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眸,柳莺看着正攙扶着太後的劉姑姑。
迎着她的目光,劉姑姑心下一突!
不待她作聲,便見柳莺對太後咬牙禀道:“劉姑姑……不可信!她是……是齊王的人!”
太後聞言,臉色瞬息萬變。
劉姑姑臉色,也是驟然一變!
“太後!”
高喊太後一聲,不等太後多問,劉姑姑就着太後的手臂跪下身來:“請太後相信奴婢,奴婢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轉睛之間,側睇劉姑姑一眼,她沉聲對柳莺斥責道:“劉姑姑在哀家身邊服侍多年,她的為人,哀家比你清楚,你休得胡言!”
“臣妾并非胡言!”
臻首高昂,柳莺絲毫不懼,字字铿锵:“在皇後薨逝之後,一直是臣妾在打理六宮事宜,期間劉姑姑曾多次等到太後就寝,便帶着太後腰牌半夜出宮,此事宮門處有詳細記錄……太後知道,莺兒一家皆都殒命齊王手下,對于齊王的一舉一動,自也是十分關心的,而劉姑姑每次進出齊王府時,也并非是人不知鬼不覺……若她如此行事乃是領了太後懿旨,那臣妾今日便再無話可說。”
柳莺如此言辭鑿鑿,使得太後眸子一緊,看向劉姑姑。
見劉姑姑将頭埋得極低,卻不出聲,她的心不禁微沉了下。
“你所說之事,哀家知情,劉姑姑亦是奉了哀家的旨意而出宮的,日後這種話,在沒搞清楚狀況之前,斷不可妄言!”微微擡眸,太後與柳莺視線相交,語氣平和的輕擺了擺手:“今日皇貴妃與你求情有恩,你且去與她拜謝之後,便回宮去吧!”
聞言,柳莺眉心一褶!
微擡眸,見太後面色冷沉,她顫巍巍的站起身來,“臣妾告退!”
語落,她氣息孱弱的轉身向後。
既是,太後這明擺着是要保全劉姑姑!
那麼此刻,她多說什麼,隻怕都是枉然!
“莺兒!”
喚住柳莺的腳步,太後眸色平淡,面若冰霜:“希望你日後不會再做出讓哀家失望的事情!”
“太後的教誨,莺兒謹記于心,莺兒告退!”再次轉身,十分謹慎的對太後又福了福身,柳莺由丫頭扶着,緩步離開大殿。
靜靜的,看着柳莺離去,太後原本便十分晦暗的雙眸之中,瞬間染起怒意!
冷冷垂眸,看着仍舊跪在地上的劉姑姑,她甩手掙脫劉姑姑的手,咬牙怒道:“好你個紫葉,枉哀家信你寵你,事事對你不設心防,你便是如此回報哀家的麼?”
方才,雖在柳莺面前,她說一切知情。
但,劉姑姑拿着她的腰牌私自出宮一事,她确實是不知情的!
若不是柳莺今日說起,她還一直被蒙在鼓裡呢!
“太後!”
到了此時,隻有她們主仆二人同在,劉姑姑知道,無論如何狡辯,都不及實事求是的将事情應下。
慌忙擡手,再次抓住太後的手,劉姑姑擡眸相望,平庸的面龐上,早已遍布淚痕:“奴婢在未進宮時,便伺候太後,把一輩子最好的年華,都擱在了初霞宮裡,奴婢對太後忠心可表!可……齊王自禅位之後,一直過的不甚如意,奴婢實在記挂,這才私自出去探望了幾回,除此之外,奴婢敢以性命擔保,再無其他心思啊!。”
外人隻道,齊王是由太後撫育長大。
可赫連煦與赫連飏年歲相差無幾,她怎可兩人兼顧?!
是以,雖赫連飏一直寄養于初霞宮,也曾承歡膝下,算是她撫育成人的,但實則是劉姑姑一手拉拔大的。
看着劉姑姑的淚眼,太後心下怒氣仍舊未平。
不過細想了下,覺得劉姑姑說的,倒也合情合理,顧念過年情分,她便隻冷冷說道:“哀家知你牽挂于他,但說到底,他與皇上和哀家,心存二心,日後這齊王府,你便不要再去了!”
“奴婢……”
咬了咬牙,劉姑姑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謹遵太後懿旨!”
“哼!”
冷哼一聲,太後轉身,自己步入内殿……
……
雖與仇婉若一起離開初霞宮。
但端木暄并未從她口中得到關于仇禦風的任何消息。
因為,她也不知,仇禦風到底去了哪裡!
那麼大的一個活人,總不能憑空消失了吧?!
一時間,仇禦風的去向,便成了端木暄的心病,隻一日尋不到他,她的心裡便好似百爪齊撓,煩躁的厲害。
柳莺來時,她遣人去尋了姬無憂,這會兒正在寝殿裡來回踱步。
聽了迎霜的禀報,她想都沒想,便直接宣柳莺進了寝殿。
寝殿裡,端木暄明眸善睐,本就清麗絕俗的面龐,配上一襲水紗裙,仿若不是人間煙火一般。
這是柳莺第一次見她真容,雖同為女子,卻仍被她驚豔的呼吸微窒!
隻此傾國色,便足以讓天下男人為之心旌蕩漾了。
“娘娘……”
喚柳莺回神,迎霜引臂向裡。
擡眸,見柳莺于殿前盈盈而立,端木暄微蹙秀眉,隻得暫時将心中煩惱摒棄一邊。
“不必顧忌那些虛禮!”
不等柳莺行禮,她已然擺了擺手:“在太後那裡跪了那麼久,莫要愣着了,趕緊坐吧!”
輕笑了下,柳莺上前落座。
端起桌上早前迎霜準備給端木暄的酸梅湯,她一點都不客氣的飲了一大口。
見她如此,端木暄唇角輕勾了下,坐于她身側。
讪讪一笑,凝着手裡微蕩漣漪的酸梅湯,柳莺吐氣如蘭:“你膽子真大,還敢過去,難道就不怕我此行是去揭發你的?”
“今次既是我重返楚宮,皇上便一定不會容我有半點閃失,在這偌大的宮廷之中,他第一個要防的,便是太後……你是個聰明人,該知若想殺我,大可暗中再投毒,而不是走太後這條路!”
輕笑了下,伸手端過柳莺手裡的酸梅湯,端木暄絲毫不避諱的淺啜了一口。
“姐姐真是好福氣,得皇上聖眷!”說出這句話,柳莺想到自己,不禁黯然神傷!微噏了口氣,她笑看端木暄:“可姐姐未免太托大了,若我真的找了太後,也許她會不顧一切将你先除之而後快!”
“事實證明,你此行并非是去揭發我的,不是麼?”哂笑着站起身來,端木暄行至搖籃前,輕輕晃動,見搖籃裡的赫連洛咯咯笑了,便也跟着笑了:“俗語有雲,福兮禍兮!是福是禍,不到最後,又有幾人知曉呢?”
無論從何論起。
都是她虧欠柳莺的。
于柳莺,她不能動,動不得!
她們同為天涯淪落人!
心境,也該是想通的!
是以,那日在落霞宮的一切言語,皆是她提前便準備好的。
所求的,無非便是今日這樣的結果。
過去,柳莺曾照顧過赫連洛。
此刻聽到他的笑聲,不禁也忍不住起身上前。
垂眸,看着搖籃裡天真無邪的純真笑臉,她的臉上,也漸漸露出一抹會心的笑:“我就姐姐紙條所書,将劉姑姑的事情說了,但太後卻說劉姑姑是奉了她的旨意去辦差的……”
“看樣子,你的話,太後信了,否則也不會如此言語……”微微側目,對上柳莺的雙眼,端木暄眸華灼燃:“隻是太後的話,你信麼?”
迎着她的視線,柳莺輕輕一笑。
方才,在初霞宮,太後雖替劉姑姑應下了整件事情。
但歸根結體,她還是不信劉姑姑的!
若劉姑姑她都信不得,那她……
念及此,柳莺的眉心,不禁再次皺起:“除了我,太後身邊還有一個惜嫔!”
聞言,端木暄眉心一擰!
恰在此事,赫連洛因太久不見有人抱,而哇聲哭了起來。
“太子莫哭!”
彎身将赫連洛自搖籃抱起,柳莺端詳着他精緻的小臉兒,含笑輕道:“這孩子,長的真像你!”
赫連煦,是大楚第一美男子!
他的容貌之俊美,自也是毋庸置疑的!
但赫連洛五官,比之赫連煦的,要更加精緻!
初時,她孩子疑惑,為何端木暄長相平平,生下的孩子卻如此出類拔萃!
但眼下,見了她的真容,她也總算是明白了!
“你想除掉惜嫔?!”
側面,端木暄仔細打量着柳莺的側臉。
不曾擡頭,柳莺輕晃着赫連洛,面上含笑“在這宮裡,雲嫔被打入冷宮,太後又顧忌玉妃的家世,若劉姑姑失信于太後,她手底下能用的人,便隻剩下我與惜嫔了!”
想到仇婉若,端木暄的腦海裡,便不禁浮現出那晚仇禦風在後花園裡說過的話。
暗暗的,在心底幽幽一歎,她自柳莺手裡接過赫連洛:“今日的惜嫔,你大約也見過了,如今的她……根本就沒有争寵之心!”
“娘娘怎如何笃定?”
不由的多看了眼端木暄,見她正全神貫注的照顧赫連洛,柳莺微蹙了下眉心。
輕輕一笑,端木暄膽笑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