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手機的手一直顫抖。

　　我一直恨我媽，甚至做好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卻怎麼也沒想到再次得到葉薇的消息居然是這樣。

　　挂了電話，秦默川的聲音始終在我腦海裡回蕩。

　　他焦急的口吻，分明就是要我回去見葉薇最後一面的感覺。

　　原來，我根本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畢竟是我媽媽。

　　我在原地愣了三秒，忙轉身要走。

　　卻不想，在電梯處，碰到了要出來的霍亦沉。

　　“淩止？”霍亦沉看見我很是吃驚，他随即皺眉說，“有件事正想和你說，曾黎黎不是和少一一起來的，她是提前幾天就在香港了，因為公事。”

　　是嗎？

　　但我現在哪裡還有精力去糾結這個。

　　我心裡亂得很，緊張地說：“霍先生，我……我得回江城，我媽出了車禍，很嚴重。”

　　霍亦沉的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

　　他轉身跟着我重新進了電梯。

　　我的雙手用力握在一起，電梯門一開就沖了出去。

　　“淩止！”霍亦沉追上來拉住我，朝一側停車場走去，說，“你先别着急，我送你回去收拾東西。”

　　路上，霍亦沉打了一通電話，讓南宮江臨幫我訂機票。

　　我回房，隻是簡單收拾了幾樣衣服就下樓了。

　　霍亦沉原本是要送我去機場的，南宮江臨卻攔着說：“小眠小姐一小時後就要動手術，還是我送沈小姐吧。”

　　在醫院的時候就聽護士說過小眠的情況。

　　霍亦沉有些猶豫，我隻好說：“讓臨叔送我吧，你去醫院吧，小眠需要你。”

　　他終于沒有堅持。

　　車子開出了私宅，我回頭，見霍亦沉還站在門口看着。

　　我心裡清楚，與其說小眠需要他，其實是他需要小眠。

　　六年前的那場意外，一直到今天，他心裡對小眠始終有虧欠。

　　我想，隻有小眠醒來，霍亦沉心中的那份愧疚才會消去吧。

　　一路上，南宮江臨什麼都沒有說。

　　他對我，向來無話。

　　沒想到到了機場，南宮江臨沒有将我丢下車就離去。

　　他幫忙拉了我的行李進去，幫我領了登機牌，托運了行李，一直送我到了出境處。

　　不至于我心情慌亂而手忙腳亂，我很感激他。

　　南宮江臨抿着唇，把霍宅的鑰匙給了我：“回江城會用到車。”

　　我的車停在霍宅的車庫裡，我都忘了的事，他記得。

　　我收起了鑰匙。

　　他睨着我，終于又說：“你媽媽的事，不要太難過，還是抱點希望的好。”

　　我點點頭。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開了口：“回去之後，你别再來了，如果還有什麼重要東西落下，到時候我給你寄過去，但你别聯系先生了。”

　　我知道了，這才是南宮江臨執意要送我的目的。

　　他一心為了霍亦沉好，我心裡都明白的，其實，我早就想離開香港了。

　　我點頭，笑着說：“我知道，臨叔，謝謝你。”

　　南宮江臨的眼底有一絲不忍，但他沒有再說什麼。

　　我轉身離開。

　　候機的半小時，什麼雜念都來不及去想，腦中全是葉薇的情況。

　　我很想打個電話去問問，但可笑的是，我竟然連我媽的電話号碼都背不出來。

　　…………

　　對葉薇的恨和擔心交織了一路。

　　走出江城機場，一眼就看見人群中的秦默川。

　　他快步過來就接了我手中的行李，一面說：“具體情況我也還不是很清楚，但可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來的一路，我就有心理準備。

　　但此刻聽秦默川這樣說，我整個人還是止不住顫抖起來。

　　他過來攬了攬我的肩，說：“别多想，先過去再說。”

　　我忙說：“我的車在霍宅，你先送我去霍宅吧。”

　　秦默川的眉心緊擰，他果斷拒絕道：“我送你去，你現在的情況開車很危險。”

　　他大約是想到我都出過幾次車禍的事吧？

　　遲疑了下，我沒有堅持。

　　我的手還在顫抖這是實話。

　　去的路上，我給霍亦沉打了個電話。

　　他沒有接，我想着南宮江臨說今天小眠還有個手術的事，所以沒有打第二通。

　　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小眠一切都好。

　　秦默川直接把車停在了葉薇他們小區的那個私人醫院門口。

　　我下車就沖了進去，這裡我來過，保安認識我。

　　但秦默川被攔在了後面，我聽保安在說，閑人免進。

　　我解釋說是我朋友，他們仍然不放行。

　　我隻好讓秦默川在外面等我。

　　我直沖向護士台，急着問：“葉薇在哪個病房？”

　　護士擡眸問：“你說李太太？”

　　我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對對。”

　　護士低頭看了下電腦屏幕，伸手往前面一指，說：“前面走到底，最後一間，不過，李太太現在不在病房啊。”

　　我原本想要走，聽到護士這樣一句話，我懵了懵。

　　“不在病房？”我回頭看向護士，“她受傷不嚴重？”

　　護士奇怪看着我，皺眉問：“你在說什麼？”

　　随即，她的目光越過我的肩膀，忙站起來，打招呼道：“李太太，有人找您。”

　　我順勢轉身。

　　葉薇正朝這邊走來，一襲純色連衣裙，還踩着細高跟，哪裡是出了車禍的樣子！

　　我隻覺得渾身的皿液都燒了一遍！

　　葉薇看見我，臉上露出了笑容，她忙快步過來，伸手想要來拉我的手。

　　我厭惡地躲開了，不等她開口，直接朝外面沖了出去。

　　“淩止！”葉薇在後面叫我。

　　我沒有應，也沒有停下腳步。

　　外面，秦默川看見我沖出去，震驚地站直了身體。

　　随後，我聽他驚訝說：“葉薇阿姨，您……不是出車禍了嗎？”

　　我直接跑到秦默川車子邊上，狠狠拉了拉車門，回頭叫：“默川！”

　　葉薇已經跑了過來，秦默川從她身後跟過來。

　　我冷冷看着要靠近我的葉薇，咬着牙說：“别碰我！”

　　葉薇伸過來的手空垂了，她的眼睛有些紅，忙說：“淩止，你聽我解釋！”

　　秦默川将車子解鎖，走過來與我站在一起，看着葉薇說：“這件事您可真的好好解釋，這種玩笑是能亂開的嗎？”

　　葉薇有些遲疑。

　　我難掩怒意，直接說：“有什麼話就直說，默川不是外人。”

　　葉薇似是強忍住眼淚，看着我說：“是你弟弟小念，小念他得了白皿病。”

　　我不可置信撐大了眼睛，因為她當年婚内出軌的事，所以她知道我一直不喜歡李家的人，便要用這樣的謊言來騙我回江城嗎？

　　“淩止，我讓你回來是想……”

　　“住口！”我打斷了她的話，冷冷看着她，說，“那個請求您别說，我不想聽，也不會答應。你們李家不是家大業大，錢很多嗎？多花點錢去找啊！”

　　語畢，我再沒有逗留，拉開車門上去：“默川，我們走！”

　　秦默川愣了一秒，終于上車了。

　　“淩止，淩止！”葉薇拍打着車窗，哭着說，“你是小念的姐姐呀！”

　　我搖下車窗，葉薇的眼底有了笑。

　　不等她開口，我直接說：“你自己去問問他，他的姐姐是誰。”

　　李念深對我的态度從沒親近過，甚至在我面前就直言不諱，他姐姐叫李圓圓。

　　車子開走了，葉薇在後面追了一路。

　　這一刻，我感覺我的心硬得像塊石頭，說不停就不停。

　　直到，離開李家小區很遠很遠。

　　葉薇的電話打來了，秦默川挂斷了，然後開邊停下。

　　他扯了紙巾遞過來，我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滿臉的淚水。

　　很生氣，很委屈。

　　“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秦默川解釋着，“一個醫生打來的電話，用你媽媽的手機打的，我還以為在車禍現場打的。”

　　我搖頭，這不怪秦默川。

　　在葉薇眼裡，我從來不是她的女兒，隻有李念深才是她最愛的兒子。

　　我低頭把眼淚擦幹，側臉看着秦默川：“你有沒有覺得我鐵石心情不可理喻？”

　　畢竟，我同母異父的弟弟生病了。

　　秦默川沉着臉，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說：“别這樣想，就算你做了配型也不一定會成功的。你和李家的事，我還能不知道嗎？”

　　我勉強一笑。

　　他又說：“那我們現在回去。”

　　…………

　　紀寶嘉一看見我就高興得瘋了，上前來抱住我說：“默川告訴我，說你回江城出差，要來這裡住幾天！我都想死你了！”

　　我狠狠抱住了她，哽咽得想要哭。

　　這裡的一切都那麼熟悉，家的味道。

　　紀寶嘉抱了會兒，又生氣推開我，說：“你也夠狠心，電話号碼換了也不說！”

　　我勉強說：“隻是想穩定了再說。”

　　其實，我是怕太懷念過去的生活。

　　怕自己無法自拔。

　　紀寶嘉拉着我在沙發上坐下，一個勁問我工作的情況。

　　我不想隐瞞，直接把我為什麼來江城的事都說了。

　　紀寶嘉掩飾不住的驚詫：“你媽怎麼能這樣？”

　　我笑得無奈：“我知道真相後，第一感覺竟然不是對李念深的擔心，而是對我媽的恨。我覺得自己快神經病了。”

　　紀寶嘉心疼抱了抱我，說：“要換了我，我也生氣啊，她完全可以說實話啊，可卻要這樣騙你！”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我以為是葉薇找來了，卻不想，外面傳來了梁骁的聲音：“淩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