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方景城是準備對末族怎麼樣,大概要在半個月之後我們才能知道這位冷漠王爺的打算,而在這半個月裡,遙遠的祈國發生一件極其不起眼的小事,這件小事直接影響了後來天下的局勢。
栾二千大人最近有點悲傷,男人一生所求無非兩樣,一是美人二是權力,二千大人他愛的美人是兩位病嬌蘿莉求不到,圖的權力是在祈國動亂之中尋不着,他覺得,他十分難過。
十分難過的二千大人在一個清晨下了早朝之後,照例罵着街準備回府,罵着祈國都是瘋子,全是神經病,好好的日子過不得非要打仗,打就算了還專挑着難的打,非要跟豐國打跟戰神打,他罵得嘴巴都開始冒煙。
他從宮中回府的路上要經過一條小巷,這是一條捷徑,可以省去走大路彎來繞去的時間,平日裡這巷子十分安靜,他偶爾也能看到漂亮的姑娘坐在門口拈針繡花,也頗是一副好風景,看着足以悅目。
今日他回去的時候,卻隻聽到一聲聲哭喊:“求求你們,放過我哥哥吧,求你們了,求你們了!”
哭着求人的便是那位時常坐在門口繡花的小姑娘,二千大人他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大事還操心不過來呢,哪裡操心得過這些小事,便打算走過去。
然後又聽到裡面傳來怒喝:“國難當頭,匹夫有責,你竟敢私逃兵役,當罪全家株連當斬!”
“官大哥,我二哥他從小身體就不好,連下地幹活都幹不了,哪裡能去打仗,官大哥我求你放過我哥哥,求你了!”那女子哭是甚是可憐,她哥哥已經被幾個抓壯丁的官役打得半死癱在地上,大聲咳嗽着,一邊咳嗽一邊嘴裡還吐着皿,連氣都接不上,隻是拉着他妹子的衣角,怕她被這群當兵的欺負了。
“滾開!此乃皇上與太後聖谕,舉國皆兵,你哥就是要病死了,也得死在戰場上,哼,病秧子怎麼了,病秧子大爺我見得多了,沒見過你們這号要跑的!”
“小美人,想讓我們放過你哥也容易,哥哥們當兵這麼久銀子又賺得少,好久沒有快活了,你要把能把哥幾們伺候高興了,說不定就……”
“你們幹什麼?你們不要過來!這裡是天子腳下,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現在我們就是王法!皇上與太後要打仗,靠的就是我們這些人!小美人,我看你長得挺潤的,讓哥好好看看……”
二千大人他站在門口靜靜聽着,擡頭望着頭,一聲歎:唉。
然後他繼續往前走,管不了了。
寒酸的屋子裡傳來了布帛撕裂的聲音,女子大聲尖叫,哭喊着饒命,她大哥也撲了上去要跟當兵的拼命,保護自己妹子。
“找死!”聽得一聲重踹的聲音。
“哥!”
“我跟你們拼了!”病秧子就是病秧子,便是說這樣的狠話,也沒幾分氣勢。
接着便是密集的拳拳到肉的聲音。
二千大人他又往前兩步,再擡頭望一次天,又是一聲歎:唉!
“幹伶娘啊!”
他站住,轉身,大步流星沖進屋内,手下一腳踹開屋門。
“你們是誰的手下!”二千大人站在門口橫眉怒問!
“毛大人手底下就是你們這樣的孬兵痞兵嗎?靠你們還保家衛國,我保你大爺祖宗十八代!”
“來人啊,給我打,打到他們知道什麼是祈國的軍規!”
“幹伶娘啊,氣死我了!”
幾個兵流子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二千大人的手下打得眼冒金星,栾二千又還未換下一身朝服,官威是壓在那裡,那幾人立時換了副嘴臉,捂着額頭臉上的包,對着二千大人跪着求饒:“大人,我們是在為軍中抓壯丁,用些非常手段請大人見諒,以後我們再也不敢了!”
“滾!”栾二千一腳将他踢開,他也是一個喜歡見人就跪抱大腿的人,但是跟這些人卻不一樣,這些人看着就惡心。
幾人屁滾尿流的滾了,但屋中情景的确有些人慘不忍睹,小姑娘衣裳被撕開了一半,大冬天的祼着半個肩頭在外面,一手拉着衣服一手搖着她哥哥的身體,哭得要斷去氣去,隻是她哥哥大概真是個病得不行的病秧子,不管她怎麼哭怎麼喊,都喊不回來半口氣。
她坐在滿地污泥的濁雪裡,抱着她哥哥哭得要昏死過去。
“小姑娘,你哥……”
“我二哥死了,被你們這樣的人逼死的。”小姑娘淚眼朦胧,抱着她哥哥抽泣着道,“我大哥,三弟,父親,全被你們抓去當兵了,前一個月才剛剛收到信,我爹年紀大了,他都六十五了啊,可是你們說凡七十以下者都要去當兵,我爹受不住軍中的苦,活活累死,二哥本來身體不好,本來以為能逃過一劫,沒想到……沒想到……”tqR1
“都是你們這樣的人,你們這樣逼着百姓去打仗的人害的!都是你們害的!你們還我哥哥,還我父親!你們把我家人還給我!”
小姑娘她哭得聲嘶力竭,抓着地上的染着污泥的雪團打在二千大人身上,下人們走過來一皺眉,這人怎麼回事,剛剛大人才救過她?
二千大人攔住下人,撣撣身上的污雪,望着這姑娘想了很久,最後一次擡頭望天:唉。
二千大人出門去,走到門口看了看這個破落寒酸的小院子,難以避風苦于避雨,這可是在睿陵啊!在整個祈國最中心,最富庶,最遠離戰禍的睿陵啊!
如果連在睿陵城都是這般,祈國的天下,已經是什麼樣子了?徭役兵苦,已經成了何等模樣了?
那些其他的城池,那些再偏遠一些的方,百姓,還能活得下去嗎?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可是此責當是匹夫自甘擔起,若是連擴充兵力之事都如此殘暴,百姓滿懷怨恨,士兵滿腔憎憤,上了戰場,如何指望這樣的人守家衛國?
二千大人不再歎氣,隻是步子有些沉重,對下人道:“将那姑娘的哥哥好生葬了,把她接到府上來當個仆人吧。”
“是今晚還是明晚給大人送去暖床?”下人十分懂事,自家大人那點愛好他還是很明白的。
二千大人簡直想抱着柱子嘤嘤嘤的哭,自己身邊,都是些什麼人?
“明晚吧,今晚讓她休息一下。”
這場巷子裡的小曲折小故事發生得無聲無息,轉眼就被大雪覆蓋了,這天底下苦的人多了去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尤其是最近,蕭鳳來與溫琅在擴張軍力,要将原本的總計八萬軍擴到一百二十萬之衆,這幾乎是個天文數字,早先的時候年輕的壯丁就已經讓蕭鳳來抓得七七八八了,現在再要擴張四十萬人,等于是要将祈國上下所有的男子都抓去才甘心。
而抓壯丁的年齡也從原本的十五至四十五,擴展到十二歲以上,七十歲以下,所有男子,無一例外,但凡敢逃者,全家死罪。
如此殘暴不仁的手法不不免令人心寒,易失民心。
尤其是溫琅他剛剛娶了一位白發皇後,更是讓人心生怨怼,許多人将怒火撒在了傅問漁身上,罵着當年老皇帝為了蕭皇後是大興土木耗費國庫存銀兩,現在新皇帝為了白發皇後是要四處征兵将起戰禍,這兩個女人都是祈國史上的恥辱與悲哀。
“小姐,你别聽那些宮女們亂說,她們知道什麼啊,一天到晚就等着哪天溫琅看上她們了睡一覺,除了嫉妒小姐你就不知道幹點正事!”花璇扶着傅問漁走過禦花園,她本是想去折幾枝梅,偶然聽到了一些躲懶的宮女們說閑話,便是說白發皇後是妖,禍害祈國,跟蕭太後當年是一樣的妖。
傅問漁輕輕拍着花璇手背,聲音淡得跟這白雪一樣:“罷了,非要說這天下是因我而亂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用不着這麼生氣。”
“小姐……”花璇拉長了音調想勸勸她。
“不說這個了,我們回去吧。”其實現在,這樣的話哪裡還能讓傅問漁放在心上?聽了隻當是笑話。
“小姐,那個事兒你覺得真的能行嗎?”花璇與傅問漁往回走,話題一跳,問了一個令人摸不着頭腦的問題。
“那要看二千大人他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先國家,後帝王,再太後了。”兩人說話間已回到了自己住的别院,傅問漁裹了裹披風,拉着花璇坐在廊亭裡,手裡還抱着一個暖爐,最近天越寒,她越怕冷,怕到已經連宮門都不敢出,一出去便是一場重病,便好久沒有去看過沈清讓了。
“可是我覺得祈國如果豐國必有一場戰事,二千大人他肯定是希望祈國赢的,那麼,他默認溫琅與蕭鳳來的這些做法,也就是有可能的。”
“那要看那位夏夜姑娘是不是足夠聰明,能不能将話說得直擊他的心房。”
傅問漁擡手接了幾片雪花在掌心裡,方景城,你在遠方披荊斬棘,我在這裡奮不顧身,我們一起努力,來打造一個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