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的,太跋扈的人,便是宮鬥之中的出頭之鳥。
如今,阮寒兒學會了蟄伏,而雲嫔初入宮闱,卻仗着自己的表姑母而如此高調……她,是還不曾嘗盡這宮中百态啊!
柳莺眸光微轉,看向雲嫔。
輕輕一笑,她榮辱不驚的對雲嫔道:“妹妹說的極是!”
輕盈起身,她以退為進,朝着赫連煦福身請道:“皇上聖恩,今日宮中,除卻皇後,皇貴妃已是宮中最高位分,還請皇上将協理六宮之權,交由姐姐執掌,臣妾從旁協助便是!”
見狀,殿内衆人皆都臉色一變!
宮中女子,唯争權與争寵!
她們誰都沒有想到,柳莺竟會如此輕易的便交出大權。
擡眸,低睨柳莺一眼,赫連煦并未言語,隻眸色溫柔的看着端木暄。
眸華輕擡,與赫連煦對視一眼,端木暄凝向柳莺:“如今本宮才剛到宮中,對宮中一切尚不熟悉,這協理六宮之事還得由妹妹暫代。”
宮中大權,她自然要掌于手中。
但柳莺的協理六宮之權,是太後給的。
她若要,也要從太後口中先允,而非赫連煦下令。
半晌兒,見柳莺依然垂首福身,赫連煦聲音低沉道:“既是皇貴妃如此說了,你便回座吧!”
“是!”
輕應一聲,柳莺睇了雲嫔一眼,而後安然落座。
微微撇唇,雲嫔不看她,一臉事不關己的垂首用膳。
一場宴席,本該氣氛活躍,經此一事,倒顯得有些沉悶。
席間,有些人,雖吃着美食,卻如同嚼蠟。
是以,晚宴并未持續多久,柳莺便先行起身,以身體不适為由,提前離席。
目送柳莺離去,端木暄黛眉輕聳,眸中情緒複雜:“聽聞貴妃的身子,一直不好,竟不想如此孱弱,苦了她還要為六宮之事操勞。”
“既是姐姐心疼華貴妃,便盡快熟悉宮中事物即可。”淺笑一聲,仇婉若盈盈起身,上前幾步,她對赫連煦福身道:“嫔妾今日新的了一張鳳尾琴,琴聲清脆,猶如天籁,不知皇上和姐姐可興緻同行賞曲。”
側目,睨了仇婉若一眼。
不等赫連煦和端木暄作聲,阮寒兒道先行開口道:“惜嫔妹妹的一曲《莫懷殇》練得出神入化,聽者心動,就不知本宮可有幸一聆?”
聞言,仇婉若不禁眉心一颦!
她此行,無非是要撇下阮寒兒和雲嫔,引赫連煦到煙華殿去,卻不曾想阮寒兒竟想着要跟去。
幾步上前,雲嫔對赫連煦福了福身:“久聞惜嫔琴藝精湛,嫔妾也想要一飽耳福呢!”
“既是玉妃和惜嫔都想要聽曲,一起過去也無妨!”轉頭,看着端木暄,對上她的眸,赫連煦唇角淺揚:“皇貴妃的意思呢?”
對于仇婉若,他一直隻視作端木暄的替身。
在端木暄出事之後,他之所以常去煙華殿聽曲,無非是為了聊慰心中對端木暄的思念之苦!
他相信,他的苦痛,端木暄該是能夠體會的!
迎着他的視線,端木暄的心底,不禁泛起些許酸澀。
她何嘗不知,赫連煦對仇婉若好,便是對她好。
但即便如此,她的心裡,還是頗為不是滋味!
微微抿唇,她問着邊上的榮昌:“是夜了,外面可還涼爽一些?”
“是!”
榮昌颔首回道:“不比午後炎熱,有微風徐徐。”
莞爾一笑,端木暄輕點了點頭。
視線,自衆人頭頂一一掠過,終至與赫連煦四目相對,她淺笑道:“夏日炎炎,可惜了禦花園裡,姹紫嫣紅的花兒,如今既是花好月圓,夜風徐徐,依臣妾之見,倒不如在禦花園擺案,幾位妹妹一并過去,一起聽曲賞花也是不錯的。”
既知仇婉若包藏禍心,她自沒有再容她榮寵的道理!
“就依愛妃的意思!”
赫連煦會意,俊美無俦的面龐上浮現一抹淺笑。
轉頭,見仇婉若面色不悅,他隻當不見,輕聲吩咐:“差素菊回煙華殿裡取了琴來,你在禦花園彈奏即可。”
“嫔妾……遵旨!”
唇角輕抽,終是有些勉強的扯動了下,仇婉若有些尴尬的起身吩咐着素菊去取琴。
————
禦花園中,牡丹盛開,水蓮綻放,所到之處,處處花香彌漫。
桌案前,素菊呈上鳳尾琴,仇婉若安坐,玉指輕撥。
琴聲叮咚,曲調熟悉,正是端木暄再不想彈起的那首《莫懷殇》!
幾月不見,如今仇婉若的琴藝,比之以往,境界早已大升!
由此可見,這陣子在琴藝上,她沒有少下功夫。
面色恬然,靜聽那首過去讓她心碎夢碎的琴曲,端木暄唇角輕翹,睇向身邊的赫連煦。
桌案下,大手伸出,覆上她的手,赫連煦迎着她的視線,溫和而笑。
凝着他唇角的淺笑,聽着《莫懷殇》曲,端木暄心下思緒難辨。
此曲,本是他為她所作。
此刻,卻出自另外一名女子之手。
此情此景,何其諷刺?!
想到桌案前,三名女子,每一個,都是他的妃嫔!
她的心下,不禁哂然!
“惜嫔妹妹的琴曲,确實出神入化,臣妾領教,不過……”輕擡皓腕,躲開赫連煦的手,她不着痕迹的輕笑着了下,便起身對他行禮:“眼下臣妾有些乏了,便先行告退了,願皇上和幾位妹妹聽曲聽的舒心!”
擡手,扶着她交握的雙手,赫連煦星眸之中,光華灼目:“朕陪愛妃一起回曌慶宮!”
琴音戛然而止,仇婉若微微擡眸:“皇上……”
“皇上……”
……
邊上,雲嫔和阮寒兒見狀,皆都希冀着輕言出聲。
見狀,端木暄淺笑着道:“在這深宮之中,臣妾雖不熟悉,但回曌慶宮的路,還是可以尋到的,此刻幾位妹妹興緻正濃,惜嫔妹妹琴音繞梁,皇上還是留下聽曲吧!”
對于赫連煦的話,婉言相拒,端木暄微微擡手,将他的手拿起,複又放下,而後轉身離去。
眸華頓黯,赫連煦心下抽痛!
緊咬牙關之際,他的神情瞬間冰冷。
她終究,要如此将他推入别的女人懷抱麼?!
不遠處,牡丹花叢外。
早前以身體不适離開曌慶宮的柳莺,手撫花枝,靜聽身邊奴婢巧兒帶來的消息。
聽聞皇貴妃撇下皇上,獨自一人回了曌慶宮。
她輕撫花枝的纖手微怔。
許久,一切如常,她将牡丹花拂于面前,輕嗅其香:“皇上反應如何?”
巧兒回道:“皇上初時面色不佳,自皇貴妃離席之後,他看似在聽曲,實則杯中之物不斷。”
“是這樣麼?”
似是一切,早已了然于心。
柳莺目光綿軟,遙望遠處燈火闌珊。
“是!”
再次點頭,巧兒回道:“奴婢不會看錯的!”
啪的一聲!
柳莺手中花枝折斷!
看着手中的嬌豔的牡丹花,她哼笑一聲,面色凄然,眸中有厲色内斂……
……
回到曌慶宮後,端木暄便吩咐青竹備了香湯。
沐浴過後,除去汗意濕濡,她神清氣爽,便喚了白鳳棠來,在寝殿内繼續早前的那盤殘局。
不多時,青竹送了茶水進來。
擡眸,瞥了青竹一眼,端木暄輕聲吩咐道:“待會兒若皇上過來,就道本宮身子不适,先行歇下了。”
“喏!”
規規矩矩的福了福身,青竹退出寝殿。
“姐姐心情不佳?”手起子落,白鳳棠笑看端木暄。
“何為佳?何為不佳?”
不曾擡眸,隻靜觀棋局,端木暄眉梢輕擡:“我确實心情不佳!”
聞言,白鳳棠撲哧一笑!
擡眸,睇了她一眼,端木暄輕道:“有時候我在想,若是感情,可以随意控制,那該多好!”
那樣的話,她便不會讓自己愛上赫連煦。
她也就不會活的如此辛苦!
“姐姐本是聰明人,這會兒子倒說起傻話來了!”輕歎着,白鳳棠說道:“若一切可以控制,人世間隻怕便不會有那些千古情殇了!”
端木暄苦笑:“還是妹妹好,能得離帝一生獨寵!”
“姐姐怎知我就不曾受過情殇之苦?”讪讪一笑,白鳳棠擡眸瞟了端木暄一眼。
眉心輕皺,端木暄從白鳳棠的眼中似是讀到了些什麼。
淡淡一笑,她并未多問。
靜窒片刻,白鳳棠輕聲問道:“見過了太後和宮中一衆妃嫔,姐姐可想過下一步要如何行事?”
“如何行事?”
擡眸看着白鳳棠,端木暄苦想半晌兒,終是落下一子:“恪守本分即可!”
此刻,她要做的,便是老老實實的等着。
等着太後,将一切觀察入微,權衡利弊之後,親自将後宮交到她的手裡。
聞言,白鳳棠落下一子,眉心輕皺:“姐姐可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