒為兩個孩子定下親事,現在又是這樣子,我哪敢把孩子的婚事交給她?”尚老夫人難過道:“我一把年紀了,本是要頤養天年的,現在卻還要為她們的事煩心。”
“要是前途明亮,我煩心倒也值了,可剛才您也看到了,跟我表露有那個意思的都是些什麼人家啊。”尚老夫人委屈道:“現在我倒不看重家境了,哪怕是平頭百姓家也好,可好歹人品相貌要過得去,不然豈不是太過委屈兩個孩子了?”
在尚老夫人看來,現在尚家已有林家幫扶,能借的力中林氏都能給,實在沒必要再拿丹竹和丹菊去交換家族利益,所以男方的才情人品才是第一選。
因為男方出息,以後才有可能跟明傑和明遠守望相助。
而家族幫扶這一項,尚老夫人覺得除非丹竹和丹菊能嫁進盧氏,周氏這樣的家族,不然實沒必要,因為有林氏在前了呀。
可他們尚家的境況擺在眼前,想跟這幾家聯姻是想都不要想了。
林清婉挑了挑眉,沒想到尚老夫人想得這麼明白,倒是省了她的口舌了。
所以她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嗎,丹竹和丹菊可是我看着長大的,多好的兩個孩子,可不能就這麼随便的許出去了。”
尚老夫人便心中一動,笑道:“要論這蘇州誰認識的青年才俊多,那誰也越不過林姑姑去,她姑姑既心疼兩個孩子,不如也為她們留意留意?”
林清婉便略一沉思,欲言又止道:“老太太剛也說了,那些世家大族隻怕……”
“我不要求家世,”尚老夫人連忙道:“隻要家世清白,人的才華人品配得上兩個孩子就好。”
林清婉面上就一松,笑道:“這倒不難,不說閱書樓裡的那些人,就是求知苑都有多少适配的青年才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