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清冷的嗓音被壓地有些低,回雪甚至都不敢直視那一雙狹長幽深的丹鳳眼。
連樞淡淡地看了回雪一眼,然後對着身後的流風道:“流風,你先下去吧!”
“是。”在離開的時候,流風眸子還有些無可奈何地看了回雪一眼。
回雪自然也看見了流風眸眼之中的神色,本就蒼白如紙的面容此刻甚至還添了一抹惶然之色,甚至都對上了連樞的眸子,清冷而又深情的聲音裡面泛着微微的苦澀,“世子,我是不是不能再留在你的身邊麼?”
在世子身邊待了兩年,自然也是知道世子的性子。
“是。”連樞緩緩走近回雪,殷紅的薄唇極沉極緩地擲出了一句話。
雖然早已經有了猜想,但是,在聽見連樞承認之後,回雪的臉色還是蒼白了一分,緊咬着唇角,沒有說話。
連樞将手伸到了回雪面前,“先起來吧!”
回雪僵了一瞬,最終,還是緩緩地阖上了眼眸,然後認命而又貪戀一般地将手放在了連樞的手心,任由她将自己從地上拉起來。
“回雪,謝謝你喜歡我,”連樞看着面前一身雪衣神色清冷而又帶着隐藏不住哀然的面容,有些無奈地輕歎了一口氣,不過這一句話卻是極其認真。
看着回雪沉默了片刻之後,繼續開口,“我并不輕鄙這種感情,但是你應該知道我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所以,我隻能在這個前提之下,做出對我們都好的決定。”
回雪沒有說話,清冷如雪的眉眼帶了些許震驚之色。她以為,世子若是知道她對世子的心思,或許會覺得惡心。
畢竟,龍陽斷袖尚且聽說過,但是,喜歡同為女子的人,或許,她回雪是第一人吧!
回雪沒有說話,但是是聽見連樞的話語之後,眸眼之中,略略地閃過了一抹幽幽的清芒。
亮了那麼一瞬,也有些清淡的暖。
連樞看着回雪,輕娆淡然聽不出多少情緒的嗓音再次幽幽地傳來,“回雪,你很優秀,你們五個人之中,除了出岫,做事最為謹慎細心的人就是你,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件事情,你需要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來安定你自己的内心。”
“當年在天穹的時候,你們幾個人都學過醫術,但是,你的醫術造詣是你們之間最高的,所以,你離開之後,你若是想回幽冥殿,我自然是尊重你的選擇,若是你不想回去,你可以去夙止身邊。夙止的醫術放眼世間也鮮少有人企及,你若是留在他的身邊,以後定然可以學到很多。”連樞看着回雪,丹鳳眼中神色頗為認真。
回雪站在原地,看着連樞沉默了了片刻,然後清冷的聲音才輕輕地響起,“夙止公子他……願意讓我留在他身邊學醫嗎?”
“我已經和夙止說過了,他挺看好你的天賦,可以留你在身邊學習醫術。”連樞回答。
“這樣啊,”這三個字,帶了些許輕輕的歎,然後也看向了連樞,“回雪多謝世子關照!”話語很輕,眸子裡面還是有一分幽幽的黯然失落閃過,不過卻并沒有任何怨怼神色。
隻是,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終究還是不能留在世子身邊啊!
不過,即使在知道自己對她生了這般龌龊不堪的心思還願意替自己這般考慮,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想到這裡,回雪輕輕地斂下了眉眼,将眸眼之中千般複雜的情緒掩去,不知沉默了多久再次擡眸看向連樞的時候,如雪一般清冷的眸子裡面已經帶上了一分淡淡的笑意。
笑意不算是很深,甚至都不能說明顯,但是,卻将那張常年冰雪皚皚般沒有任何溫度的面容襯得平和淡然了幾分。
就這樣盯着連樞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世子。”
“嗯?”聽着回雪用那種極為認真的語氣喚了自己一聲,連樞也偏頭看了她一眼。
輕咬着下唇又是片刻沉默,回雪才用那種期待的目光看着連樞,聲音輕到即使是就站在回雪對面的連樞,都是處于那種堪堪聽清楚的程度,“世子,我能抱你一下麼?”
回雪的這句話,很輕很輕,也很是小心翼翼。
連樞微微頓了一下。
回雪卻很怕聽到連樞拒絕或者看到她的不願意,在連樞微頓的那一瞬間,回雪就很快地回答,甚至連語速都加快了幾分,“世子,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是回雪逾距勉強了!”
聞言,連樞揚了一下唇,站在原地笑了笑,然後對回雪伸出了雙手,做出了一個擁抱的姿勢。
回雪貫來清冷如冰的面容此刻揚起了一抹極為明麗的笑,伸手緊緊地抱住了連樞,埋頭在她的頸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鼻翼之間,都是浮動着那股清幽淡然的蓮香。
極為好聞。
然後,靠近了連樞,目光沒有一絲偏差地對着連樞的眸子,貫來都是冷漠到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嗓音帶着從未有過的認真,“世子,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的!”
說完之後,唇瓣似有若無但并不算過分的擦過了連樞垂在身側的墨發,然後直接松開手,沒有再看連樞一眼絕然地轉身離開。
連樞沒有說話,隻能看見那道勝雪的影,慢慢地消失在視線之中,墨色的發被風拂起,在空中來回飛舞。
至于回雪,在轉過身過去的時候,性子清冷驕傲如她,此刻也是淚流滿面。
甚至眼淚都朦胧了視線,所看見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層淺淺的水光一般。
“世子。”這時,一道淺藍色的身影從遠處的一棵梨花樹上輕飄飄地躍在了連樞的面前,而那棵梨樹,猛地顫了幾下,一樹雪色梨花紛紛揚揚,簌簌下落。
出岫的神色也有幾分深沉,看向了連樞,“世子,或許,是我猜錯了回雪,她就算是繼續留在你的身邊也未必會做出什麼偏激的事情。”
畢竟,對于回雪這次的表現,他很滿意。
連樞神色淡淡,依舊看不出來有什麼情緒,卻也搖了搖頭,“若是将回雪放在我身邊,她眼中能看見的人永遠隻有我,那麼,隻會讓她越陷越深。”所以,還是讓她離開冷靜一段時間比較好。
出岫點了點頭,頗為贊同連樞的話,“也是。”
連樞伸手拈了一片随着微風飛到了空中的雪色梨花,不急不緩甚至稱得上是悠閑地開口:“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聞言,出岫溫溫和和甚至都帶着笑意的面容都瞬間認真了幾分,嗓音微微一沉,“世子,查出接過了,那枚木牌,是東方家的。”
昨天晚上世子遇刺,從刺客身上搜出來的木牌,就是将軍府暗衛所持有的。
連樞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梢,漂亮妖娆的丹鳳眼中帶出了幾分幽幽的似笑非笑,“将軍府是很缺錢麼?怎麼養些個暗衛能養成那種樣子?”
出岫:“……”
臉色微微一黑的時候唇角還隐約地抽搐了一下。
世子,爺,世子爺,能不能不要以您的武功路數去評價别人好麼?!
若是這樣的話,世間有幾人能不是你口中的‘那種樣子’?
沉默了片刻,出岫看着自家神色懶懶散散的世子爺,繼續道:“世子,這一次的刺殺,并未出動将軍府的頂級暗衛,這群人甚至都完全是暗衛中的中下水平。”
“哦!”連樞将語調拖長了幾分,漂亮邪魅的丹鳳眼中流轉着妖治的流光,不過是一個字,卻被她說的極其媚然,然後輕輕地笑了笑,“怎麼?将軍府這是在試探本世子麼?”
雖然是在笑,隻是,這一句話聽上去莫名地有幾分滲然。
出岫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或許是,或許不是。”
連樞看向了出岫,沒有說話。
雖然本來就隻有這兩個可能,但是,出岫從來就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他既然這樣說了,那一定是還查到了‘或許不是’相關消息和證據。
“昨天下午,南宮瑤離開皇宮去了将軍府。”出岫看着連樞,語調沉沉地說出了這句話。
将軍府是南宮瑤的外祖家,南宮瑤的舅舅與她的母妃感情一直不錯,對這個外甥女亦是十分寵愛,而世子雖然在外面名聲不太好,但是回京之後真正有過過節的也就那麼幾人,其中,南宮瑤首當其沖。
所以,在他看來,南宮瑤若是出面央求了她舅舅東方雷霆,對方未必不會出手。
不過,許是顧忌世子的身份,許是為了試探,這一次派出的刺客,并不是将軍府頂尖厲害的。
連樞薄唇翹了翹,彎出了一道極為漂亮的弧,卻有些幽深,修長白皙的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點着下颚,似笑非笑地緩緩開口,“那就去南宮瑤那裡查一查,若是真的是她……”
說到這裡,連樞意味不明地停頓了一下,唇邊的笑意漸進深到帶了一抹驚心動魄的涼薄詭谲之美,“那本世子回上京這麼久,還從來沒有做出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呢!”
話語說到最後,不知道是帶上了狎昵之意還是期待之色。
總是,很是耐人尋味。
出岫唇角再次猛然抽搐了兩下,世子回上京尚且不到一個月的事情,基本上上京流傳的謠言都和您有關,确定是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麼?!
那要怎樣的事情才算是出格?
似乎是看明了出岫那雙眼睛裡面的意思,連樞涼涼地扯了扯唇角,“什麼才算是出格?或許是将軍府死個人或許是皇室丢個公主也或者是兩者一起發生,誰知道呢?!”
末了,涼涼地掀了一下唇,眉梢眼角的笑意明明極為妖魅邪肆,可是就是給人一種薄涼寡淡到了極點的感覺,幽幽地開口,“既然有人想在國宴之前就先攪渾水,那本世子就放點泥土讓這水更渾一點!”
畢竟,太清的水,是沒有魚的。
出岫:“……”
世子,您請三思,别胡來!
那是公主,皇室公主,還有将軍府和凝貴妃這兩個後台。
不過出岫并沒有說話,他的第三句話是:不管你是誰,隻要膽敢傷害世子,滅了你!
似是想起什麼,連樞又吩咐了一聲,“出岫,你等一下轉告流風,讓她去查一下流雲的下落,以及她來上京這段時間都與誰接觸過。”
聽着連樞的話,出岫微微地上挑了那麼一分,神色之間帶着幾分說不出驚訝,“世子,可是流雲做了什麼事情?”
連樞稍稍眯縫了一下狹長漂亮的丹鳳眼,聽不出情緒地道:“夙止說流雲這次回京,應當是與天穹領主接觸過。”
出岫神色意外地驟然一縮,“天穹領主也在上京?”
“應當是。”沉吟了片刻,連樞緩緩開口。
偏過頭看了一眼天上不算灼烈的太陽,嗓音逸散在空中的時候似乎染了空中的涼氣,“流雲此番或許不僅僅是回京述職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