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少慕手心握成拳,那支潤唇膏被死死捏着,下一秒就被揚手扔在車上。
他周身驟然冷冽的溫度,讓他看上去陰沉郁結,眼底聚起風暴,如漩渦幽沉深邃。也在這一瞬間,他隐忍着的醋意就和井噴一樣,一瞬間全部爆發出來。
潤唇膏落地的聲音,砸的何幼霖心都驚裂成幾瓣。
她坐在那一動不動,連得知小哥哥是蕭一情的好心情被消耗殆盡,現在氣氛的沉重讓她擡不起頭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擡頭喊了聲少慕,就有一隻大手伸過來,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把拉進了他的懷中。
那隻手,滾燙,結實,擁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襯衫袖口被翻折在手腕處,一截線條完美的腕骨露了出來。
何幼霖吓得語無倫次,“沒親,沒親。就是嘴皮子碰到了。不是故意的。是人病糊塗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狂罵一頓,又或者被強吻,宣告主權時,譚少慕卻放開了她,沒作聲,隻松開腳刹,沿着這條狹小的柏油路前行。
車外是城郊的甯靜,落葉紛揚,似被誰抖落的鵝毛,洋洋灑灑飄在空中。車燈明滅,那光芒明亮,折射着夜間的飛蟲,更顯得幽靜。
車内安靜溫暖,卻沉悶得幾欲凝結。
何幼霖低頭,看着似乎要融進空氣裡的夜色,輕聲說道:“你真吃錯醋了,他連顧言熙都不喜歡。那麼喜歡關馨。他對我沒意思的。”
“對你沒意思,你都這樣了。那他要對你有意思,你是不是準備換老公了?”
“我對他哪樣了?”她哀怨地看着他。眼睛裡染着潤澤的水光,嘟起的嘴巴卻帶了幾分委屈。
見她絲毫沒有意識到錯誤,譚少慕皺眉,不再說話。
何幼霖是怕死了他的沉默。
以前他喝江淮的醋,她還理解些。但現在她都這麼明确她喜歡他,不會和别人如何,他為什麼就是不信她呢?
她的眼睫顫了顫,維持着求饒的表情,一路上各種讨好,順便解釋了下她與蕭一情的關系,提了幾句蕭一情的苦楚。
譚少慕一路安靜地開車回到家中。
何幼霖推開車門下車,讨好道,“累了吧,我給你放洗澡水。”
話落,譚少慕沒有任何回應,率先走進屋裡,進了卧室。
何幼霖跟在後頭,看見餐廳裡還沒有撤走的晚飯,頓時心虛了幾分。
因為一些事情,她最近對他的照顧和關愛,确實少了許多。
她跟在他身後進了卧室,見他第一次沒洗澡就上,床,忽然有些慌張。
這是明顯不打算就這麼原諒她的架勢!
怎麼辦?
她不知道怎麼哄一個男人開心,她好像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以前都是譚少慕在制造浪漫與驚喜,她對他确實很少主動過什麼。
她蹑手蹑腳地也跟着上了床,拿眼角窺觑着他,心裡忐忑得像個小耗子穿梭着。
兩個人各自占據着大床的一角,安靜的卧室裡,彼此的呼吸聲輕淺可聞。
“少慕。”她啞然開口,喊得極輕。
他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見。
她吞了吞口水,再說了一遍,“少慕,你哪裡不滿,你說。别不理我……”
話還沒有說完,燈就被人熄滅了。
黑暗中,她聽見悉悉索索的脫衣服聲音,然後是被子被掀開,坐在旁邊像山一樣的黑影已經躺下了。
她不敢開燈,心裡難受,也委屈,便也不打算洗澡了,脫衣躺了下來。
她的小手偷偷地從被窩裡摸上他的手,想和往常一樣牽手入眠。他卻毫不留情地把手抽開了……
何幼霖瞬間眼睛都紅了,低低的啜泣聲悶在棉被裡,更加的缺氧了。
他是已經睡着了嗎?
為什麼,兩個人不愉快,她痛心不已,他卻安然入睡?
可他若沒睡,又怎麼做到這麼冷酷地漠視她哭泣難受,不管她?
帶着一系列的煩惱雜緒,她不知不覺閉上了眼,陷入了夢裡。
……
翌日清晨,起了大霧,白茫茫的一片,似蒙上一層面紗,寒涼又神秘。空氣浸潤着冰涼的水汽,連落地窗都被這霧氣渲染上了一層水汽,濕漉漉的。
何幼霖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床頭的另一邊,卻發現人早已經不在了。
明明最近他都不用處理公司的事,已經很少那麼早起床出門了。
是在躲她嗎?
何幼霖縮在被窩裡,正憂傷地拿頭撞床時,手機的短信聲響了,她眼睛一亮,連忙下床抓起手機。
然而,不是譚少慕,而是蕭一情的感謝信。
他謝謝她昨天的照顧,言辭依舊和往常一樣的有禮生疏,即使他們兩個人兒時相識,共患難,他也不依舊沒拿她當朋友,更不會因為昨天的坦誠相認而變得親密。
這就是蕭一情,拒人千裡的蕭一情!
所以,昨天那個吻根本就不是吻嘛,就是一個誤會而已。
真不知道少慕在氣什麼。
何幼霖想來想去,更覺心煩意亂。她要是有顧言熙一半的情商該多好!
要不,問問她該怎麼辦?
剛這麼一想,她立即搖頭。不行不行,以顧言熙和蕭一情的關系來說,顧言熙不适合做她的情感顧問。
還是問白玫算了。白玫哄男人的手段一定很多。她可以取經。
何幼霖想到這裡,連忙打了個電話過去。
這會兒白玫剛要下班,聽說何幼霖夫妻,生活不順,也不睡覺了,十分義氣地約她在茶餐廳見面,一起喝早茶。
何幼霖抵達約定的廣式茶餐廳,推開包房的門,卻意外地看見墨陽坐在白玫的身邊。
“你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好在我旁邊,我嗓門一大,他全聽見了。跟着要來。”白玫解釋道,目光裡滿是嫌棄墨陽的八卦。
“别這樣。男人最了解男人。沒準小嫂子的難題,還需要我幫忙解決呢。”墨陽不喜歡和女人打交道,但白玫和何幼霖是個例外。一個是嫂子,一個是老鄉,和鐵哥們一樣不分性别的相處。
“要不是看在這份上,我會帶你來?”白玫損完,正色看向何幼霖,“到底出什麼事了,你詳細說說。”
何幼霖原本也不打算和白玫藏着掖着,但此刻多了墨陽這個大男人,蕭一情的事情,她一下子有些說不出口了。
墨陽急了,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婆婆媽媽個什麼勁,你倒是說話。要是嫌我礙事,直說,老子走人就是。誰愛管你們的破事。”
“我們本來就是女人,婆婆媽媽怎麼了?”白玫挑眉,“你夠爺們,你不八卦,你坐這裡幹嘛?”
“我是擔心,是關心,什麼叫八卦?等等,你剛剛說什麼了?小嫂子就算了。你好意思說你也是女人?”
何幼霖見他們倆人要吵起來,連忙道,“好了,别吵了。我說,我說。”
她大概把最近發生的幾個大事情挑重點地和他們兩個人說了一遍後,全場靜了下來。
“你是說,你是張澤霖的妹妹?”白玫最先回神,驚呼道,“天,你居然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這,好像不是重點。”何幼霖苦笑,随手拿了個叉燒包細嚼慢咽起來。此時,她把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心也就落了下來。
墨陽想的更多,沉默了許久,問道,“你确定慕少的師傅就是當年綁架你的人?會不會是你聽蕭億那口中知道了丁嶽行是綁匪,你恢複記憶時,把你見到的方丈大師的臉代入了進去?不然,你怎麼解釋,為什麼隻記得了他的臉。另外兩個綁匪的樣子都不記得了。畢竟,你那一會才三四歲,記憶力沒那麼好。”
何幼霖看了他一眼,吧唧着嘴,“嗯。或許。不過,就算是我記混了,但是按蕭億的能力,調查了這麼多年應該不會有錯。而且,丁嶽行如果不是心虛,為什麼要逃走?”
墨陽說道,“那真的是巧合。西藏之行早在兩個月前就定下了。所以,少慕才趕在他師傅離開之前,帶你去見見他。”
何幼霖笑了笑,“少慕,有讓你派人去找他師傅的下落嗎?進展如何了?”
“你該不會,在懷疑他包庇他師傅吧?”墨陽蹙眉,“他師傅的事情,他是沒和我說。不過,不是因為别扥。而是,道不同。之前,我幫他查王平,查關唯德,那是因為那兩個人是道上混的人。我這邊着手方便。現在他師傅都出家了。有些事情,我們不方便介入。他應該是用其他的渠道,人脈在打聽他師傅的下落。你别急。他做事,有分寸的。”
“等等,我們現在是要讨論對策,如何讓幼霖和慕少和好吧?怎麼歪樓了。”白玫出言打斷。
“這不是在找病因嗎?”墨陽笑了笑,聳肩道,“承然,别說慕少,要換我聽了我老婆和别人共處一室,就算是照顧病人也不樂意。更别說你們還親密接觸了,就算知道你不是有心背叛,心裡也膈應。”
“這個,我确實理虧。可是,我也解釋了啊。他隻是我朋友,對我有恩。他出事了,我關心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那個根本不能算吻,養過寵物狗的都知道,嘴巴被狗舔的感覺吧。差不多就那樣。”
“小嫂子,你也别怪慕少這樣。蕭一情那人,真不單純。你知道他是用什麼條件,交換了關唯德那條小命嗎?”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