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對于楊鸢洛受傷之事也有耳聞,想必下手之人是沖着殺死楊鸢洛去的,所以這些天很消停,一點馬腳都沒有漏出。
皇上已經派出侍衛隊全城搜索,隻要是有一點嫌疑的人都要被抓起來。
有人想殺王妃,這事兒關乎皇族,皇上自然重視,而且讓高德全送了不少補藥來,隻不過暫時楊鸢洛還沒用到,因為她還處在昏迷當中。
丞相府中的萬氏一聽說楊鸢洛受傷了,硬是沒敢去王府,生怕聽見什麼噩耗。後來還是楊巡主動提議,說要去湘王府看一看楊鸢洛,萬氏這才動搖了。
楊巡本是抱着這個由頭和王府再多走動走動,現在楊家隻有楊仲庭一個兒子,他自然是要為這唯一的命脈考慮,若是楊仲庭能得到墨祈煜青眼,推薦給皇上,未嘗不是好事,為此他受楊鸢洛些白眼能算什麼?
備好了馬車,楊巡領着萬氏、楊仲庭一起坐進了車廂裡,一路行駛至湘王府。
楊巡本以為楊鸢洛受傷了,出來接待見客的會像往常一樣是墨祈煜,最不濟也得是墨祈煜身邊那個看中的侍衛寄緒。
沒想到他們一行人進了正廳之後看見的是弄玉梳。
萬氏和楊巡都微微愣了一下,沒有行禮,卻還是畢恭畢敬的叫了聲“側妃”。楊仲庭卻是一臉的不屑,連嘴都不願意張。
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長得再漂亮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個卑賤的妾?
弄玉梳一直保持着得體的微笑,隻要在這個王府一日,她就得行使側妃的責任。府裡能主事兒的人要麼傷了病了的要麼就是魂不守舍,現下隻剩下她這麼一個能出頭的了。
“王妃重傷昏迷還沒有醒,王爺在觀瀾院陪着王妃呢。所以今日便是我來見客了。”弄玉梳解釋道。
萬氏倒沒注意這些,滿腦子都是她那句“王妃重傷昏迷還沒有醒”,不禁有些急了,“怎麼回事?真的傷的很重嗎?這都三天了……”
弄玉梳點頭,“王爺這三日也寸步不離的守了三日,王妃一直沒醒。不過大夫說隻不過是因為失皿太多,身體太虛弱了,所以才持續昏迷。若是能過了感染這關,王妃也就沒什麼事了。”
萬氏的内心七上八下的,無意識的抓住弄玉梳的手,“我要去見鸢兒。”
後者一愣,從對方手心裡傳遞過來的溫度讓自己有一陣心酸。不過弄玉梳很快反應過來,将自己的手從對方手心裡抽出來,“我這就讓人帶萬夫人去觀瀾院。”
弄玉梳也不是一小就在青樓的,她十歲那年,家裡實在是窮得揭不開鍋,兒女又多,母親和父親就商量着把她給賣到了牙行,本來以為隻是做個丫鬟,誰知道卻被黑心的老闆又賣給了青樓。
起初弄玉梳是因為年紀小,青樓的老闆隻讓她在後院做些灑掃的活計。後來弄玉梳慢慢長大了,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那老闆見她好看,就讓嬷嬷們教她琴棋書畫。
弄玉梳第一次出場彈琴就帶了紅袖招頭牌花魁的名号,賣藝不賣身,千金難買其一笑。
可是她不會尋歡作樂,哪個女子不想萬千寵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她卻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賣出來的,這要何等的痛心?
所以當弄玉梳看到萬氏為楊鸢洛着急的時候,自己也不自禁的想起從前的事情,有些心酸。
萬氏臨出門前,弄玉梳還說了一句,“這幾日王爺廢寝忘食,還吩咐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心情似乎不太好,還望萬夫人多加包涵。”
萬氏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一路秋風蕭瑟,柳綠走在萬氏的斜側面,見萬氏心神不甯,好心安慰道,“王妃是有福之人,定會長命百歲的。再說王爺一直照看着呢,寸步不離,托王爺的福,王妃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萬氏面無表情,嘴裡面連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手中的佛珠此時擺動得有些急促、慌亂。
柳綠見自己的安慰不奏效,也就不再多費口舌,領着萬氏到了觀瀾院之後便守在了門外,沒有進去。
萬氏推門而入,正見墨祈煜摸了摸楊鸢洛的額頭,眼神溫柔細膩得仿佛要滴出水來了。
她不由得歎息,女兒生病嚴重至此,身為王爺,竟也能做到這種衣不解帶的地步,的确令人青羨。
萬氏按照輩分雖說是墨祈煜的嶽母,可是身份卻不及他高,見面後還是理應要行禮的,平日裡墨祈煜都會直接叫她免了,今日他一心在楊鸢洛身上,也就沒注意這些虛禮。可是萬氏卻是極懂規矩的,“參見王爺、王妃。”
墨祈煜嘴唇動了動,有些蒼白,“不必多禮,起來吧。”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倒是把萬氏吓了一跳,瞅他那麼憔悴滄桑,仿佛蹲了監獄似的,身為人母,萬氏不禁有些心疼,“王爺怎麼搞成這個樣子?照顧鸢兒不是還有那些下人嘛!何必這樣折騰自己呢!”
墨祈煜搖了搖頭,固執得可以,萬氏終是歎了一口氣,“現下我來了,王爺就趁這功夫休息去吧,我來照看鸢兒。”
墨祈煜還在猶豫,眼裡有些掙紮,萬氏闆起臉,“我可是鸢兒的親生母親,王爺還信不過我嗎?”
這話一出,墨祈煜頓時就洩了氣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母親更愛孩子的?他都未必能及得上萬氏的細心和關切。
“那小婿就去歇息了。”墨祈煜站起身,可能是因為坐着的時間太久了,他眼前一陣發黑,天旋地轉,好半天才穩住身子,恢複清明。可他卻還是像不放心似的,皺着眉,“若是有什麼意外,直接派人去叫我就好。”
萬氏點點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見墨祈煜走了,萬氏才放心的坐到了他剛剛坐過的凳子上,抓起楊鸢洛的手,端詳着她的眉眼。
楊鸢洛處在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抓着自己手的人是萬氏,因為除了她,不會再有人用這麼溫柔的力道和細膩溫熱的掌心了。
這幾日楊鸢洛依舊沒有變化,除了昏睡還是昏睡,有好幾次她都是有意識的,隻不過卻怎麼努力都睜不開眼睛,醒不過來。
萬氏瞧她蒼白得沒有絲毫皿色,心疼得眼淚在眼眶裡面打轉,抓着她的手也情不自禁的用力。
墨祈煜回到清城苑之後,雖覺得極其疲累,可是躺在床上閉着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那天看到的楊鸢洛滿身是皿的模樣,還有老九說的那些話,怎麼能讓他安心休息?
強逼着自己閉了一會兒眼睛,不過片刻之後就又坐起來。
知曉和知畫極有眼力介兒,一看墨祈煜回到院子裡後就一直守在旁側,這下見他起身又馬上端來剛燒好的茶水,給墨祈煜斟了一杯。
知曉又出門吩咐了小廚房,用最快的速度做了幾道小菜清粥,墨祈煜好幾天都沒好好吃飯,一下子吃太豐盛油膩的胃會受不了,所以知曉很貼心的吩咐了廚房做清淡的菜。
因為菜式簡單,所以廚房很快就做好送來了,墨祈煜吃得心不在焉。
飯沒吃幾口,一個小丫鬟突然急急忙忙的跑進來,雖然外面是深秋十月,可是小丫鬟卻跑得大汗淋漓。
墨祈煜一見到她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好不容易舒展開來的眉毛又蹙起來,撂下筷子,忙問,“怎麼了?”
“王妃發燒了!”那小丫鬟喘着粗氣,臉通紅。
墨祈煜“呼”地站起來,二話不說直接往觀瀾院走,徒留下知曉和知畫兩人看着桌上還剩下多半的粥和菜苦笑。
墨祈煜到達的時候萬氏正哭得抽抽噎噎,手裡的絲絹手帕被她攥得皺皺巴巴,不時的擦擦眼角。
墨祈煜上前一看,楊鸢洛臉色正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嘴唇卻幹得蒼白起皮,他伸手一摸,滾燙滾燙的。
“去請九先生了嗎?”墨祈煜收回手來,回頭問旁邊的丫鬟。
那小丫鬟一看墨祈煜的眼神,吓得瑟縮了一下,磕磕巴巴道,“已經……已經派……派人……去請了。”
墨祈煜眼裡彌漫着強烈的痛苦,他不過才剛剛離開了一陣,楊鸢洛怎麼就會突然發燒了?一定是他的錯,他不該離開……如果他不離開,說不定楊鸢洛就不會發燒了……
“退燒的湯藥呢?”額頭這麼燙,繼續燒下去指不定又燒出其他什麼毛病來。
“已經去熬了。”萬氏接嘴道,眼神有些茫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麼突然……”
墨祈煜的手一頓,大腦向他傳遞着一個信号――楊鸢洛的傷口感染了。
傷口感染會導緻高燒不退,楊鸢洛情況這麼突然極有可能就是感染……九先生說,感染這關很難過,楊鸢洛極有可能……
墨祈煜不敢再想下去,看了萬氏一眼,不敢說出心中的猜測,生怕萬氏擔憂。
現在楊鸢洛的病還沒好呢,再把萬氏吓出個好歹來,那他可真要忙得找不着北了。
萬氏見這湯藥遲遲熬不好,有些急道,“快去拿些酒來。”
那小丫鬟剛開始還不明白什麼意思,怎麼王妃病得如此危險丞相夫人卻要喝酒?
“快去!”萬氏見她沒有反應,沒好氣地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