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城聞言側首看向夏清。
夏清今天穿的不是工作服,也不是平時的“奇裝異服”,更沒有化濃妝,而是素面朝天,簡單的白色短袖,淺色牛仔褲,白色闆鞋,非但沒讓她覺得普通,反而因為面容姣好,身材纖細而得格外好看,竟讓普通的衣服占了她的光,隻是夏清眼中的怒氣,和這身裝扮有些格格不入。
盛景承視線一掃而過,面上波瀾不驚,問:“原因。”
夏清還是第一次和盛景承正面接觸,比她想象中的冷,比她想象中的有氣場,也比她想象中的更英俊,還有,比她想象中的無情,她無所畏懼地答:“他太任性妄為。”
盛景承微微挑眉,問:“因為這個?”
夏清答:“是。”
盛景承冷聲問:“你覺得你比他好?”
夏清有些不悅,反問:“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盛景承說。
“是在批評我嗎?”
“談不上。”
“那你想怎麼樣?”
盛景承望着夏清,聲音清冷又帶着不耐煩,說:“還是那句話,說别人時,先看看自己。”
很明顯,盛景承是說她更任性妄為,其實就是護着東東。說完盛景承向東東伸手,如果是平時,東東肯定不會去拉盛景承的手,但是此時有兇悍的夏清作對比,他當然是願意拉盛景承的手了,于是把小肉手交到盛景承手裡,停止哭泣,随着盛景承朝院角走去洗手,不時回頭看夏清。
夏清上輩子什麼難聽話沒聽過,盛景承說這些話,她根本不在意,因為她根本不在意盛景承,反正她教育了東東一通,東東下次肯定不敢往她房間扔沙子了,于是擡步朝大廳走,看着地上的沙子也當沒有看見,但是當盛景承看着東東洗好手,又看廳内地闆上到處是沙子時,不由得蹙眉,問:“怎麼這麼多沙子?”
管家說:“是東少爺撒的。”
盛景承看向樓梯,問:“樓上也有?”
“不止樓上。”管家說。
“哪裡還有?”
“太太的床上。”
盛景承問:“太太的床上?怎麼回事兒?”
管家回答:“是東少爺調皮,拿着沙子跑樓上玩,剛好太太房間門沒關,東少爺就跑上去撒了兩把沙子,然後太太和東少爺理論,東少爺拿沙子砸太太,太太也就用沙子砸東少爺了。”
所以,
所以,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樣?他錯怪夏清了?他轉頭看向院子,東東剛剛還在哭,此時開心地在院子裡騎溜溜車,如果說夏清打他了,他肯定不會恢複這麼快吧?
“盛先生回來了。”這時芳姨從樓上下來。
盛景承看向芳姨應了一聲,問:“老太太呢?”
“去打麻将了。”
“你在幹什麼?”盛景承知道芳姨從夏清卧室出來。
“我剛給太太燒水,然後送水時和她聊了兩句。”其實是芳姨剛才看到廳裡發生的事情,給并不需要心靈雞湯的夏清灌心靈雞湯呢。
“好,我知道了,一會兒給我房裡也送點熱水。”
“嗯好。”
盛景承沒再說什麼,上樓時,手機響了,他邊接電話邊上樓,習慣性地朝書房走,以前從書房走過時,夏清卧室的門大部分都是關着的,偶爾兩次開着時,潔癖的他看見裡面亂七八糟的,十分不喜歡,此時以為同樣會看到一個狼藉一片的房間,正想快步離開時,餘光中并沒有看見髒亂的情況。
他不由得側首看過去,看到的确實不是什麼髒亂差的情況,而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景,卧室裡極其幹淨極其整潔,落地窗被全部打開,徐徐的夏風吹過來,吹動薄薄的窗簾,吹響窗前書桌上的紙張,沙沙的,而夏清正拿着掃帚在掃地上的沙子,因為身材纖細修長,連掃地也看起來格外美好。
夏清好像真的變了,不一樣了。
盛景承握着手機,望着夏清。
夏清正好将地掃好,一擡頭看見盛景承。
盛景承像做了什麼虧心事兒被發現一樣,趕緊邊講電話,邊朝書房裡。
夏清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将掃帚放置門口,等芳姨上來帶走,才剛放下,樓下又傳來東東的哭聲,嚷嚷着讓管家推他的溜溜車,不然就哭,夏清一聽他哭就頭疼,立刻進房内,将門關的嚴嚴實實,開始寫稿子。
可是東東時不時的哭聲,實在太吵了,她根本寫不下去,心裡一陣煩躁,中午吃飯時,盛景承出去應酬了,盛老先生也不在,盛老太太打麻将回來,見到東東又是樓又是抱又是親的,東東更加放肆了,吃飯時一會兒要這兒,一會兒要那兒的,一個管家三個保姆都被他使喚着去拿東西了,最後,他嚷嚷着:“我要加糖,我要加糖!”
嚷嚷的同時,還要看夏清的臉色,夏清低頭吃飯不作聲,他就繼續嚷嚷:“我要加糖!我要加糖!”
盛老太太說:“小孩子不能吃那麼多糖,這紅薯粥本來就是甜的啊。”
東東拍着桌子喊:“不,我要加糖!我就要加糖!”
“家裡沒糖了。”盛老太太故意說,不想讓東東吃那麼多。
“哇”的一聲,東東又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盛老太太立刻說:“好好好,你别哭,我現在給你拿糖去。”
說着盛老太太立刻從餐桌前起身,朝廚房走。
餐桌前隻剩下夏清和東東了。
東東還在哭。
夏清一擡頭,他立刻不哭了。
夏清望着東東說:“你就會哭!”
東東說:“我沒哭。”
“剛才哭的是誰?”
“哼,我就沒哭!”
夏清耐着性子說:“不承認了是吧?我們來做個遊戲,看看你一天哭多少次好嗎?”
“不好!”
“我見過的小朋友,都不像你這麼哭的。”
“我沒哭!”
“還不承認是不是?”夏清笑着說:“從現在開始,你哭一下,我貼個哭臉便利貼到牆上,看你一天能哭多少次?”
“我剛才才沒有哭!”
“好好好,你剛才沒有哭,就算你剛才沒有哭,我們現在開始行了吧?”上輩子她聽有過孩子的同事說,其實小孩子忘性很大,或者說有些東西沒什麼意識,比如說哭,很多小孩子哭完就忘,也不知道自己哭過,更記不得自己哭了多少次,而且他們打擾了别人,他們也沒有這個意識,這就得家長去教育。所以,東東就屬于任性的,什麼都沒有意識的。
“哼!”
夏清白了他一眼:“哼什麼哼,自己什麼德行自己不知道嗎?真是盛家人。要不是打擾到我生活,我才懶得理你,什麼破小孩子!簡直就是搗蛋鬼!”
東東雖然聽不懂夏清的吐槽,但是讀懂夏清的表情,想着上午夏清都敢拿沙子砸他,說不定一會兒還能砸他,于是他跟夏清獨處時,老實多了。
而夏清說完之後,去樓上一趟,将書桌上一沓哭臉便利貼拿到手中,還沒有下樓,又聽到東東哭了,夏清撕開一張便利貼,在東東能夠看到的牆上,“啪”的一聲貼上去,然後坐下來繼續吃飯。
東東呆呆地看着牆上的哭臉,立刻不哭了,轉頭看向夏清。
夏清低頭吃飯,不看東東。
東東一直看夏清,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是看着夏清。
盛老太太納悶的很,說:“東東,看什麼呢,别看了,快吃飯。”
東東扭過頭來,一看碗裡的稀飯,連忙擺手搖頭說:“我不要,我不要。”
“不要什麼啊?”盛老太太十分耐心地問。
“我不要這種糖,不要這種糖。”
“家裡隻有白糖了,紅糖明天才有。”
“我不要,我不要,哇啊啊啊!”得到不自己想要的,東東又哭起來。
夏清輕輕放下筷子,撕開一個哭臉便利貼,走到牆上“啪”的又貼一張。
東東一下愣住,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停止了哭聲。
盛老太太根本沒有關注夏清,哄着東東說:“好了好了,别哭了,過來吃。”
東東說:“我沒哭!”
盛老太太說:“好好好,沒哭你沒哭,你最乖了,乖,過來吃稀飯。”
東東邊看夏清,邊将小嘴便朝盛老太太碗中湊。
一頓飯吃完,牆上貼了三個哭臉便利貼。
吃完飯之後,夏清到樓上寫稿子,一個中午東東都沒有哭聲,好像是睡午覺,夏清的工作效率很高,寫了一章,她正要睡午覺時,東東又哭了,夏清撕張哭臉便利貼便下樓,“啪”的一聲朝牆上貼一張,貼完就回房間,本來打算睡午覺,現在想想,不睡了,便坐在書桌前看書。
不過,房門卻是開着的,方便聽到東東的哭聲。
于是一整個下午,一面牆上貼了一半,全部都是哭臉。
到了晚上整個牆上都貼滿了。
盛老太太不明白一牆的哭臉是什麼意思。
盛老先生也不明白。
盛景承更是納悶,問管家:“這牆上便利貼是怎麼回事兒?是東東讓你貼的嗎?”
管家連忙說:“不是不是,是太太貼的。”
“太太?”
“嗯,太太一個人貼的。”
“她貼這個幹什麼嗎?”
“我們也不知道。”
“你們不知道?”
“不知道。”
管家、保姆确實不知道太太為什麼一會兒貼個哭臉到牆要,一會兒又貼一個,而且時間也不固定,好像是想貼就貼,而且每次一貼東少爺就不哭了,一家人都不知道夏清是個什麼意思,知道夏清性子不好,他們也沒敢問夏清,反正貼在那兒也不礙事,于是也沒人管了。
晚飯時,一家人坐在餐廳内,正好對着貼滿哭臉便利貼的牆,盛老太太、盛老先生、盛景承都想問一問夏清這是什麼意思,可是夏清隻是埋頭吃飯,一副不理人的樣子,三個人在心裡醞釀。
倒是盛老先生看向東東說:“今天晚上東東很乖嘛,都沒有哭呢,真棒。”
東東趕緊點頭說:“我沒哭。”
盛老先生笑着說:“對,東東沒哭,來,外公給你塊雞肉吃!”
盛老先生特意夾了塊沒有骨頭的雞肉,遞到東東的碗中,但是因為沒有注意,所以雞肉上沾了點兒香菜,東東立刻叫起來:“啊啊啊,我不要香菜,我不要香菜!”
“哪兒呢?香菜在哪兒呢?外公給你夾掉。”盛老先生連忙伸手用筷子去夾,結果不小心把東東的小菜碗給戳歪了,灑了幾粒米出來,本來是沒什麼的,但是東東這孩子性子向來古怪霸道任性,立刻“哇”的一聲嚎起來。
才嚎一嗓子,就見夏清突然放下筷子,從褲兜裡掏出一張哭臉便利貼,站起身來朝牆邊走,東東一下子停止哭聲,慌裡慌張地從凳子跳下來,差點摔倒,但他也顧不得,趕緊邁着短腿,迅速跑到夏清跟前,一把抱住夏清的小腿,昂着臉說:“我沒哭,我沒有哭!我沒有哭了!我沒有哭了!”
這一行為令管家和保姆們都驚呆了,東少爺這是在幹什麼?上午剛被太太用沙子砸過,下午怎麼就去抱腿了?怎麼回事兒?
盛老太太、盛老先生驚詫地望向夏清。
盛景承的目光也忍不住帶了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