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中睡盡了達官貴人的傅念春自然不僅僅止于床上功夫好得吓人,她睡的那些人對她都是極有用處的,比如這會兒,連傅崇左都還隻是隐約猜到方景城可能要對傅家動手,而傅念春卻已确定明日傅家有劫了。
她在傅問漁的房中坐了許久,柔若無骨的小手懶洋洋地端着杯茶,橫波似的眼睛往那門口一睨,便看到傅問漁走了進來。
“果然五妹是去與城王爺月下賞花去了。”傅念春掩着嬌笑一聲,看着傅問漁身上披着的方景城的外衣意有所指。蒼天可鑒,這純粹是方景城随手脫下來随手給傅問漁披上的,根本不含半分男女私情。
傅問漁倒也懶得解釋,反正現在全天下的人都認為她與方景城兩人情意綿綿,這對她行事大有好處,傅問漁便樂得利用這好處。
進了門,脫了披風,傅問漁坐到傅念春瞧着她:“二姐來我這裡可是有什麼事?”
“五妹是聰明人,何必要我把話說明呢?”傅念春的嘴唇也不知道是塗的什麼,紅豔欲滴,誘人欲咬,若真換個男人坐在傅問漁的位置,真沒幾個把持得住的。
“二姐若是想讓我幫你一把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二姐拿什麼換呢?”傅問漁握着籌碼便不急不徐,反正方景城都已經答應了自己暫時不動傅念春,那傅問漁有的是時間跟傅念春慢慢磨條件。
傅念春半個身子倚在椅子裡,肩頭的衣服滑落,好大一片白肉,媚惑的聲音說道:“我就喜歡跟五妹說話,直來直往多方便。”
花璇和畢苟兩人一陣白眼亂翻,雖說咱豐國民風開放也不是開放到您這地步吧?
“二姐若是喜歡直來直往,今日在閱王府的那出戲碼卻是繞了彎子。”傅問漁當時不能理解傅念春怎麼會站出來替自己去頂蘋果讓方景閱射箭,直到看見方景城,知道了方景城明日早朝要對傅家進行彈劾才明白過來。
傅念春是早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故意賣了個人情給自己,自己不幫她一把都不好意思了。
傅念春嬌滴滴笑道:“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五妹呢,我還以為憑着今日在閱王府我幫了妹妹一把,妹妹怎麼也該還我個人情的,現在看來,還是我小看了妹妹。”她的目光在傅問漁臉上轉了又轉,透着一些遺憾和不滿。
傅問漁有那麼點兒……不知恩圖報,這倒是真的。
不過反正傅念春也不是抱着純粹的目的來幫自己,這恩不報,倒也沒什麼。
“二姐說了這麼多,不如直說有什麼值得我幫你的吧。”傅問漁覺得這初春的晚間有些冷,再跟傅念春這麼啰嗦下去也挺沒勁,她又不是男人,對傅念春這一片又一片的風情看着不感興趣。
“這個給你。”傅念春……從兇口的亵衣裡掏出一張紙條,遞到傅問漁眼前。
傅問漁知道這是傅念春常用的伎量,可是這伎量用在男人身上是極好的,用在自己身上未免太不是個味了。
她敲了敲桌子,讓她放在上面。
傅念春看了傅問漁這動作笑得花枝亂顫,兇前更是抖個不停,笑聲連連裡她起了身,拉了拉滑落了半天的薄紗,袅袅一陣香風從傅問漁身邊拂過:“五妹,可不要怪姐姐沒有提醒你,我們家那位大姐可是瞅準了皇後之位的,所以,她無論如何都會嫁給閱王爺的,而傅家,是無論如何都要扶閱王爺入主東宮的。妹妹你若是一不小心動到了不能動的事情,姐姐我可是不會幫你的喲。”
“那二姐呢?大姐若是看中了皇後之位,二姐你要的是什麼?”傅問漁不着痕迹地掩了掩鼻端,這香味太沖鼻了。
傅念春的步子頓了一下,喃喃一聲:“我要的是什麼?五妹,你聰明絕頂,不妨替姐姐我想一想,我可以要些什麼?”
花璇送了傅念春出去,畢苟連忙打開窗子,這一屋子的脂粉騷味熏得她靈敏的鼻子活生生遭罪。
傅問漁打開了傅念春留下的紙條,倒沒什麼異樣的,隻是些人名,看着這些人名,也是極為常見的,并沒有什麼特别之處。
但傅念春既然拿了過來,就一定藏着什麼事情。
傅問漁這一夜四處奔波,這會兒累極,捏着人名的紙張靠着椅子便睡了過去。
花璇輕輕将紙條收好遞給畢苟,畢苟一臉嫌棄的用墊酒杯的小方布又把紙條裹了裹,這才收在懷裡,往城王府送去,兩人都沒有發現傅問漁半掩在青絲裡的臉上含着些狡詐的笑意。
方景城既然鐵了心地要對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監視起來,那也就不要怪傅問漁有事沒事就利用一把城王府的人力物力。
故事裡的事大概都是這麼開頭的,今日這位小姐出門賞花,那位公子也恰好步行作詩,這公子小姐一相遇,便橫生出了無數的破爛事,留得後人聽個熱鬧好生動人斷腸。
公子小姐若有事沒事不要出門,不就沒那麼多事了嗎?
當然,這要是不出門,後人們哪裡有故事可聽?
這一日,傅家五小姐有事沒事出了個門,應的是陳家小姐相邀,這位陳家小姐正是那日舉箭欲射傅問漁的陳文的姐姐,陳姐姐在帖子上是這麼說的,自家小弟不懂事,驚擾了傅小姐,今日特地備下薄酒賠罪,萬望傅小姐賞光莅臨。
傅問漁把這帖子在掌心轉了轉,便叫花璇給她挑了身衣裳出門應約去。
花璇一邊幫傅問漁穿着衣服一邊抱怨,這在府上種種花看看景多好啊,沒事往外跑什麼,累不累得慌。
傅問漁好脾氣地說道:“這不出門哪裡有樂子可尋?”
花璇幫着她簪花的手便頓停,那日少主也是這麼說的,總要尋些樂子這三年的時光才好打發。
這兩人為什麼有着這樣的默契呢?花璇心裡有些難過,連那發簪有些歪了都未發覺。
陳小姐有個婉約動人的名字,叫陳婉婉,聽着便是一個可人兒,一看,更是一個可人兒。
弱柳迎風之姿正是說這位陳美人兒,陳婉婉約在一個臨水而建的茶樓,位置挑得好,酒菜更是好,來的人也不少。
頭一回聽說賠罪還要叫上十來号人壯膽的,這滿屋子的莺燕叽叽喳喳吵得好不熱鬧,簡直比外面的鳥兒還要熱鬧。
傅問漁倒也不懼,入了座,喝了酒,笑望着對面陳婉婉。
陳婉婉自幼大概是照着傅憐南的樣子教導的,舉手擡足間盡是傅憐南的影子——那種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大家閨秀的模樣,她描着淡淡的眉,像極了十七少女應有的情愁顔色,聲音也是小小細細的:“早就聽聞五小姐容貌無雙,才情更是動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陳小姐謬贊。”傅問漁知道這是前戲,便也陪她做足。
“那日我弟弟莽撞,令五小姐受驚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代弟弟賠罪,請。”陳婉婉說着舉起手中的杯子。
傅問漁陪着她喝了一杯,說了些無妨都是小事之類的廢話。
如此這般虛僞客套了好久,陳婉婉終于說道:“其實今日除了向傅小姐賠罪,還是想問傅小姐一個問題。”
“請說。”
“請問傅小姐準備何時與城王爺成親?”陳婉婉問的話不可謂不直接,她這問題一抛出來,連着旁邊叽叽喳喳的小姐們都住了嘴,一個個不懷好意地盯着傅問漁。
傅問漁笑看着衆人,反問道:“陳小姐這個問題我不甚明白,我與城王爺的事何時論到外人操心了?”
陳婉婉還是柔弱地一笑:“傅小姐剛入京時日不長,自是不知道,這京中仰慕閱王爺的人是不少,可是傾心城王爺的人更多,比如,我。”
傅問漁擡擡眼皮,這有意思了,是來了個“情敵”嗎?傅問漁便笑道:“陳小姐既然愛慕城王爺何不去親自跟他說,跟我說有什麼用呢?”
“城王爺在京中這幾年從未對哪個女子有過好顔色,直到傅小姐你的出現,我隻是不明白,傅小姐你是如何媚惑了城王爺的?”陳婉婉的話越來越不客氣。
旁邊的小姐們開始笑語:“聽說五小姐與府上二小姐走得近,莫不是向二小姐學了什麼手段吧?五小姐可願賜教一二,讓城王爺對我們也稍許溫柔一些?”
“就是說啊,說起傅家二小姐,呵呵,這京城中沒跟她睡過的男人還真沒幾個。”
“五小姐,你若是有什麼秘訣,可千萬不要藏着掖着,我們不跟你争正妃之位,側妃總是可以的吧。”
……
傅問漁輕吸了一口氣,坐定了身子看着身邊這些說個不停的女人,其實這女人惡毒起來啊,說的話比男人難聽得多,而那位陳小姐抛出了話頭則不再多言語,反而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看着傅問漁。
“這緣份的事誰也說不準,誰知道城王爺是不是瞎了眼,偏偏就看中我了呢?”傅問漁一句話噎得人死,她從不怕事,這會兒已是定了心沉了氣,緩緩悠悠地與這些多嘴多舌的小姐地來好好口舌之戰一番了。
“傅小姐真會說笑,我們姐妹今日也隻想向你取個經,傅小姐又何必如此呢?”陳婉婉又說道。
“我怎麼了?我不過是說城王爺瞎了眼,看中了我,我想城王爺定不會生氣的,畢竟,他寵我嘛。”傅問漁眼角兒都含着笑意,從方景城決定要跟自己演戲開始,他注定就要背無數的黑鍋。
比如瞎了眼這種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