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打罵了多少個大夫之後,傅啟明用盡一切方法可算是請來了宮裡的太醫,這位太醫很年輕,如果傅問漁在此,就會認得出這是那位診斷出陳婉婉滑胎是吃了堕胎藥的年輕太醫。
年輕的太醫膽子也大,敢說别人不好說的實話:“傅三公子是被人下了藥,是什麼藥恕卑職無能尚未查出來,但卻能斷定,若在半月之内找不到解救之法,三公子隻怕要精盡而亡。”
傅啟明幾乎眼前一黑要暈過去,瘦得皮包骨的身子抓住年輕太醫怒吼道:“說,解救之法是什麼,不說我殺了你!”
年輕太醫對他的威脅無動于衷:“三公子就算殺了我我也沒有辦法,倒是您以前在末族住過,那邊多有巫術蠱醫,您或許可以去看看。”
年輕太醫說完就走了,照例是收了傅啟明不少的診費,卻連藥方子都沒有留下一個,隻說就算留了方子也無用,浪費藥材,氣得傅啟明恨不得當場宰了他,卻又礙着那畢竟是皇帝最近禦用的太醫,動不得。
送走太醫之後,傅啟明連夜就收拾起了包袱叫了馬車,要去找末族的人求救。tqR1
隻是有些遺憾,他的腳還沒有跨出傅家大門就讓傅崇左抓了回來,扔進房裡,房裡是好幾個漂亮年輕豐滿的姑娘,脫了個精光躺在床上,隻等着傅啟明了。
“留下個孩子再去找解藥!”傅崇左如此說道,
傅啟明眼睛瞪得老大,眼裡的痛恨和憤怒幾乎要奪眶而出,這是一個父親幹得出來的事嗎?!
這些女子是傅崇左精心挑選出來的,容貌才情皆上品,傅啟明要出去找解藥誰知道還能不能活着回來?這副身子誰知道還能拖幾天,與其讓他浪費了,不如留下點希望,也不至于讓傅家斷了香火。
若不是傅崇左年紀大了再難以讓女子懷上孩子,他甚至恨不得看都不看傅啟明一眼,把他早早送走完成與末族之事,就任他自生自滅。
傅啟明從來沒有覺得女人的身體這麼讓他想吐過,那些嬌嫩豐滿的軀體在他手裡撫過時,他像是在捏一塊流油的肥豬肉惡心不已,幾次他想放棄,可是傅崇左就站在門外,這裡的女子完事之事還要向傅崇左回禀,告訴他傅啟明有沒有盡心盡力,如果沒有,那麼還要再來一次。
這本來人間極樂的事突然變得惡心無比,以前總是玩法百出追求新鮮刺激,一日都離不開女人肚皮的傅啟明,恨不得這世上從來沒有女人存在過,屈辱和委屈讓他絕望而麻木地躺在床上,任那些領命而來的女人予取予求,叫聲響亮,他隻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一點點榨幹。
終于有一日,傅啟明也嘗到了這種滋味。
花璇把這件事傳回給傅問漁時,傅問漁正好剪掉一片多餘的葉子,輕輕點頭,那多出來的葉子就正好掉在她手,轉了轉葉柄,她想着:當年的傅念春,也是這樣絕望着過來的。
一整晚的索取讓傅啟明幾乎死去,第二日已隻剩下奄奄一息,從一堆女子中間爬起來,他一瘸一拐扶着牆壁出了相府,在下人的幫助下上了馬車,求生的渴望使他強撐着。
杜畏急急來到方景城書房:“少主,傅啟明出城。”
方景城聽罷擡首:“讓蛛網行動。”
“城王爺。”肖小開探出半個身子小聲叫他。
“嗯,怎麼了?”方景城對肖小開總有無底限的溫和。
“我好幾天沒見問漁姐姐了,我想去看她,可以嗎?”肖小開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仔細,生怕方景城聽不清,也生怕他不答應。
方景城都有些吃傅問漁的味了,這麼些年來,他對肖小開總是格外的柔和,甚至連句重話都沒有對小開說過,可小開依然對他充滿了戒備,可是傅問漁倒好,什麼也不用做,隻往那兒一坐随便笑一笑,肖小開便巴巴兒地要對她好。
上次傅問漁中箭,一向連說話都害羞的肖小開竟然都有膽子敢頂撞自己了!
這樣想着,方景城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去吧。”方景城無奈擺了擺手,肖小開便高興得一蹦三步遠,歡歡喜喜的樣子。
“等等。”方景城又喊了一聲,肖小開轉過頭來一臉愁容,方景城隻好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來傅問漁這處大多是不讨好,自打那日後傅問漁再也沒有給過方景城一個好臉色,總是一副按規矩辦事的神色。
下人們老老實實退到一邊不敢打擾二人,連着小開也被拉開,畢苟萬分惆怅地問杜畏:“杜先生啊,那天少主是不是瘋了?”
“連你都看得出來少主反常,你以為傅小姐看不出來嗎?”杜畏笑了一聲。
“還真有事啊?”畢苟訝異道:“那小姐幹嘛還……”幹嘛還天天這麼冷刀冷槍地恨不得把少主非要戳出個窟窿來才甘心?
“傅小姐心氣太傲,哪裡放得下?女子心太傲了,不好啊。”杜畏莫名說道,“更何況這件事,本也就無從解釋。”
此事事關沈清讓國師,誰能說得清?
那兩人就這麼對坐着,誰也不先說話,看着傅問漁是閑适自在毫不尴尬,而少主的目光卻始終放在她身上,都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問漁煮茶的水沸騰了又涼,涼了又熱,她擡手烹茶挑茶葉,澆杯玩茶寵:“傅啟明已去往末族,城王爺來找我也應該不是為了枯坐,所為何事?”
“由望京去往末族,快馬加鞭也需一個月半的時間,傅啟明病重于此,隻能坐馬車,是趕不到的。”方景城說道,看她十指纖纖把玩那茶壺。
“嗯,可末族的使節不是在來望京的路上了嗎?”傅問漁可沒有忘記這件事。
“不錯,他是去找末族使節卓罕德了。”方景城點點頭,欣賞傅問漁的好記性。
“這種事有城王爺便足矣,還找我做什麼?”末族與傅啟明有勾結之事,傅問漁早就知道,他要活命去找末族求救,也是意料之中,更是他們努力促成的,方景城來跟自己說這些有什麼用。
從在方景梵的壽宴上将傅啟明的醜事說出來,到現如今這一道道好藥給他喂下,所以這一切都隻有一個目的,将傅啟明逼離京城,逼他去找末族的人。
“我來此是告訴你,卓罕德便是當年敗在我手下的末族大将,此人生性殘忍,與傅啟明為一丘之貉,你要當心。”方景城來此,并非為此。他隻是想來看看傅問漁,需要一個好一點的借口。
所以他跟傅問漁說的這些顯得欲蓋彌彰,換個愚蠢點的女子就好了,她必是看不出來方景城的意圖,再要麼換個溫婉點的女子就好了,她必是能體會方景城一片良苦用心,不再追究那天的事。
偏生遇上傅問漁這樣剛強的女人,連說她說話的聲音都如同染了天塹之淵裡寒風的陰冷:“王爺無事找話說未免辛苦,不如早些離開吧。你無事,我還有事呢。”
被下了逐客令,方景城深深看了傅問漁一眼,他無法開口解釋那天的事情,有真有假,真多假少,都是他自己種下的果,他受起來也安然。于是他便起身,連傅問漁泡的茶都沒有喝一口,轉身就走了。
他是城王爺,有着屬于京中惡鬼的驕傲和尊嚴。
花璇看在眼裡,心中歎息,坐在方景城方才坐過的椅子上,無奈地看着傅問漁:“其實肖姑娘,真的很好,所以少主這些年才一直放不下。”
“自然是好的,這世上的女子哪個不比我好?”傅問漁笑了一笑,那杯中的茶水便顫了一顫。
花璇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不是的小姐,我的意思是說,少主絕沒有要欺騙你的意思,少主,他不屑做這種事的。”
“那是當然的,你家少主一向磊落,便是耍陰謀玩手段也是放在明面上真刀真槍地來鬥,怎會騙我。”傅問漁又說道,這不是氣話,是她在陳述着一件讓人無可反駁的事實,方景城的确如此,他太過磊落,便磊落到傅問漁多問多想都是錯。
這種感覺如同讓人吃了蒼蠅一般惡心難受,明知那蒼蠅吃了不會死人,可就是惡心。
見傅問漁這麼說,花璇覺得有些啞口無言,她想跟傅問漁說一說當年肖顔開的事的,也許像傅問漁這種連傅念春都可以另眼相看的人,會對肖顔開也有别樣的看法也說不定,那或許,在她與少主之間也就不會有這樣的隔閡了。
于是她開口:“當年肖姑娘……”
“我沒興趣。”傅問漁不等她說完就漠然打斷,順手放下茶杯,看了一眼花璇,“我對死人的事,沒興趣。”
花璇再說不出話來,傅問漁平日裡什麼都好,誰跟她說話她在不犯狠的時候也都是客客氣氣的,甚至還帶幾分溫柔暖意,可是一旦她心狠硬起來,眼神毒起來,便連半粒沙子也揉不進眼中。
自家少主這一回,是真踩着地雷了。
花璇不知是該喜該憂,有時候她會想,如果少主身邊一直再沒有人出現就好了,她遠遠看着的便隻是一個身影,不會有人與他成雙結對,對燭夜話。可是如果他真的這麼一個人一輩子,那不也是太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