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我聽到爸憤怒地說:“誰讓你來的?滾,你這個野種!你和你媽一樣不要臉!”
桌上的水果刀也被他丢了過來,驚險從我的腳邊擦過,但真的就像直接紮在了我的心口那麼疼……
“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啊!”同病房的人開始上前勸。
“怎麼回事?”爸的主治醫生梁骁穿着白大褂進來,他看見蹲在地上的我明顯一愣。
我忙抹了把眼淚站起來,将手中的牛皮袋往他懷裡一塞,說:“梁醫生,這錢您先拿着,後續的費用,我會想辦法,請您一定要救救我爸爸!”
“你走!誰要你的臭錢!你給我滾!你這個野種……”爸氣得紅了眼睛,掙紮着想要下床來攆我,但他實在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梁骁上前按住我爸,我不忍看着爸虛弱無力還要拼命驅趕我的樣子,遲疑了下,終于轉身跑出了病房。
一路上,眼淚止不住地流。
醫院門口,我收到一條2000塊錢的轉賬短信,我知道是我媽打的錢。
從小到大,我媽除了打扮自己,從不會花心思在我身上,我曾經大夏天還穿着冬天的棉鞋,所以我總覺得我媽很讨厭我。
那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懂了。
因為我是個女兒。
如果當初我是男的,我媽或許早就圓了她的豪門夢了。
所以爸生病的事,我沒有告訴她,我知道爸不會要她的錢。
…………
接下來的時間,我到處打工賺錢,晚上去醫院照顧我爸。
他仍然對我惡言相向,試圖趕走我,但我明白,這其實是他對我最後的愛。
他不忍心我辛苦,我更舍不得失去他。
但即便如此,上天也沒有憐憫我。
三個月後,爸爸手術失敗。
他臨終前我去看他,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已經說不出話來。可那雙噙滿淚水的眼睛卻始終直直盯着我,像是要說話。
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他想說他一直愛我,慶幸最後還能見到我,慶幸他走後終于能讓我解脫。
爸走後,我在醫院哭了一夜。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從今往後,世界上隻剩下我孤零零一個人了。
……
…………
六年後,mariposa設計公司格子間。
我生氣将手中的設計稿丢在桌上:“慧姐,您這是什麼意思?”
唐慧瞥一眼,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随即又低頭打着草圖:“這裡是200塊,你的稿酬。”
我忍不住一笑:“這設計稿起碼2000塊吧,還有,分明是我設計的,您頂多就是指導一下,為什麼沒有我的署名?”我戳了戳設計稿右下角,那裡明明白白就寫着唐慧一個人的名字。
每個新人剛進公司都會給配一個前輩師父帶着,而唐慧就是我的師父,雖然年過40,依然風姿綽綽,但人品嘛……
不過女人和女孩能和睦相處,而大女人和小女人之間卻隻能開戰的話一點沒錯。
聽了我的話,唐慧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她放下手中的筆,擡頭輕蔑看着我說:“一個新人要求倒是挺高,别以為有點本事就想登天,下面幾個項目你都别參與了,好好給我反省反省什麼叫尊師重道!出去!”
我本來想要再理論的,不過這已經是我一年内進的第五個設計公司了,好像欺負新人成了社會常态,再加上前幾天投的簡曆全部石沉大海,想了想,我還是蔫兒了。
其實我擅長的是建築設計,但是六年前賣出了酒店設計稿後,非但沒有因此成名,反而一夜之間,所有人都不敢再要我的東西了。畢業之後兜兜轉轉三年,我就做了人家的槍手三年,我終于忍受不了,轉了室内設計。
沒想到行行都有氣死人的那些不成文的規定。
一肚子火氣從唐慧辦公室出來時,我遇見了從洗手間紅着眼睛出來的紀寶嘉,紀寶嘉一見到我就拉住我的手哭着說:“怎麼辦淩止,那個混蛋要分手就分啊,可借我的錢不還算怎麼回事?我還等着交房租呢,房東剛才又打電話來催,真要我住天橋下嗎?”
“他明确說不還你了?”我震驚看着她。紀寶嘉是我畢業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我進mariposa還是她搭線的,她和男朋友鬧分手好幾天了,但沒想到那男人這麼渣!
紀寶嘉委屈地點頭:“現在他幹脆連我的電話也不接了,發信息也不回,怎麼辦啊淩止?”
“太過分了!”我拉着她就往外走,“去要回來!”
紀寶嘉猶豫:“淩止,可我怕……”
“怕什麼?都是你的皿汗錢,你是加了多久的班才攢的那一萬塊錢?”我正有一肚子氣沒地方撒呢,于是拉着紀寶嘉風風火火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