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形微彎,極其漂亮。
在即将貼在一起的時候,那雙本來阖着的丹鳳眼忽然睜開。
漂亮狹長的魅然丹鳳眼中,有那麼一瞬間的滞然,爾後,冷冽與幽光乍現。
下一瞬,指骨分明白皙修長的手就落在了兩人之間。
見狀,玉子祁清泉一般的鳳目浮現了一抹清然笑意,頭微微一偏,似是要仰身離開。
然後,在連樞沒有注意的時候,唇瓣直接落在了連樞的手心。
末了,溫涼的唇瓣輕輕一噬,舔了一下連樞的掌心。
濕濕潤潤的感覺自手心傳來,帶着微微的酥癢。
鼻翼之間,是流轉着的木樨清香。
連樞微微蹙了一下眉,身子後仰瞬間收回了手,眸光冷冽地看着玉子祁,一啟薄唇,便是那種帶着幾分嘲弄的魅然嗓音幽幽傳來,“堂堂玉家小公子,上京清矜貴公子,何時竟會做這些登徒浪子的行徑?!”
玉子祁亦是看着連樞,輕輕低低地笑了笑,絲毫不介意她話語裡面的嘲諷,反而在沉吟了片刻之後,用那種頗為認真的話語緩緩開口,“約莫是在認識連世子之後。”
連樞看着面前清雅離塵的墨衣少年,稍稍眯縫了一下眼眸。
下一瞬,就聽到了如玉碎一般的流泉清音,“所以,連世子作為罪魁禍首,難道不應該對我負責麼?”
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雙極為漂亮似溢滿了璀璨流光的眸子,一直是噬着一抹淺笑地看着連樞。
聞言,連樞忽然綻唇一笑,那笑容極美極魅,甚至還有一抹幽幽的似笑非笑,嗓音卻是極其得玩味,“若是這種事情,本世子禍害的可不止玉小公子一人,若是都讓本世子負責,那連王府無論是妻妾還是男寵,早已是人滿為患!”
玉子祁的臉色瞬間黑了一半。
看着玉子祁的表情,連樞頓時覺得心情都好了不少,精緻的眉梢眼角帶了點點邪魅的笑。
讓他總是那麼一副處變不驚清雅絕塵的樣子!
忽而,玉子祁唇角微微一勾,看不出是挑釁還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姿态略帶慵懶地靠在輪椅之上,緩緩道:“可連世子對我耍過流氓了!”
嗓音依舊是那種清清然的雅緻,卻帶了說不出來的狎昵。
耍流氓?!
連樞看着玉子祁。
玉子祁繼續道:“連世子可還記得花神節那日我們在溪畔,”說到這裡,伸手在空中拈了一瓣梨花,然後拇指輕輕挑了一下,梨花往上輕輕一躍然後飄然下落,“那一次,連世子可是耍過流氓就不負責了!”
聲線明明是那種若恍如玉碎了一地的疏離清冷,但是話語和語氣卻是帶了一分幽幽的魅。
聽上去,極其撩人!
細長妖魅的丹鳳眼略微瞠了一下,擡眼眸線微涼地看了玉子祁一眼,眉梢微微一挑,說的一本正經且理所當然,“耍流氓是相互的,本世子還可以說被你耍流氓了呢!”
說完之後,側了一下眸子不鹹不淡地看了玉子祁一眼。
再說了,她身為女子,這種事情不是應該她更吃虧麼?!
她都不計較,玉子祁在這裡計較個什麼勁。
“好啊,那我可以負責。”連樞的話音剛落,玉子祁便眸眼淺笑地看着她,淡聲道。
聲音很輕,不算重,卻是極其認真。
聽着玉子祁的話語,連樞神色微微頓了一下,稍抿薄唇,沒有說話。
不過,也就是一瞬間而已。
随即,雙手環兇背靠着梨花樹幹,姿态慵懶而又邪魅,就這樣歪着頭看着玉子祁,懶洋洋地道:“本世子寬宏大量,不與你斤斤計較。”
輪椅軸辘轉動聲緩緩響起。
一地的落花之間,被壓出了兩行車輪印。
漸漸地,輪椅停在了連樞的面前。
玉子祁看着近在咫尺的紅衣少年,唇角微揚,眸色莞爾地道:“連世子不計較,我卻是要計較一番的。”
“這麼多年,我從未親近過别人,可是卻和連世子各種親密的動作都做了,就算連世子不需要我負責,那我要連世子負責總歸是不過分吧!”錦衣潑墨,眸若點漆,月白風清之間帶着說不出來的隽雅離塵,就連那張絕世清雅的面容之上的淡然表情,都令人完全想不到此刻玉子祁是在說着要别人對自己負責的話語。
連樞:“……”
有那麼片刻的無言以對。
玉子祁的臉皮變厚了。
眸色帶了幾分探究意味地盯着面前坐在輪椅之上的墨衣少年。
或許,不是玉子祁的臉皮變厚了,而是他一直便是如此。
挑着眉梢玩味一笑,殷紅的薄唇微啟,幽幽地問,“那玉小七想讓本世子怎麼負責?”
白皙修長的手輕輕地挑起玉子祁光滑如玉的下巴,聲線更添魅然蠱惑之意,“金錢?權勢?亦或者你其實想讓本世子娶你?”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連樞微微俯下身子在玉子祁的耳邊道。
不過,這一次連樞雖然靠地很近,但是因着之前玉子祁幾次三番的行為,連樞那雙魅然的丹鳳眼中,倒也是有幾分防備之色。
在連樞靠近的時候,玉子祁身體還是稍稍地僵了一瞬,片刻便恢複如常。
溫熱熟悉的氣息噴灑在脖頸之間,帶着清冽的蓮香,極為好聞。
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伸手推開了連樞,玉子祁清泓照影的泉眸中,依舊是平平靜靜的,未曾掀起一點一滴的波瀾,甚至,漣漪都未可見。
擡眸對上連樞的眼睛,聲線淡然清冷中還有那麼一分自嘲,“我想要的負責,連世子不想給,也給不起!”
而且,暫時也給不了!
聽着玉子祁的話,連樞眸色稍稍變得幽深了幾分,卻沒有說話。
她知道玉子祁所指的是什麼。
但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似乎……是一件近在眼前卻難以觸及的事情。
兩個人之間,一片沉默。
一陣微風拂過,梨花簌簌下落。
潑墨的發絲之上,垂落了一片花瓣。
雪色的白,濃郁的墨,看上去驚豔而又醒目。
連樞也不知道為何,心下一動的瞬間,如玉雕一般精緻的手就落在了玉子祁的墨發之上。
待到拈了耳鬓處的梨花花瓣,連樞才有一種驟然回過神來的感覺。
手瞬間也就僵住了。
縮回不是,替玉子祁将梨花拂開也不是。
尴尬也就是一瞬,連樞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小拇指指尖輕輕一動,花瓣順着耳鬓落在他的肩上。
沉默了好半晌連樞才緩緩開口,“玉子祁,你到底喜歡我那一點?”她改還不行麼?!
魅然輕娆的嗓音裡面,帶了掩飾不住的納悶。
就算玉子祁知道她不若傳言那般的……廢物,可是,至少也應該知道她性子是的的确确的不好。
恣意妄為,一意孤行,桀骜不馴,油鹽不進,不懂歌賦,不會女紅,不會下廚做飯,不會相夫教子……
想着想着,到了後面,連樞自己那張清魅無暇的精緻面容都微微滞了一下,然後有些古怪,古怪之餘,又難看了幾分。
她竟然有這麼多的缺點?!
我們的連世子有些無法接受。
沒有看沉默地坐在輪椅之上的玉子祁,有些被自己想的氣悶地靠在了梨樹上,因為動作有些大,梨樹猛然顫動了幾下,樹上本就幾欲開敗的梨花掉落地更厲害了。
紛紛揚揚,簌簌下落。
就像是下雪一般。
将樹下兩道身影,襯得愈加唯美如畫。
簌簌梨花作雪,瞬息青絲白頭。
玉子祁本來在沉吟思索,察覺到了連樞的動作之後,擡眸看了她一眼,自然将對方那稍帶氣悶的神情盡收眼底。
他何其了解連樞,自然也能猜出連樞在想些什麼。
低低輕輕地笑了笑。
那雙清澈如泉的鳳眸之中,盈滿了淺淺然然的柔和笑意。
極其認真地看着連樞,緩緩道:“連樞,我不是喜歡你那一點,而是……”
說到這裡,玉子祁稍稍停頓了一下,揚着唇角話語不快卻很認真地道:“喜歡你,無論那一點!”
因為是你,所以,無論是優點還是缺點,我都喜歡。
也都願意傾盡一切去喜歡。
連樞狹長的丹鳳眼中狠狠地劃過一抹震撼,連帶着心也像是被什麼扯動了一下。
就這樣垂眸微愣地看着面前輪椅之上的墨衣少年,精緻邪魅的面容之上,瞬間就染上了複雜。
喜歡你,無論那一點!
包括她所有的缺點和優點。
盯着玉子祁的眼眸,連樞久久地移不開眼睛。
雖然隻是一句話,但是,她知道玉子祁是認真的,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這是第二次,玉子祁讓她感到震撼。
一生中唯一一次的認真!
喜歡你,無論是那一點!
頓了許久之後,連樞回過神來,有些不太自然地偏開了眼眸,看向了遠處,輕輕地哼了一聲,“好聽的話誰不會說。”
玉子祁沒有說話,隻是眸光靜然如水地看着樹下的紅衣少年。
又是一片沉默,連樞将落在唇邊的梨花吐掉,然後看了一眼玉子祁,淡淡地問,“玉小七,你今日特意來連王府一趟不會就是為了說這些事情吧?”
玉子祁擡了一下眸子,“連世子可還記得上次我讓人送來竹軒的畫軸?”
聽到玉子祁問這個,連樞“嘿嘿”一笑,有些不懷好意地看着玉子祁,“玉小七對本世子的回禮可還滿意?”說完之後,眸光幽幽地上下打量玉子祁。
骨節勻稱的手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其實,玉子祁若是穿女裝扮成女子的話,應該也是世間難得一絕色。
漂亮的眸眼之中,甚至還有那麼幾分躍躍欲試。
看着連樞的面容神色,玉子祁的臉又是一黑,聲線是那種清然的涼,“連世子覺得呢?!”
那雙看着連樞的眸子,有些恻恻的涼,随即看着連樞似笑非笑地開口,“連世子若是有機會不妨試一試,連世子這般絕豔衆生的容貌,若是扮作女子,定然是冠絕天下!”
連樞不以為意地撇撇嘴。
她又不是沒有扮過女子……呸,她才不是扮作女子,她本來就是女子。
瞪了玉子祁一眼,冷哼一聲,魅魅然然地道:“本世子便是不扮作女子,容貌亦是冠絕天下。”
畢竟她長得這麼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呀!
怎麼可以這麼好看!
連樞非常之自戀地想着。
玉子祁:“……”
看着丹鳳眼中眸色飛揚的連樞,玉子祁唇角微微抽搐了兩下。
不過,緩緩地站直了身子,連樞走到了梨花樹枝最低的一旁,伸手折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梨花之後,才擡眸看了玉子祁一眼,“所以你今天是為了那些畫軸而來?”
玉子祁微微颔首,淡聲道:“這些是太後派人送去桫椤之林的,我自是需要給她一個回話。”
“回話什麼?”連樞把玩着手中的梨花,輕輕地轉動之間,就撒落了幾瓣梨花。
玉子祁淡绯色的薄唇忽然輕輕一揚,明明是極其清隽的弧,但是,連樞就是從裡面看到了一分說不出來的淺魅,甚至矜傲之間帶了點點妖娆,“你猜?!”
話尾的音,幾分幽幽的笑意流轉不絕。
連樞的臉色也是微微一黑,沒好氣地看着玉子祁。
“走吧,畫軸在書房。”說完這句話之後,連樞眸眼忽然就含了笑意,悠悠道:“畫軸之上的世家女子本世子都看了一遍,倒是有幾人與玉小公子甚是相配!”
玉子祁亦是輕輕淺淺地笑了笑,嗓音清幽若泉水不急不緩地流出山澗,“難為連世子這般關心我,看來對我也不是全然不上心。”
連樞:“……”
梨花樹離書房并不遠,但是因為其他的地方有台階,而沒有台階又頗為繞路,是以,兩人也是繞了小半個竹軒才回到了書房。
書房裡面的東西并不多,簡單而又幹淨,一切陳設布置極其清雅。
玉子祁進來之後,眸光在書房裡面幽幽地流轉了一圈,控制着輪椅走到了一排書架之上,然後才看向了在一個角落取出畫軸的紅衣少年,“連樞,這些書我可以看看麼?”
連樞将畫軸攤放在了房間中央的那張梨花木桌之上,沖着玉子祁擺了擺手,“你随意。”
聞言,玉子祁控制着輪椅,如畫的眉眼淡然且認真地在一行書架之上緩緩流轉。
最後,停留在了書架最靠近牆的那個地方。
眸光落在了那個書架最下方最不起眼的一個小角落。
裡面的書,都是那種看上去就極為古舊淡淡書卷書簡。
玉子祁伸手準備去拿,但是,剛剛抽出來一部分,就被另外一隻颀長白皙的手按在了手上,止住了玉子祁的動作。
玉子祁擡眸看向了從背後彎過腰俯身在自己身前的紅衣少年,在此處不算特别明亮的光線之處,那雙漂亮的眸子,微不可見地幽深了幾分。
墨色的發絲順着肩頭自然垂下,正好也落在了玉子祁的兇前,甚至有幾縷發絲是貼着玉子祁的臉頰而下。
玉子祁沒有說話,甚至連覆在自己手上的那隻小手都沒有感覺到,所以的神思都停滞在了頸項這發出清淺呼吸的人身上。
尤其是那幾乎是那偶爾貼着自己鼻尖而過的臉頰,光滑,輕軟,如冰冰涼的冰綢一般,感覺十分好。
木樨清香與蓮花幽香雜糅在一起,凝成了另一種說不出來的幽香,也是極其好聞。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沁人心脾。
帶着那種幽幽的涼。
“未經主人允許私動東西,這可是非常不好的行為。”連樞從身後傾身而來的這個動作,使得兩個人之間的姿勢,極其暧昧,甚至都可以說是連樞環抱住了玉子祁,現在她這樣開口說話,灼熱的呼吸也随着話語緩緩溢出唇瓣,直接噴灑在玉子祁的頸側與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