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華遲疑了下,起身快速上樓去了。
季夫人的臉色難看至極,一言不發跟了上去。
霍亦沉的目光轉向周阿姨,話語微涼問:“少一在家?”
周阿姨遲疑了下,隻好點頭說:“季總是在家,哦,是季總身體不舒服,董事長說怕霍先生擔心,所以才囑咐了我們别告訴您的。”
托詞!
我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筷子,季少一不想見我才是真的吧!
沒想到霍亦沉卻站了起來,目光朝我看來,說:“那我們也上去看看吧。”
“我還是……”
不等我拒絕,他直接伸手拉了我起來。
對着霍亦沉,我縱然心裡有怒,但也總是不敢表現出來的,畢竟有句話說,拿人家的手短。
我低着頭跟着霍亦沉上樓就看見散落在樓梯口一地的玻璃渣子。
我有些不解了,不是根本不想見到我嗎?
他又站在這裡幹什麼?
偷聽嗎?
“小心。”霍亦沉拉我繞開地上的玻璃碎片,然後熟門熟路上前。
他才推開季少一的房門,我就聽見裡面傳來陣陣咳嗽的聲音。
我有些吃驚,沒想到季少一是真的病了嗎?
是因為那場雨嗎?可他不是說都快好了嗎?
他咳得很急,聽得我有些揪心。
霍亦沉拉着我進了卧室,我才見他穿着簡單的純色體恤蜷縮在沙發上不斷咳嗽,季夫人心疼撫着他的後背。
一側的書桌上、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設計稿……
季文華雖然站着,但話裡掩飾不住的擔心:“早說讓你去醫院,你偏偏不聽!”
季少一仍是咳嗽得說不出話來。
霍亦沉上前皺眉問:“才一晚上怎麼變得這樣嚴重?姐夫,送他去醫院吧。”
季文華點頭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季少一回頭瞬間,瞥見了站在霍亦沉身邊的我,他蒼白勝雪的臉更加難看,撐起身體按住了季文華的手:“咳咳,爸……别,我不想瑞婷知道了擔心。”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瑞婷!”季文華有些生氣,季少一卻按着不撒手。
季夫人心疼說:“好了老公,兒子都病成這樣了你還跟他怄什麼氣?”她不斷輕撫着他的後背,輕聲問,“好些了嗎?”
季文華歎了口氣,回頭看着我和霍亦沉,說:“讓千淑照顧他吧,亦沉,我們先下去吃飯。”
霍亦沉點了頭,拉着我打算跟季文華出去。
沒想到我們才走到門口,身後突然傳來季少一沙啞得厲害的聲音:“媽,您也出去,我有個很重要的問題向沈小姐請教。”
沈小姐?
說我嗎?
霍亦沉皺了眉,回頭張了口正要說話,季少一又說:“舅舅不必這樣看着我,她雖然是您太太,可一樣也是與我有合作關系的員工,隻是一個設計上的問題,幾分鐘就好。”
霍亦沉的眸華朝我看來。
我有些尴尬說:“我們公司接了他酒店内部設計的單。”
“是嗎?”霍亦沉淺聲說,“那也不急于一時,你還是先好好休息,公事就去公司再談不遲。”
季少一卻推開季夫人的手站起來,指了指身後的設計稿,輕微咳嗽着說:“但這也算是我的私事,我和瑞婷婚房的設計稿子問題。這個問題困擾了我一夜了,再說,靈感這種東西,說來就來,說沒就沒了,沈小姐一定特别能夠感同身受。”
霍亦沉還想說話,我拉住了他:“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我很快來。”我算是看出來了,我要是不答應,季少一這是不會放我走出這個房門的,畢竟現在這種關系,我不希望弄得更尴尬。
好在霍亦沉沒有堅持,松開了我的手,朝季文華說:“那姐夫,走吧。”
他二人一前一後出去了。
季夫人給季少一倒了杯水,歎息着說:“不是說了婚房慢慢來就好,你何必熬夜趕這設計稿?”
季少一冷着臉看了季夫人一眼,她忙說:“媽知道了,處理完就馬上休息,婷婷要是知道了一定該心疼死了。”
她走過我身邊的時候,略微停頓看了我一眼。
我又何嘗聽不出她的每一個字都是刻意說給我聽的,也是在警告我現在認清自己的身份。
回過神來,見季少一彎腰在撿地上的設計稿。
我本不想動手,卻不想有風從半開的窗戶吹入,把書桌上一張畫稿直接吹到了我的腳邊。我猶豫了下,隻好彎腰撿起來,本能翻過來,我一眼就看出這一張是他們婚房的主卧。
每一處的布局都和我交給封清禾的設計概念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季少一融合了自己的想法,把整體布局又修飾提高不少。
我蓦地想起那段時間他空下來就會翻看有關建築和設計的書籍,心中不免自嘲一笑,原來他從開始就打算親自設計他和南瑞婷的婚房的!
從前所有的細節全都在昭示着昨天會發生的一切,是我太笨沒有發現而已!
渾身都不自覺顫抖起來,手指仿佛瞬間無力,連一張畫稿都快要握不住……
我深吸了口氣走上前,把手中的稿子丢在書桌上,咬着牙說:“你有什麼話就……”
我的話還沒說完,隻見面前的人突然直起身子轉過來,伸手把我狠狠拉過去,我下意識想要掙脫,卻不慎自己絆倒了自己,季少一也沒有站穩,二人紛紛摔在了沙發上。
我吓得不輕,本能想要爬起來,他幹脆按住了我的肩膀,整個人驟然俯下來……
我悄然一窒,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離得我很近很近,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我這才感覺到他的掌心傳來的不自然的熱度。
他不但咳嗽加重,竟然又發燒了……
我心裡難受得不行,季少一,究竟是怎樣的愛,能讓你這樣奮不顧身,生着病也要熬夜畫稿,就為了博南瑞婷一笑嗎?
我很憤怒,很嫉妒!
“告訴我。”他突然開了口,“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是嗎?”
我一怔,他凝視着我的眼底分明透着無邊無盡的憤怒。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和霍亦沉隐婚的事,其實這件事等臨叔和霍亦沉來江城後我就想跟他解釋的。
然後再告訴他,我和霍亦沉清清白白,完全沒有任何男女情愛,他季少一才是我沈淩止這輩子第一個男人,也會是最後一個男人!
覺得這樣他就會理解我,可誰也沒想到,是他先選擇了抛棄我!
我還能說什麼?
“說話!”他修長有力的手指鉗住了我的下颚。
我痛得皺眉,卻是笑,學着他在訂婚宴上傷我的話一樣還給他:“早在你家瑞婷生日的那天我就告訴你我已經結婚了,是你自己不信!”
季少一明顯愣住了。
我擡起右手,目光凝着無名指笑:“還沒想起來嗎?你不還反問我為什麼結婚了不戴婚戒,呵,隐婚帶什麼婚戒!你不會真以為我對你餘情未了,所以才沒有告你強奸吧?不過是因為我是有夫之婦,我不想我老公難堪!至于現在,知道了你和亦沉的關系,想來你也不想鬧得大家都下不了台面吧!”
“住口!”兩個字仿佛是生生被他從喉間逼出,那看着我的目光沉着怒,又染着痛。
可我看不明白了,分明……分明先轉身的那個人是他,至于我是不是從開始就打定了主意不跟他在一起又有什麼重要的?
他突然捏住了我的無名指,冰冷問:“你真的愛他?”
我嗤笑說:“不愛又怎麼會嫁給他?”
“什麼時候的事?”
“六年前。”
他的指尖一涼,聲音透着一絲顫意:“所以六年前和我分手也是你一早算計好的?因為要嫁給他?”
“是又怎麼樣?”
“那這六年你為什麼不跟他一起離開?”
“因為他家裡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我給他時間去處理,事實證明,他沒有讓我白等。”我暗自沉了口氣,咬着牙說,“他和你不一樣,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你始終搞不定你媽!”
最後一句,似乎帶着洩憤般,我幾乎是吼着說出來的。
季少一覆長的睫毛微顫,像看個怪物一樣地看着我,兇膛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着,他似還想說什麼,才張口突然一陣急促咳嗽襲來,他下意識别開臉去。
我趁機推開他,慌慌張張朝外面沖了出去。
樓下客廳隐約傳來說話聲,我加快了腳步跑去,沒想到在樓梯口突然腳底打滑,我隻來得及驚叫一聲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後,我聽見有腳步聲急傳而至,緊接着是霍亦沉的聲音:“淩止!”
“怎麼回事?”他過來扶我,急着問,“怎麼樣?”
“樓梯口有些滑,咝――我的腳……”我吃痛捂住了腳踝,肯定扭到了,疼得我牙齒都直打顫。
周阿姨有些害怕說:“對不起董事長,可能是我剛才收拾的時候沒把地拖幹。”
霍亦沉直接問我:“去醫院,能走嗎?”
我試了試,隻好搖頭。
他略蹙了眉,卻在這時,季少一突然從樓上下來,彎腰一把将我抱了起來。
季夫人震驚上前,喝斥着:“少一,你幹什麼?”
季少一的臉色難看,話裡淡的沒有一絲味道:“舅舅不是有潔癖嗎?難道還要讓舅舅動手?”語畢,他不顧衆人臉色,直接抱着我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