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自作聰明
什麼?這個詞同時出現在所有人腦中,這杯酒怎麼會是毒害溫老夫人的呢?這分明……
溫淩萱聲淚涕下道:“這杯酒剛才祖母原本是自己喝的,但見諸位夫人給公主驸馬敬酒,便也敬此一杯,以示對公主驸馬的敬重,可是沒想到這杯酒竟是帶毒的!若是未敬,那這杯酒定是被祖母喝下!公主殿下您再想想,祖母跟公主無冤無仇,怎麼會害公主呢?求殿下明察,千萬别饒了那陷害我祖母的兇手!”
溫淩萱說得在情在理,在場原本懷疑的竟被她說動了,連連點頭。
溫老夫人的确沒有陷害公主的理由,那麼下毒的,究竟會是誰?公主深深的喘過幾口氣,原先的震怒緩緩平複下來,細思一刻,眯起眸子道:“那麼,這意圖毒害溫老夫人的賊人,今日定在府中,誰的嫌疑最大?”
若這毒不是溫家下的,那麼那個下毒的也是其心可誅!竟然敢在她公主府下毒,簡直大膽!還間接害了驸馬,此人定當斬殺,以儆效尤!
溫淩萱接了帕子擦了擦眼淚,怯怯的掃視一圈道:“在座的都是與國公府交情甚好的,倒也一時想不出什麼人嫌疑最大,隻是……”她目光陡然落在餘辛夷身上,“
前陣子我祖母跟辛夷姐姐起了争執,除了她,在場萱兒再想不出任何人!”随着她話音落處,所有人包括永和公主的目光都突然轉到餘辛夷身上!
她?溫淩萱眸子暗暗閃過一道幽光,面上卻仍是哀哀抽泣的:“前些日子餘老夫人笀壽,祖母特去賀壽,不巧在宴上與辛夷姐姐有了些許誤會,但……辛夷姐姐,祖母再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啊,你怎麼能這樣心狠……辛夷姐姐,萱兒求你,若有怨恨盡管朝着我來,求你放過我祖母吧……求你……”
溫淩萱一哭一歎,那臉上盈盈的淚光,再加上淳淳的孝心,竟是看得人心頭發酸。永和公主眉頭緊皺,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向餘辛夷,溫淩萱說的句句在理,餘老夫人壽宴上所發生的事,她也是親眼見到的,全場之中,也唯有餘辛夷有嫌疑!難道——真的是她?
餘辛夷面對着四周圍攻而來的目光,眼觀鼻鼻觀心,嘴角揚起一抹幾不可查的弧度。原本,使的是這樣的計謀啊。怪不得之前會有怪異感,一杯毒酒陷害恐怕掀不起多大風浪,但是若這毒酒當着永和公主的面,喝到驸馬腹中,永和公主必然震怒,而永和公主代表的皇家,毒害皇家這一條罪名,便足以讓她死上一千次一萬次!
溫家此番兵行險招,計謀竟然如此曲折回環,實在是高!高!餘明琪焦急的沁了滿頭冷汗,鼓足膽子起身道:“我大姐絕對不會做這種事,且她剛才一直與我們在一起!”
這件事明眼一看,必是溫家陷害!溫淩萱盈盈的抹了淚,道:“你與辛夷姐姐一直在一起?那麼,若真是辛夷姐姐毒害我祖母,你想必必也脫不了幹系!”
餘明琪臉色蓦地一變,溫淩萱分明是颠倒是非黑白,可偏偏讓人無法反駁。一片寂靜之中,餘辛夷輕輕将餘明琪壓坐下,目光冷冷的掃向溫淩萱道:“表妹,你這樣懷疑我是什麼意思?外祖母手裡的酒杯,我何曾有機會觸碰,并且下毒?公主殿下若是有所懷疑,大可搜查我全身,若找出半點毒藥痕迹來,辛夷甘願受罰!”
卻見那溫淩萱緩緩起身,走到餘辛夷面前,冷哼一聲道:“辛夷姐姐,你以為你這樣說就能洗脫嫌疑了?任何一個聰明的罪犯都不會把罪證放在身上,而餘辛夷你不僅聰慧,而且狡詐!你身上當然不會有毒藥,但是——你婢女的身上不代表沒有!公主殿下,請搜查餘辛夷的貼身婢女,她身上絕對有東西!”溫淩萱振振有詞,公主殿下猶豫了一下,但想到中毒的驸馬,便一陣心痛,冷聲道:“那麼,搜吧。”
說着朝女官擡了擡下巴,吩咐人去搜查白芷。白芷臉色一訝,本能的擡起頭望向自家小姐,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矛頭居然會聚到她身上!
一旁,老夫人也皺起了眉頭,這件事絕對不能與餘辛夷有關,否則必會牽連到整個餘家!這溫家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餘子俊卻冷笑一聲,端起酒杯飲入喉中,與溫淩萱對視一眼,眼中是一模一樣的陰狠毒辣。這次計劃天衣無縫,餘辛夷你就等死吧!在一片沉默寂靜之中,女官将白芷從頭到腳一點一點仔仔細細的搜尋,連根頭發絲都未放過,香囊都要倒下來仔仔細細的驗過再說。“等一下!”
一直在旁邊查驗的醫官蓦地擡手打斷,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快步走上前,拿起從白芷頭發裡剛取下來的銅簪,猛地一折。這件原本應該實心的銅簪裡,竟飄出一點白色的粉末來!
醫官臉色突然嚴肅起來,接了蠶絲手套,取一點粉末溶進水裡,再輕輕一嗅,臉色大變:“這是夾竹桃曬幹後磨成的粉!”永和公主立刻追問:“夾竹桃的粉末有何異常?”
“夾竹桃分粉、白二種,粉色毒性微弱,但白色夾竹桃乃劇毒之物,若取枝葉研磨成粉末,隻需一點摻入酒中便是劇毒!驸馬中的正是此毒!”
這——永和公主勃然大怒,怒目瞪向餘辛夷,搶過那銅簪,一把用力扔在餘辛夷面前,臉色相當難看:“餘辛夷,你還有何話要說!今日若無法交代清楚,休想踏出公主府半步!”
若是其他事,永和公主或許還會顧及着餘尚書,但是她最在乎不過是驸馬,驸馬的中毒将永和公主所有人的兇狠都逼了出來,所以絕不會善罷甘休!
老夫人低抽了一口氣,捂住兇口悶了悶,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有什麼東西堵在兇口要湧上來,又被她用力壓下!tqR1
白芷一張臉蓦地煞白!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根銅簪她戴了好些日子,怎麼會……怎麼會突然藏着夾竹桃粉末!她怎麼想,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會把算盤打到她一個小丫鬟身上,最重要的是,竟然還連累了小姐!
餘辛夷眉心微斂,凝望着地上的銅簪。這根銅簪連白芷都不知曉怎麼回事,這說明,早就被做了手腳!原來,她們早就暗暗埋下這步棋,端等着今日!且手段如此出其不意,讓人防不勝防!這麼想盡一切辦法害死她,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白芷猛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啟禀公主,此事……”
白芷本想将這罪責一力承當,卻沒想溫淩萱提前一步,搶過話頭:“辛夷姐姐,你這丫鬟還真是忠心啊,想替你頂罪呢?但人人都知道這丫鬟是你的心腹,她做任何事,絕對與你脫不了幹系!且她一個小丫鬟哪裡來天大膽子謀害定國公夫人,謀害當朝驸馬!所以——”
溫淩萱昂起頭顱,眼中的哀戚已經消失不見,嘴角詭秘的彎起,眼睛裡滿是扭曲的興奮,“餘辛夷,你公然下毒謀害定國公夫人,謀害驸馬,罪證确鑿!還不快跪下認罪!本朝律法,下毒害人性命者,按律——當斬!”
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餘辛夷,帶着深深的審視與批判,而永和公主更是面色愈加難看,目光中帶着兇狠,揚起手道:“來人——”就在此時,一道清朗如玉的笑聲自園外徐徐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皇姐這裡似乎甚為熱鬧啊,不知景夙言到來是否叨擾。”
在場所有閨秀們第一時間便認出這道聲音的主人,齊齊捂住心口,抽了口氣,期待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果見一道月白色繡着暗金流雲的袍擺緩緩踏入院中,一把風流的扇子輕輕揮動,那墨的發,紅的唇,漆黑的眸,世間再難尋的容顔,不是當今八皇子殿下,景夙言又是誰!
永和公主見到景夙言,原本滔天的怒意也不得不壓了壓,道:“餘家大小姐公然在酒中以夾竹桃之毒謀害溫老夫人,後間接毒害了驸馬,實在荒謬至極,本宮正在處理此事。”
“竟有此事?”景夙言驚訝的皺了皺眉,滿眼的不相信。溫淩萱克制住内心的激動,眸子眨了眨,眼睛複又濕潤了,咬唇道:“回禀八殿下,确有此事,這就是餘辛夷毒害我祖母的酒杯,還有這根藏了毒的簪子,是從她貼身奴婢身上搜出來的,千真萬确,求八殿下定要為我溫家做主啊……”
景夙言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捏起案上玲珑剔透的琥珀酒杯,細細看了眼,又看了看藏着毒的銅簪,突然朝着餘辛夷厲聲道:“餘辛夷,你好大的膽!我當你心地善良,知書達理,沒想到竟敢如此惡毒,敢暗害定國公老夫人,暗害皇姐夫,你可知這是死罪!今日本王決不饒你,否則絕無法服衆!更讓我皇家顔面蒙羞!”
這話說得極重,臉上的肅然怒意簡直毫不掩飾!景夙言話音一落,溫淩萱臉上蓦地溢出一股難言的驚喜。誰說八皇子傾心于餘辛夷的,現在非但不護着她,反而苛責那賤人,太好了!餘辛夷,連八皇子都不幫你,今日端的看你怎麼的死的!
而溫氏并餘子俊對視一眼,先有些詫異,再一想,今日餘辛夷“毒害“的可是驸馬,此事事關皇家顔面,就算八皇子再偏袒餘辛夷,也沒有八皇子的親姐夫重要!這般一想,他們眼中頓時寫滿了扭曲的激動。
餘辛夷,今日這樣完美的計謀,任你插翅而難逃此煉獄!餘辛夷眸子微微眯了下,望着面前滿臉怒容的景夙言,沉默不語。白芷更是震驚的臉色煞白,八皇子怎麼會……他明明極喜歡小姐的呀,難道他也懷疑小姐害了驸馬?這實在不應該啊!白芷急得滿頭大汗,忙爬過去祈求景夙言:“殿下,我家小姐是冤枉的呀,求您給我家小姐做主……”
溫淩萱卻猛地斥責道:“八殿下在此,哪有你一個小丫鬟插嘴的道理!”白芷擡頭,望着景夙言冷面無情的表情,一顆心直降到冰窟窿裡,難道八殿下從前都是假裝的……公主看着景夙言比她更震怒的表情,頓了一刻道:“既然此事真相大白,八皇弟,不若将餘辛夷押解,交由京兆尹審理。”
什麼?老夫人渾身一顫,幾乎忍不住當即起身為餘辛夷說話。卻有一道聲音比她更快一步:“慢!”衆人望過去,這道聲音的主人,仍然是景夙言。
隻見景夙言一雙俊秀無雙的眉隐隐蹙起,眉心間似乎凝着化不開的疑惑:“皇姐,臣弟仍有一事有疑慮。陷害皇姐夫的若是餘辛夷無疑,那麼僅憑她一人之力,恐怕并不足以達到目的,所以,皇姐府内必有她的内應!若此内應不除,将來定會為皇姐與姐夫帶來後患無窮!”溫淩萱心裡咯噔一下,八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永和公主細細一思忖,的确如此,忙道:“那皇弟以為應該如何?”景夙言原本冰封的容顔,忽然漾出一抹淺淺的笑,那麼笑似春風拂來,冰雪消融,美得讓人心神蕩漾,那抹漆黑深邃的目光淺淺在餘辛夷身上掃了一眼,啟唇道:“既然有内應,必定要查!至于如何查——”“
辛夷小姐與溫老夫人座位相隔如此之遠,絕沒有本領僅在這一杯酒中下毒,所以這毒必定是事先灑在這酒壺之中,或者是抹在杯沿上,除此之外别無他法。
而無論是公主府中,還是皇宮之内,庫中酒壺與酒杯都有專人看管負責,若有宴席,再交由這些專人分配呈上。
若餘辛夷想下毒謀害溫老夫人,必定要收買看管酒壺與酒杯中的其中一個人!隻要請醫官驗一下,這毒到底是從何處下的,便可追根尋底,查出餘辛夷安插在公主府的内應!”永和公主當下立刻道:“好!醫官,請立刻驗毒!”她現在最恨的便是誰人陷害驸馬,隻有參與者,誰都不能放過!
然而當溫淩萱聽到這個“好”字時,臉色瞬間大變。查酒壺與酒杯?不行!那毒藥根本沒放在酒壺跟酒杯中,因為那毒是她親手下的!參加宴會,往來交際中根本不可能不喝酒,若下在酒壺酒杯上,祖母很可能會不小心中毒,所以她隻将毒下在一杯酒中,那就是——敬給驸馬的那杯!她沒想到,直到上一瞬間都沒想到,八殿下竟然會要求查驗酒壺酒杯!
溫老夫人突然沉聲道:“不必驗了!我定國公府一向與尚書府是姻親,關系甚好,此事還請殿下允許我們兩家自行解決,否則毀了兩府的情分,便是不美了。”
溫老夫人這樣說,明顯是阻止查驗了。
景夙言忽然笑了下,眼底卻是毫不掩飾的強勢:“溫老夫人,此案既然在皇姐府中發生,皇姐必定要給你定國公府一個交代!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這名内應,否則内應不除,若皇姐與姐夫往後有半點差池,你定國公府準備負責麼!”這樣俊美的容顔,這樣珠玉般的聲音,卻又是這般的強勢與冷傲!将滿園全部震懾!
溫老夫人臉色一青,手指微微發抖,卻是再不能說出半個字來,為永和公主與驸馬的安危負責,就算是整個定國公府,誰敢說一個“能”字?否則必定落下個狂傲的名聲!
今聖本性最為多疑,絕容不得一個在皇家面前狷狂的家族!八皇子在威脅她,在威脅她定國公府!
溫氏跟餘子俊同時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恨恨的咬上牙,這,是這怎麼回事?剛才八皇子不是還是盛怒麼,現在怎麼會态度陡然改變?景夙言勾起唇淺淺一笑,刹那間風華無雙,傾國傾城!在溫淩萱手指止不住顫抖之時,醫官已經驗出結果:這壺中、杯沿,都無毒!
景夙言詫異的眨了眨眼睛,忽然做恍然大悟狀,朝着餘辛夷道:“原來,這毒并不是辛夷小姐下的啊……”說着,他背着衆人朝餘辛夷淺淺一拱手,眸中盛滿了笑意,“那小王剛才多有冒昧,真是魯莽了,小王向辛夷小姐陪不是。”溫淩萱的臉上陡然皿色盡褪。
這時她才看懂,原來八殿下一直在演戲!演戲!什麼所謂的搜查“内應”,根本是想方設法在為餘辛夷開脫!為什麼……為什麼!八殿下為什麼要為她如此盡心盡力,餘辛夷那個賤人何德何能!她不服!不服!!!
餘辛夷眸子微微眯了下,警惕的望着面前笑得如狐狸一般的景夙言,以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不需要你多管閑事。”景夙言墨眸一閃,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你的事怎麼是閑事呢?我,管定了。”哪怕他明知她有自保能力又如何?那是她的事。他要做的就是厚着臉皮擋在她面前,哪怕她不買賬那又如何?他景夙言,此生要保護的人不多,而餘辛夷便是其中一個!
對上面前絕美卻又深邃的眸,餘辛夷細密的長睫微微一動,蓦地生出一股懊惱,卻又纏着某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她咬了咬牙,随後惡狠狠的吐出三個字:“随便你!”他要做什麼無用功随他的便,反正她絕不會承他的情!
溫淩萱雙拳捏緊得,幾乎冒出青筋,她不顧溫老夫人不贊同的目光,沖上前抓起那根銅簪道:“就算酒壺、酒杯沿上查不出,也不能證明餘辛夷是無辜的!從她婢女身上搜出的那根藏毒的銅簪又是怎麼一回事!”
哼!就算八皇子幫着你又如何,隻要這銅簪在,便是謀害的罪證!這世上我厭惡的人,都要死!都要去死!
景夙言朝餘辛夷遞了一眼,眸色有些凝重。這根藏着夾竹桃粉末的銅簪的确很難處理,若是交代不清,便無法徹底洗刷清白!她會怎麼做呢?餘辛夷冷眸望着面色狠戾的溫淩萱,不動聲色的溫家大夫人,以及穩如泰山的溫老夫人,微勾了唇角,把些許笑意都印在眉眼之間,一時隻讓人覺得好像一道裹在冰層裡的火焰撲面而來!她淡淡的朝白芷問道:“白芷,這根钗是你所有麼?”
聲音那般風輕雲淡,似乎早就成竹在兇!白芷詫異的望着自家小姐,咬了咬唇,不知道該說不是,還是……是。因為這根銅簪的确是她的那根啊!
一旁溫淩萱看着白芷猶豫不決的模樣,冷笑道:“怎麼,餘辛夷你這是想當着八殿下與公主的面,跟你的丫鬟串供不成!”餘辛夷看都沒看她一眼,道:“白芷,你要你老實說。”
白芷的手指捏得死緊,渾身每一處都因為緊張繃得緊緊的,最終選擇相信她家小姐,咬牙道:“是奴婢所有。”溫淩萱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嘲諷,她絕不相信,這樣的情況下餘辛夷還能翻身!下一刻卻聽餘辛夷猛然道:“你看錯了,不是你的!”
“餘辛夷,你胡說什麼?難道想指鹿為馬嗎!”溫淩萱一句尖聲呵斥幾乎是失控的冒出。溫淩萱這一聲實在太過刺耳,餘辛夷淺淺朝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萱表妹,就算我指鹿為馬,也有公主殿下以及八皇子審判,似乎并不用萱表妹你插嘴吧,還是,你根本不把兩位殿下放在眼裡?”溫淩萱這才亦是到,自己剛才态度實在太過激動,迫切的想置餘辛夷于死地,而忘了,永和公主跟八皇子還在場!
然而永和公主不悅的目光已經掃來!這溫家大小姐,雖說是關心祖母,但是也太過張狂了吧,還把不把她放在眼裡!
溫淩萱臉色一白,忙咬着唇低下頭,永和公主起初的憤怒逐漸消退,理智逐漸回籠,現下認真一想竟覺得大有問題,若這毒酒并非餘辛夷所下,那麼——永和公主眸子狠狠一厲,若是被她發現有人敢耍陰謀詭計,毒害驸馬,利用她的憤怒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絕對要嚴懲!
“餘辛夷,你剛才想說什麼,繼續說下去。”
餘辛夷朝着永和公主盈盈一拜,果然這位公主并不愚蠢,她繼續朝着同在詫異中的白芷道:“白芷,你記不記得這根銅簪是從何處而來?”白芷老老實實的說道:“這根銅簪乃小姐您賜給奴婢的,咱們海棠苑裡每個丫鬟都有一根,并非是小姐舍不得花銀子打造個好的,而是小姐向來喜歡古樸,金簪子太過顯眼浮誇,銅簪卻不同,且這銅簪是小姐特意請京城有名的首飾師傅,宋師傅專門打造的……”
白芷心裡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麼,難道——餘辛夷緩緩彎起唇角,擡起眸子朝着溫家人瞥了一眼,眸底似有一股火焰噴薄而出:“不錯,的确是我請桂花巷的宋師傅專門打造,我身邊丫鬟人人都有一根,之所以我說白芷認錯了,是因為——這根簪子根本不是出自宋師傅之手,至于原因,隻要公主殿下去請宋師傅來校驗一番。”
她的聲音無比輕柔,然而迎面射/來的目光卻又無比的冷酷。溫淩萱幾乎有一種自己馬上就要被踢下地獄的錯覺!不,怎麼可能呢!勝利者明明是自己,馬上就要成功了,她絕對不信,餘辛夷就憑一個不知所謂的宋師傅就可以反敗為勝!宋師傅?
永和公主眸子凝了凝道:“來人,去請桂花巷宋師傅。”兩柱香之後,公主府派去的人快馬加鞭的将那位宋師傅帶回。看着一路小跑溜到永和公主面前跪下,膽戰心驚的宋師傅,溫氏等人緊張到幾乎說不出話來,餘辛夷到底有什麼後招?餘辛夷淺淺一笑道:“宋師傅,請你查驗一下,這根銅簪是否為你所制?”
宋師傅接過簪子,轉向内側,隻看了一眼便道:“餘大小姐曾在我鋪子裡打了十二根銅簪,但這根,并非小人所制。”
一直沉默不語的溫大夫人,事關自己的親女兒,此刻也有些按耐不住了:“你再仔細看清楚!”宋師傅一談到門内東西,之前的惶恐也忘了,侃侃而來道:“我們做首飾這一行,為了将自己的手藝跟别家區分開來,都會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做個獨門标記,這些旁人是看不出來的。但咱們自己一眼就能看出來,且咱們首飾匠人都有自己的派别,我師承我父,我父的标記是五瓣菊,我則添了一瓣花瓣,是六瓣菊。隻要拔了簪子頭就能看出來,但是這根,沒有。所以,這根簪子絕非小人所打!”
“那麼,請問宋師傅,你能看出這根簪子是出自哪個師傅之手麼?”宋師傅拿着簪子細細看了一刻,指着簪上三顆小點,道:“簪首部有三顆小點,應該就是那位匠人的标記,隻要按照這标記,尋到那位師傅應當不難。”就在此刻,餘辛夷緩緩彎起嘴角,那刹那眼神如冰,帶着徹骨的寒意,竟差點将人渾身凍住!
什麼?怎麼會……溫淩萱的手徹底冰涼了,一顆心髒幾乎從雲端一下摔進泥土裡,被餘辛夷狠狠的摔下去!宋師傅,獨特标記……怎麼會如此湊巧!這簪子是她姑姑溫氏早在餘府就安排人準備好的,怎麼會這樣!
溫淩萱的目光下意識驚慌的望向溫氏,溫氏捏着帕子的手,幾乎神經質的顫抖着,無法停止!這根銅簪是她謀劃許久,才神不知鬼不覺按在餘辛夷身邊的暗棋!目的就是某一日借機将餘辛夷一網打盡。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根小小的銅簪身上竟暗藏玄機!
唯一的解釋就是,餘辛夷早就在防備着她們!早就開始防備她們!或許不止這簪子,海棠苑裡任何東西都做下标記,無論在哪一件上做手腳,最後都是這樣的下場!
溫氏忽然感覺到變體通寒,寒,怎麼會不寒?這餘辛夷到底是有怎樣深的心智,竟然老早就布下後棋,專門等着她們上鈎!好可怕!好可怕!
這等心計,簡直像等着拖人下地獄的魔鬼!景夙言看着這場精彩之辯,嘴角彎彎勾起,目光凝着餘辛夷發亮,果然!他就知道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餘辛夷忽然緩緩彎下膝蓋,朝着永和公主深深一拜,悲戚道:“公主殿下明鑒,隻要您命人拿着簪子尋找那位制簪子的匠人,便可真相大白!有些人意圖陷害我,特意偷換了我丫鬟的銅簪,并且陷害驸馬,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讓臣女更為傷心的是,萱表妹竟然一點不信任臣女,完全将臣女當成賊人,外祖母說得好,你我兩家本是姻親,何至于要到這樣趕盡殺絕的地步……公主殿下,請為臣女做主!”
餘辛夷字字如針,直刺在某些人心頭!“餘辛夷你強詞奪理,什麼标記,根本是你跟這宋師傅串通好的吧!”溫淩萱怒了,怒得幾乎要瘋掉,嘶聲尖叫道,“就算這根簪子不是宋師傅打造的,也不能證明不是你所有!更不能證明,不是你謀害我祖母!”
溫淩萱話音剛落,溫大夫人臉色蓦地沉下去,想拉溫淩萱已經來不及!隻見永和公主目光如刀,朝着溫淩萱迎面劈來!
這位溫家大小姐,實在太過怪異了些!
餘辛夷将之收入眼底,淡淡道:“萱表妹這話倒奇怪了,現下證據确鑿,我已經洗刷清白,萱表妹不循着證據,為外祖母報下毒之仇,去抓那真正下毒的罪人,反倒一直揪着我不放,往我身上潑髒水,這究竟是是何道理?我倒覺得,萱表妹你,奇怪得很!”
所有人怪異的目光都聚集到溫淩萱身上,溫淩萱一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惱羞成怒的反駁道:“餘辛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我下毒?你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