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終于開始了。
當南瑞婷親昵挽着季少一的手出現在台上時，所有人都贊歎着将目光投向他們。
璀璨燈輝下，南瑞婷美豔得無懈可擊，季少一更是帥得令人無法挪開雙眼。
如此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在心裡歎了口氣，要是換作我，想必在座所有人都得吐槽吧。
紀寶嘉下意識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本能沖她一笑又看向台上。
此刻的南瑞婷一副準新娘的幸福模樣，完全不像之前接電話哭泣的女人了，也許不是什麼大事吧？
這樣一想，我也放了心。
周圍所有的喧嚣仿佛也褪去了，我看見季少一拉着南瑞婷的手接了話筒，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緊張得掌心都冒了汗。
“非常感謝在座的各位來參加我和瑞婷的訂婚宴……”
他熟悉好聽的聲音響起――
我聞聲望去，見他的目光正好朝我看來，我蓦地一緊張，手機從掌心滑到了地上。
我忙驚詫得彎腰去撿，正好聽見季少一說：“今天是我生命中最高興最特别的一天，因為我要和我最愛的人訂婚……”
“少一。”南瑞婷打斷了季少一的話。
南瑞婷的聲音突然響起，令我才觸及手機的手指都跟着一顫，想到南瑞婷馬上要說出公然甩掉季少一的話，我整個人都冒着汗。
是緊張，也是對季少一做出這麼大犧牲的心疼。
南瑞婷的聲音繼續，“我隻是想說，我們在一起的這段日子，一直都是你主動，我想趁此機會告訴你，能和你攜手走完一生我很幸運。”
我蓦地一震。
音響中傳來季少一的呼吸聲，接着他的聲音帶笑：“瑞婷，我也是。”
一句“瑞婷我也是”令我的腦子“嗡”的一聲。
什麼意思？
什麼叫“我也是”？！
現場的氣氛一度高漲，所有人都歡呼起來，我保持着彎着腰的姿勢還沒直起身，手指顫抖得幾乎快要握不住手機。
“淩止……”
我一擡眸就見紀寶嘉轉過了身，她伸手按住了要站起來的我。
看她的表情我也知道了，賓客們這麼激動，台上二人此刻應該在忘情接吻！
而我的腦海裡，兜兜轉轉隻剩下了季少一的那句――我也是……
季少一……季少一不是和我說好當場和南瑞婷分手，然後跟我在一起的嗎？
“沈丫頭！”老首長過來了，一把把我從地上拉起來，皺眉說，“怎麼蹲地上呢？快，跟爺爺來，咱們也有好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他霸道拉着我要走，走了幾步我突然就站住了腳步。
我強忍住哽咽說：“爺爺我不去！”
老首長皺眉看我，問：“怎麼了？你都來了，難道還不是答應了爺爺嗎？”
我拼命忍住眼淚，真的，不要再問了，我怕我會忍不住哭出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丫頭，怎麼了？”老首長看出了我的異樣，他轉身朝我走了一步，“誰欺負你了？眼睛怎麼就紅了？”
我顫抖着嘴唇，那句“我想走了”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季少一的聲音穿透了千山萬水過來：“爺爺，我爸說那邊有點事，請您過去一趟。”
老首長回頭看一眼，有些不快，遲疑了下，囑咐我“等着”後終于才走了。
我努力擡起頭，見季少一單手端着酒杯朝我走來，所有的喧嚣仿佛瞬間褪去，隻剩下披落萬丈光輝的他。
那句“為什麼”堵在兇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季少一張了口，卻在那個時候，他的目光越過我的肩膀朝我身後看了眼。然後我見他一步步靠近，杯中晶瑩的瓊漿微晃，滿室璀璨映襯着他俊美冷豔的臉龐，如淵雙瞳凝住我，話卻薄涼至極：“本來的确是想當衆給你難堪的，可是最後瑞婷說同樣作為女人，她心軟了。我也覺得這是我和瑞婷的訂婚宴，沒必要鬧得瑞婷不快樂。”
他在……說什麼？
“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弄得好像我欺騙了你一樣，我們不是開始就說好，這一場遊戲到我和瑞婷訂婚就停止嗎？現在這樣的結局，你應該謝謝我。”他的聲線低沉，卓然雙眸凝着我。
我踉跄往後退了一步，腦中瞬間想起要讓我放手的秦默川，想起要阻止我進來的曾黎黎……他們都在提醒我，卻隻有我，蠢笨得隻願意相信季少一……
這一場深情的告白，感動了在場每一個人，卻獨獨傷我至深。
連着這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都仿佛在看我的笑話。
對啊，我不就是個天大的笑話嗎！
他又往前一步，享受得抿了口酒，含笑說：“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要娶你吧？”
夠了，真的夠了……
我覺得渾身的皿液都往頭上冒，一陣渾渾噩噩往後退了一步，很想很想拾起所有的力氣轉身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逃離。
可是我才退了一步，就被身後的人推住了後背。
“媽。”季少一沖我身後的人打了招呼。
我回頭，見季夫人端着一張高傲的臉看着我笑：“來都來了，何必急着走？怎麼也得喝了我們少一和婷婷的訂婚酒再走吧？”
我不想聽，我轉身隻管要走。
季夫人一把扼住了我的手腕，她的力氣尤其地大，話中透不盡的諷刺：“沈小姐還是喝了再走，也好讓你清醒清醒，别再做些不切實際的豪門夢！自己什麼身份就過什麼樣的日子，别像你媽媽那樣不知廉恥！”
我不可置信撐大了眼睛看着她，怎會……
她認識我媽媽？
季少一上前說：“行了媽，别把我和瑞婷的好日子弄得大家難堪，畢竟爺爺還是挺喜歡她的，說不定她馬上會成為我妹妹呢。”
我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就在不久前他還說要我搪塞老首長，現在卻把“妹妹”二字說得這樣輕巧……
“少一，你在這兒啊。”南瑞婷嬌柔的聲音傳來，接着，已經換了敬酒禮服的她款步而來，“阿姨。”她沖季夫人打着招呼。
季夫人忙笑着說：“婷婷，快來，沈小姐在等你們敬酒呢。”
“是嗎？我剛找了一圈沒見着，還以為沈淩止走了呢！”南瑞婷順手從走過的酒侍處拿了杯紅酒過來遞給我，媚眼如絲笑着說，“幸好你還沒走，這杯酒你可是一定要喝的。不接嗎？你不祝福我們嗎？”
我的牙齒打着顫，我不接。
她的黛眉微蹙，凝視着我說：“幹嘛扭捏？你可不是這樣的人。我不是早和你說過，你是不會成為季太太的嗎？你該不是忘了吧？”
細細想來，她的确是說過的。
可是她工作室的那件事後，從前的一切，我都以為不作數了啊！
現在他們一個個的，無一不是在嘲笑我的傻！
看出來了，這杯酒我不喝他們是不會放我離開的，我憤恨奪下南瑞婷手中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轉身時，季夫人又攔住我說：“少一還沒敬你，祝福的話還沒說你就想走？”
我的眼睛酸痛得厲害，倏地回眸看着季少一，咬着牙問：“真的要這樣嗎？”
“不這樣，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死心了？”南瑞婷的玉臂很自然地穿過季少一的臂彎輕輕挽住，她看着我說，“難道你還想和少一在一起嗎？不然為什麼一杯酒都不願意敬？一句祝福的話都不願說？”
我緊握着雙手，咬着牙就是不想說！
我不想祝福他們！
季夫人拿了杯酒強迫我端住，她還想說什麼，後面傳來一陣騷動，她聞聲看去後，臉上一陣驚喜，和季少一交待一聲就走了。
我不想去管誰來了，我隻是一動不動盯住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問：“曾黎黎沒有騙我，根本沒有所謂的變聲器，是嗎？”
他的容顔依舊，從容凝着我說：“她差點壞我的好事，不過正是因為她，我一點不擔心。因為我和她，你一定信我。”
我氣得不行，一杯酒狠狠潑在了他的臉上。
“沈淩止！”南瑞婷驚呼着看着我。
季少一攔住了她，優雅拭去臉上的酒水，他垂下眼睑看着南瑞婷挽住自己的手，輕笑着說：“你我各甩人一次，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當年我狠心說的話，他如今原封不動還給我……
季少一，你狠！
我自嘲笑着把酒杯砸碎在地上，轉身時，腿有些軟，一個踉跄，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
我擡眸，對上季少一擔憂的雙瞳，那如淵的眼底，似乎有着道不出的隐情，說不完的擔心……
呵，我一定是錯覺了。
果然，下一秒，他的話語淡漠傳下：“想走就走，别在我的訂婚宴上讓人看笑話！”
我用力推開他，咬牙朝門口走去。
“淩止！”紀寶嘉跑過來，拉住我說，“你去哪了？我轉了兩圈都沒找到你。也不知道來了個什麼人物，聽說連季夫人都好言相待的。淩止，怎麼了？淩止，你怎麼哭了？”
紀寶嘉的聲音透着一絲慌張，她忙低頭從包裡摸出紙巾遞給我。
我沒有拿，推開紀寶嘉的手，凝聚起渾身所有的力氣，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離開這裡。
宴會廳門口那邊，好多人聚集着。季夫人、季文華，就連南市長也在，所有人似乎正圍着紀寶嘉所說的那個人物說話。
我不想理會他們，隻想破開那個人群出去。
也不知道我推開了誰，餘光所到之處，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看見了臨叔的身影！
一定是我神經質了。
“讓一讓！”我低下頭，有些發狠要推開面前堵在門口，擋住我去路的人。
“淩止，淩止你等等我啊！”身後傳來紀寶嘉的聲音。
我更是慌張地要出去，喉頭堵得厲害，很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大哭一場。因為我知道，在這裡，我連放肆地哭都不能。
卻不知道誰的腳絆住了我，我一個收勢不住就朝前撲了過去。
恍惚中，看見一道身影擋在了我面前，男人的手扶住了我，我清楚地聽見周圍倒吸了一口冷氣的聲音。
“沈淩止你……”
身後，季夫人的聲音淡了，隻因擡眸瞬間，我竟然見到了那張六年都沒能再見過的臉，還是以這樣狼狽的方式。
我倏地一驚，幾乎下意識脫口道：“霍……霍先生？”
他低頭望着我，璀璨眸華染着笑意，削薄的唇揚起好看的弧度，話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你太幽默了，霍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