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樞瞬間擡頭,看向了月拂。
在連樞極為詫異的目光下,月拂看着她,平鋪直叙到沒有任何起伏的嗓音再次響起,一字一句,“如果我認真了呢?”
月拂那張蒼白卻依舊精緻到沒有半點瑕疵的面容看不出半點情緒波瀾浮動,隻是握着瓷勺的手,微微地緊了緊,依稀可以看見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骨節。
連樞半擡着眼皮,目光詭異而又複雜,半晌才微啟薄唇,“你……喜歡我?”
語氣極為不确定,眸子都因為不确定而眨動了幾下。
她可沒有忘記第一次見到月拂時候他的樣子,是真真切切的沒有半點情緒。
玉小七雖然初見時性淡漠疏離了一些,可是至少她還能捉摸到對方的情緒,而月拂,在她看來無論他面上是笑是怒或者是其他情緒,那雙眼睛裡面,總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她一直覺得,月拂是個沒有情緒的……假人!
現在這個似一尊精美玉雕的假人說喜歡她,連樞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畢竟月拂之前在開玩笑的時候也是半點看不出玩笑的意思。
假人.月拂見連樞不說話,微抿了一下沒有皿色的薄唇,沉默了一下,情緒不明地偏開了頭,用那種陰冷沉寂的聲音輕哼了一聲,“沒有,但是喜不喜歡你并不妨礙我對娶你這件事情的認真。”
聞言,連樞松了一口氣。
這個理由就比她自己想的那個方向要正常多了。
如果月拂這麼樣的一個人有了心儀的人話……
連樞默默地看着面前的藍衣少年,表示有些想象不出來,望着月拂,握着瓷勺挖了一勺飯慢悠悠地吃了一口。
味道還可以,但是沒有阿绯做的好吃。
不過這位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小嬌貴能将有這樣的廚藝,已經很厲害了。
細嚼慢咽之後,連樞轉動着手中的瓷勺,妖魅的眉眼之間流轉着幾分若有若無的淺笑,玩笑地開口,“啧,阿拂是還在記挂着我活不了多久這件事麼?”
她記得上次月拂說過,他活不了多久,她的命也不長,兩個人天生絕配!
以這樣的方式論絕配,大概也就隻要這位做得出來。
聽到那一聲阿拂,月拂細長漂亮的眸子微不可查地閃了一下。
隻有在開玩笑的時候,她才會這樣喚他。
随即,月拂微擰了一下眉頭,眉心頗為糾結。
他……喜歡她?!
垂下眸眼,不動聲色地看着連樞,“本王總不能耽誤了其他女子,”頓了一下,又默默地補充了一句,“再說了,本王總不能絕了月王府的後!”
這句話說完之後,月拂蒼白的面容首先染上了一抹紅暈。
不想絕後,就要和小樞兒……
這樣一想,本來隻是一抹紅此刻绯紅一片。
看着臉紅的月拂,連樞就像是見了鬼一樣的表情,目不轉睛一動不動地盯着藍衣少年,片刻之後強迫自己收回目光,“你臉紅了。”
連樞表面上沉靜如常。
内心卻是一連啧了幾聲,都快啧到停不下來了。月拂臉紅了!!
不是上次那樣的耳根微微泛紅,而是紅了一大片。
特别惹眼,也特别絕色。
聽到連樞的話,月拂那張絕色的臉更紅了。
“阿拂,你在想些什麼?”連樞眉梢往上一連動了好幾下,細長邪魅的丹鳳眼眼尾挑地很高,眉梢帶着戲谑調侃的淺笑。
月拂看向了連樞,在觸及到那雙含笑的眸子神色微頓了一下,難得地有些狼狽地将頭扭開了,貫來是那種涼透的蒼白面容此刻幾乎紅到可以滴出皿來。
連樞放下了手中的瓷勺,雙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靜靜地看着月拂,淺笑着道:“以前阿瑾也喜歡臉紅。”
阿瑾?!
這個從連樞口中說出來熟稔至極的名字讓月拂有些陌生,又将頭轉了過來,看着她,幾乎是随着心中所想直接就問了出來,“阿瑾是誰?”
問完之後,月拂才自己又擰着了眉梢。
瞪了一眼連樞。
他最近太怪了,老是想知道連樞的一些事情。
連樞被瞪得莫名其妙,也龇了一下牙,非常兇地瞪了回去,但是說出口的話語卻是委屈到不行,甚至隐約有控訴,“你瞪我!”
月拂:“……”
“你瞪我,你就算長得好看我也不告訴你阿瑾是誰。”冷哼着說了一句之後,連樞又挖了一勺飯,塞了慢慢一大口,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月拂一直盯着連樞,半晌之後,才低低地嘀咕道了聲,“這麼快就醉了麼?”
“你說什麼?”月拂的聲音很低,連樞沒有聽清楚,擡起那雙細長的丹鳳眼,幽幽地看着他,煙波流轉之間自帶一番魅色。
看着喝醉的連樞,月拂控住不住地壓了一下嘴角。
還真是滴酒沾不得啊!
“你喝醉了!”月拂的聲音愉悅中還帶着小得意。
剛才做飯的時候,他趁着小樞兒别開臉看書放了酒在裡面。
連樞小弧度地蹙了一下眉,大概是因為容色太過豔治絕魅了,即使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也絲毫不見秀氣,而是說不出來的妖治,聲音不低不高地嘟囔着,“沒有,我很清醒。”
“喝醉了的人都說自己很清醒。”月拂本來也就不餓,幹脆放下了瓷勺,無波無瀾的眸光以可見的速度清和了下來,就這樣看着連樞。
“喝醉了的人會很糊塗,胡言亂語,可能還會打人,你看我就沒有。”連樞争辯道。
月拂唇角微微抽搐了兩下,眉梢帶笑。
連樞喝醉了話比平時本來就偏多,現在更是和月拂較上勁了,話就像是蹦豆子一樣,“我沒醉,我知道你是阿拂,月王府的月王爺,上京城的小祖宗,”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用手輕抵着唇笑了一聲,妖妖魅魅卻又清澈異常,“我還知道,月王府不遠處的巷子裡有一戶人家,他們家養的一隻狗也叫阿福。”
聞言,月王府的月王爺,上京城的小祖宗,他的臉色徹底黑了,眯縫了一下鳳目,就這樣瞧着連樞,有些危險。
她果然是知道那隻被叫做阿福的狗。
“不過我還是想叫你阿拂,很好聽。”說話的時候,連樞還自我認同地點了點頭。
聞言,月拂湊近了連樞,挺認真地看着她,“真的很好聽?”
連樞點頭,嗯了一聲,然後沖着月拂笑了笑,“阿拂阿拂阿拂!”一連軟軟地喚了幾聲。
月拂神色頓了頓,有些不太自然,剛剛壓了下去的紅暈再次躍然于面容之上,甚至都蔓延到了脖子和耳後根。
月拂有些不太敢看連樞。
别開了臉之後,偷偷地瞄了她一眼,然後又偷偷地看了一眼。
正準備偷偷看第三眼的時候,他剛轉過眼眸,連樞忽然大聲“哈”了一聲,笑地賊賊的,“阿拂,我抓到了,你在偷看我!”
雖然知道連樞已經醉了,并且醉的不輕,隻是看着面前目光清澈不見絲毫醉态的紅衣少年,月拂還是微窘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咳了聲。
“我沒有。”平日裡的月拂陰冷沉寂地跟什麼似地,此刻純情起來在否認的時候都特别沒底氣,臉色一片绯紅。
“就有。”連樞哼着道。
“沒有。”月拂堅持否認,左眼眼尾的淚痣很淡很淡,也很漂亮。
連樞的目光瞬間就移到了他眼角的那點淚痣,兩個人中間就隻是隔了一張小桌子,連樞沒忍住,直接伸手越過桌子落在了月拂的眼尾。
冰涼的觸感自指尖傳來,很涼很冰。
月拂身子直接就僵住了,連動都不敢動,一雙深邃的眸如昆侖天池的墨色水晶,此刻沉沉浮浮,暗光流動,靜靜地看着連樞。
“真好看!”連樞道了聲,真心誇贊。
冰涼的指尖在他的左眼眼尾輕輕地摩挲了幾下,月拂沒有說話,目光一直落在連樞的身上,“你也很好看。”
太絕色了!
想到這裡,月拂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分慶幸。
這樣絕豔妖治的容貌,幸好小樞兒是以男子的身份出現在衆人眼前,若是女子……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月拂忽然再次眯縫了一下眼睛,那種冷到似乎淬染了冰雪的眸光帶了幾分陰鸷,從眼縫中流瀉出來。
打算将連王府的羲和公主和親麼?!
連樞勾了一下嘴角,挑着眉梢,“我知道。”
看着面前紅衣少年翹起的嘴角,月拂眼中的陰冷之色瞬間斂去,也揚了揚蒼白的唇。
“你的臉色很蒼白,”指尖由他的眼尾移到了對方蒼涼淡白的臉上,絮絮叨叨地碎碎念,“不過還是很好看,是我見過……一二三,第三好看的人。”
“那第一第二好看的人是誰?”
“我哥哥最好看。”這句話的話語,别說有多得意炫耀了。
聞言,月拂臉色稍霁。青辭畢竟是小樞兒關系最親近的哥哥。
“第二好看就是玉小七。”連樞這句話說出來之後,月拂稍霁的臉色以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目光陰沉而又陰冷。
然後不怎麼喜歡被人說面容漂亮地太過分的月拂看着連樞,幽幽地說了一句,“我比玉小七那個瘸子好看。”
連樞喝醉之後雖然沒有醉态,但是一直是那種懶懶散散的情緒,有些恹懶,聽到月拂這句話,擰着眉,醉時鮮有的認真,“不準你說玉小七是瘸子。”
“你就這麼護着他?”月拂眯縫着眼睛,嗓音有些陰冷的危險。
連喝醉了都不忘維護玉小七。
“他是我的。”連樞一雙眼睛睜地很大,裡面一派認真。
然後又強調了一句,“玉小七說了,他是我的人,你不許搶。”
月拂:“……”
為什麼會想到他搶玉子祁?!
很生氣,還有點兒不舒服,可是還有些想笑。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邏輯!
見月拂沉默,連樞直接當做他是默認,緊緊地皺眉,“你和玉小七都是男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我是女子,和你們不一樣。”
月拂覺得連樞比起上次在玉嶂山那次,好像醉地更厲害了,上次醉着還挺清明的,這次直接犯迷糊了。
挑着眉笑了笑,繼續道:“那我們可以在一起麼?”
連樞思襯了一下,一本正經地點頭,“可以。”然後細想之下又補充了一句,神色還挺認真地道:“我們一個是男子一個是女子,我可以嫁給你你也可以娶我。”
男女之間才有嫁娶事宜。
忽然,一道略微急匆的绯紅色身影停在了兩人面前,清灼冽然的鳳目冷地如同淬了薄冰碎雪,微微勾着眼尾,神色微涼地看着兩人。
一言不發。
------題外話------
阿绯,你是踩着點來的麼?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