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開始,傅問漁沒有想過要對整個末族怎麼樣,她想着三大長老惡劣就惡劣了,族人總是無辜,不過是些被蒙在鼓裡的平頭百姓,可是聖女的事讓她徹底寒心,這個族落是無可救藥的畸形存在,他們本就不該存于世。
在末族的這場暴動中,藍家雖然消亡,但卓尤兩家也赢得并不輕松,甚至是慘勝。藍長老先前在三位小聖女之事時,拉攏聚集了很大一部分末族的人,如不出意外,他必是末族族長。這些人為了心中所謂的“信念”會變得無比的“英勇”,這種瘋狂外人難以想象,可他就是在末族發生了。
于是在這這動亂爆發的時候,他們在藍長老的帶領下,會傾盡全力。
這等瘋狂給了卓尤二家極大的打擊,就連尤長老也負了傷,更不要提滿地重傷的末族族人。就算藍長老死了,他們也未必能收攏得了人心,畢竟皿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他們必然會懷疑卓尤兩家的用心是否純粹,是否對得起他們心中的“信念”。
首先要活下去,其實才是活得更長久,最後才是活得好。
末族這一場暴亂,在後來的書上有記載,末族全族當時在這場暴亂中死去的人有多少卻一直未能查個明白,想必那不是一個小數目,遍地死屍要一一清點的話,大概也要費上好些時候,他們悉數死于這場荒誕的“聖戰”裡,而傅問漁作為主使之人,連眉頭都不願意為這些人皺一皺,為了一己之私可以枉顧他人性命的這種惡劣習性,不是末族一人所有,而是全族通病,那麼傅問漁有何好難過?
“請異人跟我走吧。”尤謂擡手,請着傅問漁,走去哪裡,傅問漁自然知道。
“怎麼,你們兩人已經商量好了誰來當族長了?”傅問漁看了一眼卓長老和尤長老,笑意不減的樣子。
尤長老覺得傅問漁的問題似乎有詐,但又想不出關鍵在哪裡,剛想說這與異人無關,就讓卓長老搶了個先:“尤長老德高望重,族長之位自然是他的,我卓家對此毫無異議,異人你若再想挑拔,隻怕是不行了。”
他顯得有幾分洋洋得意,傅問漁之所以能将他們害得這般凄慘,無非是之前她抓住了三大家族的弱點,借以痛擊,又利用族長之争挑拔衆人,現在他們弱點盡去,族長之位也已落實,這個天之異人縱使有天大的能耐也沒有辦法了。
傅問漁望着他笑了笑:“卓長老就不想做族長嗎?”
卓長老一臉的堅定:“異人,你不用再教唆我,我不會上你的當的。”
“是嗎?”傅問漁那雙沉靜的眼睛裡像是永遠有探不完的秘密,你永遠也想不到她一步會做什麼。
尤長老覺得有些不妥,隻讓人圍上來防着傅問漁又要使詐,畢苟等人見狀連忙靠攏傅問漁,将她護在中間,這情景是少主和傅問漁都沒有跟他們講過的,難道真的要拼死一場才行?方景城也皺起了眉頭,此時情況危急,若真是逼不得已,他會不惜出手。
“異人,還是請您跟我一起……入陣吧。”尤長老緩緩擡手說話。
傅問漁長歎了口氣,擡起頭來望着天邊的的月牙兒,她說:“我隐約記得你們讓我入陣的日子是在三月之後,今日方才六月初九,兩位為何這麼急着要把我逼進長老樓呢?”
“異人心知肚明,又何必非要讓人把話說穿呢?”尤長老已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傅問漁再沉着冷靜,遇此情況怎麼可能還這般閑庭散步一般?
“是在擔心溫太子來了攪局嗎?”傅問漁隻輕笑低語一聲,忽又提高了音量:“溫琅,你這愛躲躲藏藏看熱鬧的毛病準備什麼時候改改?”
一片寂靜。
靜的人不止是末族的人,還有方景城,按他的計算,溫琅至少要在六月末,七月初才會趕到末族,這也是他一直擔心傅問漁出事的原因,怎麼傅問漁這麼确信溫琅會及時出現在這裡?她又瞞了自己什麼事?
他突覺挫敗萬分,無論何時,他算天算地總也算不到傅問漁的心。
寂靜之中溫琅搖着十九玉骨扇踏屍而來,依然是一邊嘴角微挑,笑得一臉的邪氣,衣衫也好看得緊,玉白色的長衣飄逸出塵,又着幾抹墨綠色的竹枝,款款而行。
“沒想到傅小姐這般思念本宮,竟急着着人讓本宮早些過來,唉,既然這樣,那本宮當然隻好一解傅小姐思念之情了。”他一邊說一邊笑,笑着走到傅問漁跟前,收了玉骨扇,啧啧兩聲:“幾月不見,傅小姐是越發好看了,幾時嫁給本宮?”
傅問漁讓他這番話逗樂,笑着不理他的胡說八道。
“溫……溫太子!”卓家那長老傻了眼,怎麼溫琅會出現在這裡?
溫琅骨扇輕擡示意他起身,搭上傅問漁的肩膀,唉聲歎氣:“沒聽見傅小姐思念本宮了嗎?本宮如此憐香惜玉之人,哪裡舍得讓傅小姐想得肝腸寸斷不是?”
“不過……你們這迎接我的架勢大了些啊,準備來鋪條屍骨路不成?”溫琅扇子點點,點着這一地屍體,心中微微有些發冷,傅問漁這女人的手段是越來越厲害了,弄死了這麼多人居然眼都不眨一下。
“溫太子說笑了,隻是族内有些雜事,讓溫太子受驚了。”尤長老拱手賠笑,豐國的城王爺們得罪不起,祈國的溫太子他們又哪裡敢得罪?
溫琅冷笑:“聽說你們準備把傅小姐給炖了補身子?這事兒本宮可不能答應,畢竟傅小姐可是本宮将來要娶的太子妃。”
衆人臉皮抽抽,末族啥時候說過要炖了傅問漁啦!溫太子你不要胡說八道好不啦!
“溫太子說笑,我末族将異人奉若神明,豈敢行此無禮之事?”尤長老腰彎得更低,話說得更恭敬。
“那就好,這天都快亮了,本宮心疼我将來的太子妃,這就帶她回去睡下了,你們也散了吧。”溫琅說罷,就真個攬着傅問漁肩膀轉身離去,步子走得好生閑适,臉上笑得好生快活,一副傅問漁真是他太子妃的滿足樣子。
走到無人看見的地方了,傅問漁彈了彈他搭在自己肩頭上的手,面色立轉清寒,溫琅還真當自己是個軟弱的女人由着他調戲了不成,冷色一句:“你夠了啊。”
溫琅心底便是一聲歎息,傅問漁啊傅問漁,哪怕她與方景城斷了個清楚,也不願意對别的男人多看一眼,當真是個冷皿的人。
可他隻是一個勁兒笑,圍着傅問漁走了兩圈,又笑又歎:“你當真是膽大包天,若今日我不能及時趕到,你這小命可就要交代在今日了。”
“我敢這麼做,就是相信你一定會來,畢竟,我若是死在了末族,你跟高沙族的生意可就要黃了。”傅問漁說道。
“那倒不是,是你明明知道我若不來,你又死在了末族,想必京中城王爺非得一腳踩平了這個地方,我好不容易打通末族這條路,可就白費了,啧,傅問漁啊,一别數月,你這算計人心的本事也是越來越見長,可怕,實在可怕。”他話雖是這樣說着,臉上卻沒有什麼可怕的神色,相反極為欣賞佩服,他看中傅問漁的,便是她過人的手段和智慧。
兩人這邊說着閑話往回走,後面的方景城便沉默如石頭。tqR1
“少主,我真不知道溫琅為什麼會突然到來。”畢苟覺得小命有些不保,她天天跟着傅問漁竟然漏掉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方景城搖搖頭,說道:“此事不怪你,應該是那三個小聖女下山的時候順帶送出去的消息,那個王嬸大概是被她買通了。”
果然一如她的風格,做任何事,都是有足夠多的原因,絕不會為一件無用的事而費心思。
其實也怨不得王嬸嬸,傅問漁是讓三個小聖女下山走出很遠之後,才把一封信交給王嬸嬸,信中就說明了讓她們去找溫琅進族救人。傅問漁仔細看過流七月畫的地圖,溫琅大部隊若要進來必然隻能走大道,王嬸嬸從大道下山自然能與溫琅碰上頭。
信上說明了時間晚了一切來不及,溫琅這七竅玲珑心自然想得到傅問漁說的來不及是指哪些事來不及,他自然會立刻趕來。王嬸嬸倒是想把消息再回送給方景城,可是末族人手本就少,十萬大山裡更沒有據點,她想送回來也送不了。
正如她所料,溫琅收到信之後立刻加快行程,他知道傅問漁在京中跟方景城出了事,一個人跑掉下落不明,但怎麼也沒想到是來了末族,他心中一邊焦急着想早些見到傅問漁,一邊又擔心傅問漁真把他的事都給搞砸了,兩廂之下,全力趕路,緊趕慢趕的可算是在這緊要關頭趕上了。
所以傅問漁是早就給自己想好了後路的,她隻是在這後路展現出來之前,先讓末族亂成一鍋粥,死上一些人。
她向來是這般,算無遺漏。
方景城望着前面那兩個人,溫琅滿臉快活手舞足蹈地說着話,逗得傅問漁不時發笑,他心裡難受莫名卻隻能壓住,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擔心過多了,傅問漁怎麼可能真的把她自己置于險境?
“少主……”畢苟輕聲喊着。
“去吧,就算有溫琅,你們在她身邊也能保護她。”方景城擺擺手,自己一個人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