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姬無憂伸出的手,僵滞于半空之中,艱澀的閉了閉眼,他皺眉輕道:“赫連煦,仇大哥已經死了,你再說多少個對不起都是徒勞!”
若他知道,端木暄回來,會是如此情形。
那麼……哪怕日後她會後悔,她再如何恨他,他都不會放開她的手……
“你想說什麼?”
輕輕的,抱着端木暄起身,赫連煦看向姬無憂。
“自然是這個!”眸光一閃,姬無憂伸手自青竹頭上拔下銀簪,上前兩步,他将銀簪插在了仇禦風早前的膳食之中。
隻是瞬間,原本在火光下,還銀光閃爍的簪子,瞬間泛起烏黑!
見狀,赫連煦眉峰一凜!
回頭,對上他如炬的目光,姬無憂冷聲說道:“仇大哥身上的毒,雖可緻命,短時間内卻不然!”
“此事,我會有所交代!”
冷冷的,扔下這句話,赫連煦轉身向外。
見赫連煦要走,姬無憂再次出聲:“如今暄兒的心,已然殇了,若你一定奈何不了自己的親人,便放了她吧!”
驟然頓足,赫連煦再次轉身。
直直的,迎視着姬無憂的視線,他手中青筋迸現。
緊咬牙關,她一字一頓道:“可以,除非——我死!”
聞言,姬無憂心下不禁一震!
“傳朕旨意,仇禦風已死,殺害驸馬一案結案,念他過往曾對朕有恩,特準其遺體送回故鄉安葬!”淡淡的,看着姬無憂,赫連煦下達命令之後,便抱着端木暄再次轉身。
若一切,說放便能放,世間便不會有那麼的癡男怨女!
若他和她之間,有一個人可以放下,便也就沒有今日的為情所困!
他,今生情炙,早已注定無法放開她……
……
回到曌慶宮,将端木暄妥善安置之後,赫連煦命人傳了太醫後,便一直守在榻前,許久都不曾離開半步。
榻前,赫連煦神情凝重的凝望着一臉蒼白的端木暄。
在此期間,他的手,一直都握着端木暄的手,從未松開過半分。
眼看着,就快五更了,早朝已然遲了半個多時辰,他卻仍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這可急壞了一旁的榮昌!
昨日,齊王叛亂平定,今日在朝堂之事,事關此一役的賞罰,赫連煦不得不去!
擡眸,他求救似的看向姬無憂,卻見他隻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看向别處。
這讓榮昌,不禁在心裡暗暗叫苦!
“皇上……”
靜窒半晌兒,榮昌終是忍不住出聲道:“朝堂上,大臣們都在等着……”
“朕知道!”
赫連煦緩緩的歎息,悠悠問道:“太醫怎麼還不到?”
榮昌恭身:“回皇上,太醫院距離曌慶宮有相當的一段距離,應該快到了!”語落,他再次以求救的目光看向姬無憂。
見狀,姬無憂微微皺眉。
“早知如此,還當什麼皇上,學我做個王爺也是不錯的……”看了眼赫連煦,姬無憂無奈上前,扶了扶赫連煦的肩膀,他輕歎道:“若你今日不去早朝,大臣們隻怕又該說暄兒的不是了!”
沉默片刻,赫連煦終是站起身來:“這裡交給你,幫我看好她,我下了早朝,要先去初霞宮!”
“好!”
隻此一字,姬無憂落座于他剛剛所坐的位置。
多餘的話,他一句都不會說。
因為從在天牢裡赫連煦的态度來看……他相信,即便赫連煦再如何偏袒維護太後和赫連嫒,都會給端木暄一個交代!
隻是不知的是,這個交代,對于端木暄而言,還重要麼?!
赫連煦走後沒多久,太醫便到了。
待太醫與端木暄懸絲診脈後,姬無憂輕問道:“皇後娘娘可有大礙?”
将醫具收好,太醫對姬無憂恭了恭身子:“回王爺的話,皇後娘娘的身子,隻是憂傷過度,并無大礙!不過……”
“不過什麼?”
姬無憂追問。
太醫頓了頓,回道:“娘娘有喜了,日後萬萬不能再如此憂思了。”
聞言,姬無憂眉心微擰!
早前在天牢,端木暄嘔吐之時,他便大約猜到了些什麼。
因為,即便天氣炎熱,天牢内通風不好,有些黴敗之氣,但對于端木暄來說,她并非嬌氣之人,合着不該有那麼大的反應。
如此看來,一切倒也說的過去了。
她和赫連煦的第二個孩子麼?!
雖然,他對端木暄鐘情已久,但此刻知她又懷了赫連煦的孩子,他的心裡,雖有嫉妒之意,更多的卻是一份安心……
在他看來,如今端木暄和赫連煦的關系,已然岌岌可危!
這個孩子,無疑将是她們之間關系緩和的契機!
念及此,姬無憂的唇角微微勾起。
原來,他對端木暄的愛,已然深到,希望她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擡眸之間,他看向端木暄,卻不期望進她平靜無波的明眸之中。
“暄兒?!”
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許,姬無憂溫柔出聲:“你何時醒的?竟不吱聲?可聽到方才太醫的話了麼?”
仿佛沒聽到姬無憂的話,端木暄隻靜靜的看了他一眼,便看向榻前垂首恭立着的太醫。
“微臣參見皇後娘娘,給娘娘道喜!”
被端木暄瞧得發毛,太醫的頭垂的更低了些。
“本宮何喜之有?”輕輕的,嗤笑一聲,端木暄冷哼出聲。
聞言,太醫身形一怔!
“暄兒……”
眉心一抿,姬無憂準備出聲。
淡淡的,對姬無憂彎了彎唇,端木暄眸色一寒,看向太醫:“今日,本宮是傷心過度,多休息幾日便好了,并無其他征兆!”
“娘娘……”
擡眸看了眼端木暄,太醫輕道:“此乃大喜,該禀明皇上……”
眉心一颦,端木暄冷聲重申道:“本宮隻是憂傷過度而昏厥,何來大喜?!”
被端木暄說話的語氣驚得一滞,太醫屏息片刻,頓首道:“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了!”
今日當值的太醫,雖不及王太醫,卻也是在宮中當差多年。
方才,端木暄都那麼說了,便表明她不想讓人知道她懷孕的事情,若是如此,他心下能有的想法,莫不是皇後娘娘想親自給皇上和驚喜,或者是……皇後娘娘懷着的這個孩子,有可能不皇上的……
想到這個可能,他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若果真如此,如今他為活命,便隻能将她有孕之事瞞下,隻是在皇後這邊暫時活命,若日後此事皇上追究起來……
“此事本宮不會讓皇上為難你,你先退下吧!”早已猜透了太醫的心思,端木暄冷冷的,睇了他一眼。
心弦一松,太醫忙恭身告退:“微臣告退!”
待太醫恭身退出寝殿,端木暄作勢便要下榻。
擡手之間,将她按住,姬無憂輕斥說道:“你有孕在身,還一夜沒休息,現在是不想要命了麼?”
“無憂……”
眸中淚光閃爍,迎着姬無憂的視線,端木暄的情緒異常激動:“我哥哥死了,他的屍體如今尚在那冰冷肮髒的天牢之中,你讓我如何安心休息麼?”
姬無憂忙道:“你放心,阿煦已經下令,将他送回安陽安葬了!”
“會送回安陽麼?”
定定的看着姬無憂稍許,端木暄輕輕一歎:“落葉總會歸根的……”
想到赫連煦,她不禁又哂然一笑:“對于哥哥的死,他怎麼說?”
端木暄知道,随着兄長的死,她與赫連煦之間,恐怕再也不會有幸福二字了。
這份愛情,已然是她所才能承受的。
“此事尚需徹查,你需給他時間……方才他說,下了早朝,便會去初霞宮……”凝視她臉上的哂笑,姬無憂心下微頓,抿了抿唇,他溫和說道:“他不久前便說了,此事一定會有所交代!”
“有所交代?”
眼中淚珠滑落,端木暄讪笑問道:“當初我與他相認時,他便曾說過,讓我信他,我信了……但如今因為信他,我家仇未報不說,還賠上了唯一的親人……無憂你說,我還如何相信他?!”
被端木暄問到語滞,姬無憂半晌兒之後才無奈說道:“想當初,你愛的那麼辛苦,卻是一路而來,不畏生死披荊斬棘,既是前面你選擇了相信,如今又何不再多信他片刻?”
聞言,端木暄眉心緊蹙。
輕輕的,撫落她眼角的淚滴,姬無憂再接再厲道:“這樣如何?若此事阿煦給出的所謂交代,仍舊如以前一般讓你失望,日後你再要如何行事,我定傾盡所有來幫你!”
“我不需你幫我……”聲音微頓,端木暄眸色漸深:“隻願到時你不會再攔着我!”
姬無憂的身份,是離國的端王!
若她與太後、長公主之間的仇怨是私仇,那麼……若此事牽連到姬無憂,便成了兩個國家之間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