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止臉色變了變，眼皮朝下耷拉的，伸手在我嘴角擦了下。

　　“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聲音悶悶的，聽不出來情緒。我卻有些想笑，臉上的表情淡了些，開口正要說這都是不是我想的，而是他切實做出來的。可不等我開口，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顧行止似乎很忙，一晚上接了好幾個電話。此時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他眉頭緊皺，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看神态似乎要掐斷。

　　“接吧，萬一是什麼急事？”

　　我眼神快速掃了一眼他手機的屏幕，模模糊糊隻看見來電顯示是三個字，後面好像是兩個疊字。怕自己的動作太過刻意，不等眼神聚焦，我随意移開目光。

　　顧行止似乎在猶豫，片刻手微微收緊，骨節青白，拿着手機起身：“那你等我下。”

　　“好。”

　　我點頭，在他轉身後，之前胡亂撇在一邊掃了過去，目光落在他欣長的背影上。剛剛那個電話，好像是肖笙笙打過來的吧？兇口像是堵了一口氣，有些喘不上來。

　　坐在病床上好一會兒，心裡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般，癢的讓人發慌。

　　片刻，我坐直身子，趿拉上拖鞋，手輕輕覆在小腹上，小心的朝門口走。

　　也不是非要找到什麼讓自己心如死灰的理由，我隻是單純的想知道他們之間都是怎麼相處的，平時聊天又都在說些什麼。自己又是到底哪裡比肖笙笙差。

　　病房的門虛掩着，還沒靠近，就聽見顧行止一聲低吼。我吓得心跳一滞，下意識擡眼。透過那一小條門縫看出去，顧行止背對着，手機放在耳邊。

　　雖然看不見表情，可光從語氣裡就能聽出他的不耐和暴躁。

　　太久沒下過地，之前看夏陽也是坐的顧行止找來的輪椅，此時我腳下有些虛浮。手撐着一邊的牆，我将身子靠上去，靜靜聽着外面的人講電話。

　　“不可能！”顧行止像是極力忍耐着什麼，又朝着走廊那頭走遠了些，壓着聲音：“肖笙笙，我希望你要明白見好就收這個道理！”

　　他的聲音大了些，走廊上靜悄悄的，一字不漏的鑽進我的耳裡。

　　“你是真的覺得，到了現在我還會在乎你手裡那些所謂的證據？我警告你，以後不要在夏悅面前轉！”

　　即使隔得足有三四米遠，我還是聽見了電話那頭肖笙笙若有似無的叫喊聲。聽不清說些什麼，可肯定是鬧得不愉快了。

　　不知道談到了什麼，還提到了我的名字。我還想再聽下去，倏然看見那頭的黑影一轉，像是要往回走。我吓了一跳，連忙轉身，幾步蹦上床，又胡亂的将被子蓋在身上，努力裝出一副沒什麼精神懶懶的樣子。

　　病房門被推開，吱呀一聲像是磨在心尖。我視線掃過去，顧行止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正走着，他腳步忽的一滞，目光落在地闆上，不知在看些什麼。

　　我順着目光看過去，他卻已經恢複正常，将手機丢在一邊又在床邊坐下來，擡手揉了揉額間，眉眼間像是有幾分疲倦。

　　“還有哪不舒服嗎？”

　　顧行止的嗓子有些啞，像是一塊帶着磨砂質感的玻璃，在深夜裡顯得尤為明顯。

　　我還想着他之前接的那通電話，心不在焉的搖了搖頭。

　　“那在睡會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說着，他伸手作勢要來拉蓋在我身上的被子。我順從的躺了下去，乖乖在他的安置下老老實實躺好。

　　心中不知為何冒出來一股沖動，我想要認真的問問他，我和他之間到底算什麼，可看清他眼角眉梢的疲憊，那些話又全都全部咽了下去，我有些開不了口。

　　這幾天他應該也累壞了吧。不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顧行止對我都算是仁至義盡，他也沒有什麼好欠我的，不過是我自己的奢望太多，等不來自己想要的，心裡的别扭就發作。

　　顧行止像是沒有注意到我的這些小情緒，他椰好被角，俯身抱了下我，帶着涼意的唇印在我額頭。

　　“好好睡。”

　　看我點了點頭，他伸手蓋在我眼睛上。他的掌心泛着濕意，像是冒着汗。眼前白花花的光亮被遮蓋住，我不禁慢慢閉上了眼。

　　顧行止注意到，片刻松開手，又低頭在我額頭親了下，抓起手機重新出門，動作很輕，關門的時候幾乎聽不見聲音。

　　眼皮上打着一層亮光，我慢慢睜開眼，看着那扇被合上的門，輕輕歎了口氣。不知道他這麼晚，是要去哪裡。

　　腦海裡一片清明，哪裡來的睡意。

　　我慢慢坐起身，往身上套了件外套。穿鞋的時候忽的注意到那雙鞋是朝床的方向擺着的，我一愣，想起剛剛顧行止看那幾眼，他應該是知道我下過床吧？

　　心裡不知做何想，我重新穿上有些，慢慢朝門外走。

　　沒有什麼目的，隻是單純的在那件充滿消毒水味道的房間裡待不下去，感覺再躺下去，自己就要變成木乃伊似的。

　　走廊裡的聲控燈暗了，漆黑一片，我沿着走了幾步，鼻尖聞到一股酸臭的味道，皺了皺眉，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清清冷冷的，沒什麼人聲，時不時有穿堂風刮過，心尖泛起一陣涼意。

　　深夜的醫院着實不是什麼散心的地方，每個角落看起來都陰森森的。走了沒兩步，我就生了退意。

　　轉身正打算回房，餘光忽的瞥見左後方門後一抹黑影，整個人都是一頓，下意識以為是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吓得驚慌失措，等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顧行止。

　　樓梯間和走廊隔着一道門，此時顧行止站在門後，我在門外。

　　他指尖夾着一根煙，臉上滿是不耐，眉頭皺得緊緊的。我稍猶豫，腳尖一轉正要走過去，走進兩步，才發現他正對着的方向還有另外一個人，肖笙笙。

　　剛剛因為視覺盲區，并沒有看見。顧行止身材高大勻稱，肖笙笙在同性之間身材并不算矮，可和顧行止一對比，就顯得小巧了。兩人站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起來莫名有些般配。

　　心髒驟然收緊，我像是一個小偷一樣慢慢貼在了牆邊。細聽之下，才聽見肖笙笙帶着啜泣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的響起來。

　　我慢慢縮着身子蹲了下來，一顆心繃得緊緊的。不由恥笑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什麼看看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也好，要是此刻顧行止和肖笙笙在我面前摟摟抱抱，我就直接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