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金牛座呢?”
金牛座,他指的是江淮?
何幼霖心湖一蕩,輕抿了下唇,如實回了他的問題,“這三個星座都是土象星座,固執而悶騷,都很配。”
這一次,他沒有回複。而她也沉默了下來。
固執悶騷的人都執着于自己的認知,又什麼事情都喜歡悶在心裡。固然相配,也更容易彼此誤會和傷害。一旦起了沖突,便是個難解的困局。
電話突然響起,她想也沒想就接聽,“少慕,你在哪裡?”
對方久久沒有回應,何幼霖正懷疑,一聲歎氣傳來,“是我。”
是江淮的聲音。
“有什麼事情嗎?沒事的話我先挂了。”她實在沒有心情和他緬懷過去,讨論什麼雪景,又不是拍冬日戀歌。
“我找到證據了。人證,夏曉燕。”
江淮不緊不慢的聲音如一顆炸雷投入深水,炸得何幼霖兵荒馬亂。她當然知道夏曉燕是誰。她是寵物店的老員工,與自己很不對盤。
江淮能說出她的名字,可見不是空口無憑。
“她人呢?”她的聲音有些幹,喉嚨像是發炎一樣難受。
“就在我這,我們老地方見。”
“好,我會去的。”
她要找出真相。
譚少慕不願說的,她不逼。她要自己找那根紮在她心裡的刺,能吞就吞,不能吞的就扔,扔不開的就丢回去,求一個解釋。
所謂老地方,是她和江淮從前經常去的一家大排檔。老闆娘是個美麗的川妹子,燒的菜極辣,十分對他們的胃口。
她剛下車,還沒走太近,老闆娘隔着老遠就已經笑着打招呼,“好久沒看見你們小倆口來了,還以為你們把我給忘了呢。那小夥子已經到了,等了好一會兒了。”
何幼霖沒有解釋什麼,笑了笑,朝着江淮那桌走了過去。
此時還不到夜宵的點,大排檔十分安靜。鎢絲燈泡被電線拴着,垂挂在涼棚角落,連個罩子都沒有,油膩膩地閃爍着微弱的燈光。
江淮獨坐在燈下,陰柔的俊臉被映得忽明忽暗。在他腳邊,一字排開了十幾個喝空了的酒瓶。
此時此景,恍如昨日。
那天她在機場看見他訂婚的直播新聞後,便一個人拖着行李箱來到這裡,也是坐在那個位置獨自喝酒,腳邊堆滿了酒瓶。唯一的區别,當時她的桌上還擺着一本被撕得粉碎的護照,一張被蜷得皺巴巴的機票。
何幼霖冷笑一聲,便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她人呢?”
“她還沒來,一會就到。”
“你騙我?”何幼霖瞪眼,抓起包就要走,卻被江淮攔了下來,撲鼻的酒氣。
“她男人忘帶鑰匙,回去給男人開個門就回來了。你急什麼?”江淮紅着醉眼解釋,又打了幾個酒嗝,“我們先吃我們的。我點了你愛吃的幾道菜。”
他為她倒滿了椰奶,一點都沒灑出來,神志還算清醒。
何幼霖被他這麼殷勤的照顧渾身不舒服,從他手中接過塑料封裝的消毒碗筷,淡然說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江淮也不強求,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在譚家呆久了,嘴裡都淡出鳥來了。”
譚家的飯菜很養生,口味偏清淡。而譚少慕又是個偏甜食的人。最近經常和他出去吃飯,她都感覺自己腰粗了一圈。她确實很久沒有吃辣了。
何幼霖笑了笑,說道,“我以為你很适應新生活。”
“我隻是叫自己看上去适應罷了。”
或許是喝多了,他整個人放松了下來。無論是表情還是肢體動作,都和從前的他一樣,以緻于何幼霖看他時也少了很多疏離感。
她輕輕一歎,“其實,你也算求仁得仁了。得到什麼,總歸要付出什麼,都是等價交換。”
“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江淮眯着眼,又幹了一大杯啤酒。
何幼霖盯着他的表情,似在琢磨這句話是真是假。江淮的酒量很好,酒後吐真言用在他身上沒個準數。
良久,她才輕啟紅唇,“在我婚禮那天,你完全可以放下一切,趁着我還對你抱有期望的時候帶我遠走。但是,你沒有。而那是我能給你的最後一次後悔機會。現在,你要和我說,你後悔了。我隻會說,既然當初這麼選擇了,就不要輕言後悔。因為不到最後一刻,你根本不知道值與不值。現在說悔字,隻會兩頭都落了空。既然你已經做出選擇,放下了我,不如努力的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做的更好。證明你的選擇沒有錯。”
江淮眼睛睜大了幾分,而後苦笑,“你果然變了。這些想法也是他灌輸給你的?”
“人不會一成不變。”何幼霖看着老闆娘端上幾個她從前愛吃的菜,知道是江淮幫她點的,她接過,又拿起菜單,點了幾個餐前的小甜點,“就連我吃辣的能力都退化了。”
江淮知道她剛剛點的都是譚少慕經常讓家傭做的幾道小食,心裡酸楚,“他和别的女人開,房,你都能包庇他,替他遮掩過去。怎麼就不能體諒我的難處?”
一些私事,并不适合拿出來和外人說。所以,何幼霖甯可他誤會,也不想為譚少慕解釋,隻道,“能一樣嗎?他是我丈夫,而你卻是沈月珊的未婚夫。你要人體諒你,也該找沈月珊去。”
“我那天已經解釋過了,我對她隻是逢場作戲,我心裡隻有你。”江淮沉默半天,幽幽吐了句,“我從沒想過和你分手。”
“但我不願插足别人的感情。三個人太累。”何幼霖打磨着帶刺的一次性筷子。
“我叫你出國,就是不想你看見我與她在一起而難過。想你留學歸來時,我也已經把沈月珊的事情處理好了。那時候,你會嫁給譚氏集團的總裁譚江淮。我都計劃好了。而且,就算沒訂婚的這個事情,我原本也是打算供你讀書的。當年,你為了我連高中都沒畢業……霖霖,你為我付出那麼多,我又怎麼會負你?”
“可我拒絕。”何幼霖耳聞他的承諾,也經過過他的欺騙,此刻心湖再無波瀾。曾經因為多年的期待落空而被掏空的心口已經被譚少慕塞得滿滿。
她煙眼凝望着手中的酒杯,緩緩回憶,“從前,你是私生子,我卻覺得你萬般都是好的。相貌好,學習好,人也好。而現在,你衣着光鮮,我卻怎麼看怎麼刺眼。你想利用沈月珊是你的事情,而我一點都不想參與。以前,我一直以為江院長是個好女人,堅強而獨立,拉扯你到大,還收留了和我一樣孤苦無依的孤兒。現在想想,她明知道你爸爸娶了名門千金,卻為了所謂的愛情自甘堕落當小三。青青孤兒院也是你爸爸掏錢給她辦的,最後也因為觸怒了陸家,導緻關門。連她一手栽培的你,明明那麼優秀,結果還是因為她的關系,導緻童年的不完整,心理陰暗太多。你對功名利祿的渴望遠超常人。”
“住口!不許你說我母親!”江淮怒瞪雙眼,一反往日的從容溫和。此刻的他似被握住軟肋的猛獸,豎毛敵對眼前傷害自己的人,“你不懂,你不懂……我爸愛的人是我媽的,是那個姓陸的女人毀了原本屬于我的家庭!”
“愛?”何幼霖笑了笑,似在笑他的自欺欺人,“少慕足足大了你六歲!到底是誰插足誰的家庭?我告訴你,江淮,無論江伯母有多大的苦衷,都不能抹殺她犯下的錯誤!她不僅傷害了自己,破壞别人的家庭,更是對你的不負責!”
“如果不是他們用權勢逼迫,我母親又怎麼會死?是他們,是他們的錯!”江淮恨恨道,“我要報仇,我要奪回屬于我的一切!”
“那少慕媽媽的死又該由誰負責?”何幼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親梅竹馬的前男友,從包裡拿出譚少芝還給她的戒指,“她是譚政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的婆婆,論理論親,我都站她的立場。”
何幼霖的話音剛落,叮咚一聲,一枚簡單款的細小銀戒便被扔進了酒杯中。
江淮渾身戰栗,看着杯中戒指,恨不得掐死面前這個無情的女人。他惡狠狠地瞪着她,“希望你一會聽見夏曉燕的話後,也能堅定自己的立場。”
“即使你說的是真的。少慕依舊是我的丈夫。”何幼霖絲毫不退怯,“再大的矛盾,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
江淮不說話,換了個杯子,一口一口地喝酒。
何幼霖也不說話,低頭吃甜點。
半小時後。
何幼霖看着一身時尚漂亮秋裝的夏曉燕姗姗而來,完全看不出她從前在寵物店打工時的影子。變化真的很大!
“幼霖,好久不見。”
“我不是來與你叙舊的。”何幼霖請她入座,直奔主題,“現在寵物店都沒了。過去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我隻要你一句實話,多布林究竟是怎麼死的。”
“它吃了老鼠藥,是我下的毒。”夏曉燕坦然道,“不過,藥量很輕,送去寵物醫院時還是有救的。隻是有人交代過,務必要讓它死得其所。醫生才袖手旁觀,看着它斷氣。”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