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他是知道的。
臉皮之厚不輸傅問漁的方景城,在蕩了個蕩悠閑了一個多月之後,終于開始想着要幹點正事了。
韓峰韓大人他并沒有聽到栾二千大人對他祖宗十八代的親切問候,他隻是愁得要一夜白頭,絕望地坐在地上,望着手中的密信擡不起頭來。
方景城對于外人,并沒有對着傅問漁的那般好溫柔,所以他坐在韓峰府上看着一臉死灰色的韓大人時,顯得疏離又冷漠:“韓大人,不知本王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tqR1
韓峰擡起沉重的頭,望着如同魔鬼一般的方景城:“你是怎麼做到的!”
當時方景城跟花璇說過,他與傅問漁準備雙管齊下,策劃這雙管的人是他與傅問漁,執行這雙管的人是杜畏與花璇,花璇偷了銀子,杜畏嘛,則是一把火燒了千艘戰船。
這是一件真真正正要被殺頭治死的大事,豐國的質子要把整個祈國最看重的船甲一把火燒了,稍有任何差池,都能引來蕭鳳來那個瘋子的滔天怒火,不管方景城是何身份,都不可能輕易逃脫她的瘋狂。
所以這件事要做得漂亮幹淨,足夠幹淨,幹淨到不留下任何把柄,方景城這才派杜畏親自去處理此事,否則交給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寶平鎮沿海,從陸路想要進入寶平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十裡八崗的暗哨對外來的陌生人都盯得緊,方景城也是狠得下心,大冬天的日子裡讓杜畏帶着人潛着水,直接從水裡上了寶平鎮。
整個寶平鎮都是一個巨大的造船場所,基本上看不到普通的百姓,除了麻木而機械,戴着腳鐐幹活的死囚外,就隻有看守他們的監工了,巧了,蕭鳳來擔心這些死囚吵鬧洩漏機密,還把他們的舌頭給割了,于是這更給杜畏提供了便利。
船在未造好之時都是不下水的,所以那近上千艘船甲都整整齊齊連連貫貫地碼在搭起的棚子裡,而且,上了桐油,一來保船體不被蟲子蛀壞,二來方便日後下水之時不滲水,這不放一把火,都對不住這天時地利與人和了。
很久不曾親自帶任務的杜畏,要幹就幹一票兒大的!
先是幾個人在遠處鬧些動靜來,這邊人手沒那麼嚴了這後,便是無數的火折子跟天女散花一般扔了出去,放在旁邊備用的桐油一桶接一桶地傾倒而下,大火騰的燃起,各個地方同時進行,四處都是火源,大火越燒越大,終于燒得照亮了半邊天與海,給那邊準備伺機而動的花璇順手制造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這些事情,他說起來都很簡單一般,好像是個人都可以做到,卻沒有人知道方景城他犧牲了多少蛛網好手,又安排了多久的時間,打探了多久的寶平鎮情況,那前期的萬般準備,不過是為了隻許成不許敗的雷霆一擊。
但這些卻不必說給韓峰聽,方景城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韓大人可有證據證明此事是本王所為?”
“你!”若不是你做的,怎麼消息剛傳到自己這裡,甚至還沒有走漏風聲至宮中,你就已經先來了此處堵着我?但他說不出來,勝者王敗者寇,韓峰他認這個道理。
方景城看他一副說不出話的樣子,冷色笑了笑:“韓大人沒有證據證明是本王做的,本王卻知道,此事若是報到蕭皇後那處,韓大人的腦袋,隻怕要不保啊。”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寶平鎮的?”韓大人他想來想去想不通的地方隻有這一個,放眼整個祈國,知道寶平鎮在造船的人都不多,更有萬般掩護,隻差沒将這寶平鎮藏進地下,此類軍事絕密,非要員不可得知,方景城他是豐國質子,而且是一位野心勃勃的質子,就更不可能人透露這個消息給他,便是他那厲害無比的蛛網也不可能尋得到,他是從何得知?
方景城不會告訴他銀子會告訴他很多事,而且賈瞞的帳冊也不是随便什麼人都拿得到的,他隻是輕輕拔了拔茶杯蓋,笑得溫和:“難道不是韓大人告訴我的嗎?”
韓峰一臉震驚神色:“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方景城念着今日的太陽不錯,趕緊完事兒了還可以趕回去和傅問漁一起曬曬太陽說說閑話,便也再懶得跟韓峰繞來繞去,清晰而直接地告訴韓峰道:“我呢,早先時候問長賢公主要過許多有關祈國水兵的事情,長賢公主溫良娴德,對我這位未來的驸馬頗是信任,找了溫太子和蕭皇來問一問答案,不過很可惜,溫太子和蕭皇後卻對我多有提防,所以并未告訴她什麼,後來,長賢公主,不是跟韓大人您一起喝過茶嗎?”
韓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是與長賢公主一起喝過茶,可那次明明有數人在場,實在算不得私會,他與長賢公主說話也不會超過五句,怎麼就變成了方景城口中的私通消息過?
他不明白,就算沒有那次的多人聚會,方景城也會制造機會讓他們有一場偶遇,然後必然還會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讓他們兩人在一起說句話,旁邊肯定還會有目擊者可以證明此事,方景城,要的不過就是韓峰與長賢公主說過話,這麼小小的一件事而已。至于是如何得到這個小小事實的,真相與過程一點也不值得追究。
是韓峰洩漏了很多秘密給長賢公主,而長賢公主又給了方景城,這才讓方景城綜合所有消息,摸到了修造船甲的地方,放了一把熊熊大火。
方景城要編的就是這樣一個事實,而且毫無意外,他編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
否則以他的傲氣,怎麼可能願意跟那位長賢公主對坐許久聊到半夜,還要委屈得傅問漁替他擔心難過?
吃一份苦頭,要讨十分回報,這是方景城與傅問漁行事的習慣,他可不是溫琅,要對着韓若若忍氣吞聲,隻為了激起蕭鳳來的嫉妒這麼簡單。
“啊,對了。”方景城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韓峰,“還有一件事啊韓大人,離寶平鎮幾裡地裡遠的方有一支水軍駐紮,軍中約摸七八萬人吧,他們過年的花銀和糧食沒了,我想這會兒,隔着幾條街的栾二千栾大人,已經決定将一切責任推到您身上了,因為是從您這裡調出去的銀子和糧食,韓大人啊韓大人,這個年,您開得可真不夠好。”
方景城平平淡淡地說道,好像根本不是在說陰謀一般,隻是跟你聊一聊今日的風光晴好,可以吃燒烤。
“你們這是誣陷!”韓峰必然是急瘋了,否則怎麼能将這麼簡單直接的事實,還說得這麼大聲呢?
方景城動了動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韓峰,笑意不達眼底:“你需要證據嗎,我有很多。”
“你們如此處心積慮設計于我,到底是為什麼?”韓峰想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麼地方這麼值得方景城與傅問漁費盡心力的?
“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方景城搖頭歎道,果然跟笨人說話很無趣,說來說去他們都隻看得到表面的事情,像傅問漁那樣有趣的人實在太少了。
“少将軍,你與溫太子不和,與蕭皇後不和,你這般設計我,他們就會相信你的證據嗎?”韓峰還在做一些掙紮,畢竟他不想把性命交到豐國的少将軍手裡,本來就覺得不甚可靠,這會兒看他行事,更是狠毒陰險,于是更不敢相信。
狠毒陰險的方景城疊起了腿,輕輕撩起衣袍撣了撣,說不出的公子風流,幾乎是用一種漠視的語氣跟韓峰說道:“現在韓大人你不止面臨着玩忽職守,導緻船廠失火的重罪,還得罪了整個兵部,兵部栾大人可是溫太子的人,這般看來,韓大人,你的小命,真的挺危險的,恐怕不管是溫太子,還是蕭皇後,都不會想留着你的性命,所以,我的證據他們相不相信這一點,真的重要嗎?重要的是,你的命,保不住了。”
雙管齊下,到了這裡,這兩管便相交,被算計的韓大人,幾乎讓這剪子一般的雙管剪成粉碎。
韓峰已經開始有些後悔,要麼一開始直接不理方景城與傅問漁也好,便不會被逼到這般地步,從韓若若的事開始就不該與他們接觸。要麼,從一開始就答應他們,與他們共同進退,也不會讓他們如此反複利用逼迫!現如今他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處境,稍有不慎,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而于方景城與傅問漁而言,這位韓大人最後是否會選擇他們,與他們站在一處,已經顯得不重要了,這一次,兩件事,已經差不多将他的價值徹底榨幹了。
“你與傅小姐,到底想讓我做什麼?”韓峰是個聰明人,不聰明他活不到今天,所以他終于問了今日第一個有意義的問題。
“回到本王最初的提議,韓大人覺得替本王做這個事,如何?”
方景城耐着性子,再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