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琳在太子府裡等了方景梵一天的好消息,她想,事情已經替他做到這個地步了,隻要他去向皇帝提一聲,就立刻能做成此事,她也就能得到白氏遺帛的解開之法,但是她萬萬沒有料到,方景梵給出了一個對皇帝而言幾乎是天大謬論的答案,導緻了皇帝的勃然大怒,更沒有料到,方景城會半路出手截糊,放在嘴邊上了的軍隊轉眼快被他吞掉了。
不錯,溫琳的确在軍中在找了幾個可以暫時控制帶領這些軍隊的人,但是這些人全部加起來還比不得方景城一根小指頭管用,他往那裡一站便是将軍,千軍萬馬隻在他揮手彈指中。這是溫琳瘋狂沉迷于方景城的地方,這也是溫琳瘋狂憎恨方景城的地方。
相對于方景城的幾乎無所不能,身邊坐着這個人幾乎無所能,他連握着茶杯的手都還在發抖,威風凜凜的太子朝服穿在他身上像是個笑話一般,就像小孩偷了大人的衣服套在身上,還滿街四處跑,引得衆人發笑,卻引以為傲。
“我想過你無能,不曾想你這麼無能。”溫琳接過方景梵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握着他的手,手指劃過方景梵的掌心:“你說,你父皇會對你怎麼樣?”
“你閉嘴!”方景梵一下子掐住了溫琳的脖子,“如果不是你,我今日不會被奚落至此!”
“如果不是我,你連在金殿上說話的底氣都沒有。”溫琳卻并不害怕,這個外強中幹軟弱無能的男人,在她眼中不過是個廢人一般。
“溫琳,你别忘了,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那可未必。”溫琳用力一推推開方景梵,手指輕輕地撫了撫脖子,冷眼看着他。
這邊兩人話音剛落,那邊便有下人來傳話:“娘娘,門外有三位将軍求見。”
“讓他們進來。”溫琳推着方景梵坐好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另一側,神色立時恢複那般端莊的模樣。
來的不是别人,正是暫代了京郊駐軍中将軍之職的三人,其中李副将就在其中,這三人互相對望一眼,對着方景梵齊齊拜下去:“末将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娘娘。”
方景梵冷笑,這會兒記起來自己還是太子,而不是隻記着一個太子妃有何用?
“幾位将軍請起。”溫琳則要大氣得多,擡手示意他們起身,“幾位将軍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一陣尴尬的沉默,這三人平日裡都是粗魯的性子,這會兒要說這些話不免得顯得有些為難,溫琳很是耐心地等了片刻,甚至讓下人給他們上了茶,又讓他們坐下說話,如此緩和了一些後,李副将才站出來重重行禮:“末将有話要說!”
“李将軍但說無妨。”溫琳等了這麼久,不就是在等他們說話嗎?
“末将要追随的是真正的将軍勇士,而非懦夫,為了一個女人背叛豐國的人,并不值得末将追随!”李狗蛋單膝跪地認真行禮,粗犷的他這樣拘謹着說話看着十分的别扭。
方景梵聽到前半句的時候,以為他罵的是自己,聽到“為了一個女人”這半句的時候,他失笑出聲。
今日金殿上,他聽得方景城說這句話,覺得又好笑又可悲,他對傅問漁是有多麼深愛,才令得當年的城王爺不惜一戰地要搶回她?聽說她已嫁溫琅,是祈國皇後,方景城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逃回京中要奪兵權,發兵攻打祈國重新将她搶回身邊嗎?而自己說了那麼多大義凜然的話,字字句句都是漂亮虛僞話,就像父皇所言,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而已,卻要說得萬分動聽,可是方景城他是多麼的直接,多麼的坦誠,他就是為了一個女人而要如此。
這真是,可笑又可悲,笑他,悲自己。
方景梵不知,方景城那句話是故意,是留給李狗蛋他們來找方景梵他們的理由。
他也不知,這個女人她身系天下安危,身系兩國戰事,她從來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扣在她身上異人的枷鎖,注定了她的不平凡,方景城是為這樣一個女人而要攻打祈國,也為這個女人所背負的一切去進行一場遠征。
所有人都比方景梵負累得要多,他卻總是覺得自己才是最可憐那一個,無知的人,總是沉迷于自己的小天地,以為那點小情緒小不幸,便是世間天大的苦難。
方景梵帶幾分鄙薄地笑看着李副将:“你其實是怕方景城回來了,會殺了你們吧?畢竟被你們幾個斬首的人,是他的舊部下。”
這話說得太不委婉動聽了,方景梵有點口不擇言,對自己的人都這樣說話,如何讓他為之忠心?
好在有溫琳,最會說話的溫琳總能把話圓得滿滿的:“幾位将軍,既然是我叫各位将軍去做的事,便不會将軍們自行擔責,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理當共同進退才是。”溫琳柔聲說道,“将軍不必驚慌,皇上是不會将京郊的大軍交給方景城的,幾位将軍的将位是安穩的。”tqR1
“太子妃娘娘有所不知,剛剛軍中已得令,明早就便開始準備遠征祈國之事,辎重糧草先行,而且領兵大将便是郭芒郭将軍,郭将軍當年乃是少将軍的左膀右臂!太子妃娘娘,已經晚了。”李副将一臉急色地說道。
“你說什麼!”溫琳猛地站起來,滿臉的難以置信,她知道,在方景城出現在金殿上的那一刻起,想讓方景梵出征祈國的事就已經不可能做成,有他在,便沒有人能搶走他大将軍的位置,溫琳還在想辦法讓皇帝不下這等決定,因為那位古怪的白發神秘人的要求,便是讓方景梵領兵出征,而且必須是方景梵,不能是方景城,不能是任何别人。
雖然溫琳不明白那神秘主上這樣做的原因,但是她知道,這件事做成了她可以得到白氏遺帛解開之法,再不濟還可以完成任務免得受罰。否則以溫琳對方景梵的感情,怎麼可能那般辛苦地到處去遊說軍中副将這類人,還要費盡心機的去找那些人的背影資料挑選合适人來進行遊說?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這件事做不成,就算方景城到最後依然會取代方景梵出征祈國,至少京郊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三十萬大軍絕不可落到方景城手中,但是轉眼,就有人來告訴她,方景城準備率這三十萬大軍攻打祈國了?
這如何能讓溫琳不震驚?
“不瞞太子和太子妃,此事已成定局,還有一事,兩位或許也不知道。”
“什麼事?”
“皇上有意易儲!”
“易儲!”方景梵提着李副将的衣領狠色道,“你剛才說易儲?”
“末将不敢瞞騙太子殿下,末将以前在軍中的時候與一位軍醫關系極好,後來軍醫醫術了得,進了宮裡做了禦醫,是他告訴末将,皇上已經服了好久的藥了,一直想再要個龍嗣,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翻閱宮中太醫院的記錄,末将絕不會瞞騙殿下!”李副軍隻差指天發誓一番,但這件事的确是真事,皇上想再要個龍子龍女這件事其實在後宮裡算不得是很隐蔽的秘密,因為近小半年來但凡是送上龍榻的女子都會被提前喂下求子藥,這不是想得子嗣是什麼?
方景梵整個人如遭雷擊,太子身份是他此時最大的依仗,最大的籌碼,因為整個豐國隻有他和方景城兩個皇子,皇帝總不會立方景城,那自己就是絕對安全的太子,絕對安全的皇位繼位人,可是現在有人告訴他,皇上一直想再涎下龍子龍孫,方景梵的地位立馬就受到了最後一波劇烈的撞擊,一個不慎他或許就真的要失去太子之位了!
畢竟,他是一個如此無能的太子啊!
“殿下,如今我們幾乎被逼上死路了!”李副将狠聲道,“今日末将等人來,是來向太子您讨個明話,我們,能不能信任您,能不能追随您!我們不想稀裡糊塗死得不明白。”
方景梵跌坐在地上,還沒有緩過勁來,接二連三的打擊足以使他消沉很長一段時間,可是現在的他卻沒有資格消沉,因為危機就擺在他眼前。
過了今夜,明日這三十萬大軍就要易帥,間接成為方景城的人,再過一段時間,這東宮之位大概也要易主,成為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皇子所有,他不可能還回得去做一個閑散富貴的梵王爺,他早就不是他了,他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到時候又怎麼甘心再做平庸人?畢竟已經試過了權利的好。
這樣危機的時刻,方景梵站起來身來,有些搖晃但卻沒有倒下去,他沉悶的聲音問着李副将:“你們三人,能調動多少大軍?”
“五千人,都是我們的親信!”李副将比出一隻手張開,五個手指頭五千人。
“将這五千人連夜送入京,本宮會讓人打開城門。”
“太子殿下這是……”
“既然不讓我做太子了,那我就……做皇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