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難受,一點點抱住了身側的人。
季少一長有力的手臂緊緊圈住我,似乎終于忍不住說:“都說了讓你掉頭你為什麼不聽?不掉頭也算了,荒無人煙的,誰讓你随便靠邊停車的?”
他的話裡雖然有責怪,但不難聽出更多的是後怕。
其實我也很怕。
“我沒有停車,是車子不知道怎麼熄火了。”我也很懊惱,“而且我的手機也關機了,開不起來。”
季少一似乎愣住了。
我咬着唇,終于擡眸望着他說:“你早就知道有人在路上等着我,是嗎?你也早就知道那是你媽雇的人吧?”
夜幕中,我恍惚看見了一抹詫異閃過那雙如淵瞳眸。
他的聲線略沉,卻是說:“不會是我媽。”
他竟這麼睜眼說瞎話!
我突然很生氣,試圖想要推開他,他用力抱住我,輕斥道:“别鬧,先離開這裡要緊!”
我也知道他擔心的很有道理,可我真的又生氣又委屈,渾身上下的傷好像也更痛了,強忍住委屈的眼淚,說:“要不然你叫我掉什麼頭?你都不敢報警,難道還不是因為知道主謀是誰嗎?”
“我讓你掉頭是因為小眠……不是個好惹的人,我倒是想問你,你都已經嫁給我舅舅了,還要去見小眠幹什麼?”他低頭看着我,問得理智氣壯。
我當然回答不出來。
季少一又說:“我不報警是因為我的手機掉了,可能是之前打鬥的時候,你要是不信,那我回去找!”
他說着,竟真的要轉身。
“别!”我吓得不輕,忙用力攥住他的衣袖。
沒有再繼續糾纏,倒不是說我認為季夫人是清白的,隻是我明白季少一是個說得出也做得出的人,萬一那些人還在樹林裡找我,他回去又遇上他們怎麼辦?
說到底,那一個都是他親媽,他不信自己的媽媽會做這樣肮髒的事也正常。
就像我明知道我媽媽年輕的時候曾經那樣放蕩過,但作為女兒我依然不會過于苛責她一樣。
但一想到那些人想對我做出那樣的事,還想要用手機錄下來,我就氣得渾身發抖,連腿都軟了。
“小止!”季少一下意識撐住了我,心疼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沒骨氣說:“沒什麼,就是……吓得腿軟了。”
終是聽得他松了口氣,他背過身,彎腰将我背了起來。
我吃了一驚:“我可以……”
“再不快點走,你不會是想再被追上吧?”他低聲說着。
我到底反駁不出來。
其實我真的走不動了,腳也痛,腿也痛。
此刻趴在他的背上,聽着他清晰的呼吸聲,内心的害怕與浮躁終于也緩緩退去了。
季少一在低頭的瞬間,看清楚了我的腳,他忙沉聲問:“怎麼赤腳?”
“……哦,高跟鞋,跑不快。”
“穿什麼高跟鞋!”他有些責怪。
我也不好說那都是為了在小眠面前不輸氣勢特意買的,遲疑了下,隻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要去見小眠?”
他嗤笑:“你是什麼樣的人,嫁給舅舅以後你對我唯恐避之不及,怎麼會為了一張設計稿專程到處找我?我讓人一調監控就知道你去見我媽了。”
我心中詫異,脫口問:“你去問你媽了?”
他又笑:“明知道她不會告訴我,我問她幹什麼?”
我一噎,他倒是了解季夫人。
他略為側臉看了看我,這才說:“但她忘了交待她的秘書保密了,我知道了你去打聽事情,于是趁我媽不注意偷看了她的手機。她今晚又特意把舅舅叫去老宅,我就知道你們想幹什麼了。”
原來如此。
我還以為我把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還覺得那次在寰宇大廈下遇見慶幸自己留了一手做得滴水不漏,沒想到季少一早把我看穿了。
我趴在他背上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說穿過這片林子就能看見别墅區,可是也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了,完全沒有要穿出林子的迹象。
季少一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我環顧四周,沒有人追上來的迹象,于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放下我吧,我可以自己走。”
他沒有勉強,放下我,喘着氣說:“休息一會再走。”
我忙問:“你是不是迷路了?”
“沒有。”他說得肯定,“隻是這段路不近,有點遠。”他一手扶着樹幹,另一手娴熟解開了襯衫的兩顆扣子透氣。
我拉攏着身上他的外套,赤着腳,有些局促。
他大約是想起來,忙伸手将我拉過去,讓我的腳踩着他的腳背,另一手環住我的腰,以防我站不穩。
我忙推住他的兇膛,皺眉說:“不用,我……”
“晚上林地陰冷,赤腳容易生病。”他不等我開口就打斷我的話,“你好好地回去,這件事才能瞞過舅舅。”
我垂下眼睑突然說不出話來,他果然還是為了霍亦沉來的,畢竟他說過的,季夫人很是忌憚霍亦沉。要是被霍亦沉知道季夫人敢這麼陷害我,不知道這件事會鬧成什麼樣。
所以季少一,他會求我嗎?
我悄悄擡頭看着他,靜谧周圍,隻剩下季少一微喘的聲音,他竟完全沒有提一句有關季夫人的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呼吸聲才漸漸平緩下去,林間有風吹來,揚起了我的發絲,我擡手将亂發攏至耳後,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
因為急着要趕去晚會地點,我都沒吃晚飯。
季少一終于低下頭來,我有些窘迫不敢擡頭,他似乎想起什麼,伸手在外套裡摸了摸,然後,什麼東西被塞了過來。
我捏了捏,竟然是包小餅幹,我驚訝擡頭。
聽他說:“禾子好玩塞給我的,我不吃這樣的東西。”
是那種小動物的餅幹,我記得上學的時候女生們經常吃。我也不管他吃不吃,拆了包裝,分了一半給他。
他直接把我的手推回來:“我吃了晚飯出來的,快吃,吃完我們就走。”
我的确很餓了,雖然這包小餅幹也不頂什麼事,但有總比沒有好,于是我狼吞虎咽就吃完了,最後還噎住了。
季少一忙拍着我的後背:“怎麼樣,還好嗎?”
好半晌,我才緩過勁兒來:“嗯,沒事。”
他松了口氣,背過身又打算來背我,我下意識想要推開,他的力氣很大,不容我拒絕。
身邊的樹木一點點往後退去,他突然笑了。
我皺眉問他:“你笑什麼?”
“沒想到你愛一個人居然是這樣的。”我心中吃驚,他又繼續說,“就算小眠威脅不到你,你也還要去見她……”
我咬着唇,去見小眠的原因我不能解釋,但是此時此刻我卻很清楚,樹林盡頭不會有小眠,這一切不過是季夫人為了設計我編造的謊言,為的隻是要在路上找人糟蹋我罷了。
我在心中嗤笑一聲,忍不住說:“那你呢?明知道南小姐對你并非一心一意,你卻還是那樣義無反顧!”
我很嫉妒!
季少一的呼吸聲沉了些,他終于不再說話了。
又走了好久,前面終于看見了光,不同于冷白的月光,那是真真切切的燈光!
這一夜的緊張與恐懼終于過去了。
果然如季少一所說,樹林盡頭便是一片延綿在整個海灘邊的别墅群,有錢人的天堂。
他把我放在了路邊的花壇上,然後目光搜索着。
我跟着站了起來,如果有公用電話我們就可以尋求幫助了,隻可惜目光所到之處沒說電話亭,就是人都沒有一個。
我有些失望的時候,目光突然瞥見前面不遠處的一棟别墅外停滿了私家車,裡面還有音樂聲傳出來。
我瞬間想起季夫人提過的那個慈善晚會,看來是在那裡!
就算小眠不在這裡,但季夫人為了不讓我懷疑,想來慈善晚會是真的存在的。
“我可以去那邊借個手機!”我伸手一指,然後朝那邊的别墅跑去了。
“小止!”身後,季少一的聲音傳來,“等下!”
我沒有停下腳步,隻想着希望能快點尋到幫助,好在這裡是有錢人的社區,地面上幹淨得幾乎一塵不染,就算我赤腳跑在上面都不覺得疼。
我一口氣跑到了那棟别墅外,裡面燈火輝煌,有歡聲笑語傳出。
院中站着三三兩兩的人,端着酒杯的人們,或優雅交談,或暢懷大笑……
而我,再往前一步時,正巧看見一位穿着湖藍晚禮服的女子含笑側過臉來,她面前的男士正同她說着什麼,她笑得燦爛,挽起的長發溫婉知性。
雖然隔得有些遠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我卻知道那就是小眠!
我蓦地愣住了,怎麼會這樣……
我一直以為這一切都是季夫人在騙我,沒想到小眠真的在這裡!
所以……所以季少一的話是真的,那幾個人不過是随機作案,我運氣不好碰上了,并不是季夫人找來的嗎?
我下意識往前一步,别墅門口的保安皺眉看着我,已經轉身朝我走來。
“小止。”身後,季少一在叫我。
不知道小眠是不是聽到了門口的動靜,正轉身朝這邊看來。
我蓦地瞥見地上全是細小傷痕的腳,想起我此刻頭發淩亂,衣衫不整的樣子……連保安都覺得我是那種可疑份子吧?
身後,季少一的腳步近了,我什麼也不管不顧,轉身拉住他的手就朝一邊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