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雲将事情吩咐完,又叫瑤琴出去,自己要小憩一會兒。
瑤琴卻磨磨蹭蹭的,将床鋪收拾好了還立在旁邊,似乎還有什麼事。
安錦雲将手邊王逸少的字帖放下:“你有話要說。”
這不是問句,是笃定的語氣。
她盡量将自己語氣放緩:“你是在淮安時候就跟着我的丫頭,我既選了你當一等大丫鬟,自然是信得過你的。”
瑤琴這才松開自己互相搓着的雙手,眼圈一紅跪下來道:“六小姐,亦書姐姐她已經知錯了,懇請您叫她回望雲院來吧”
安錦雲被說得一怔,一時間竟想不起亦書是哪一個。
“奴婢那日去看她……”瑤琴吸了口氣聲音中充滿憤怒:“她以前怎麼說也是小姐的一等大丫鬟,竟被四小姐罰去洗衣房幹粗活去了,中午别的丫鬟婆子都去用飯了,就欺負她一個連飯都不留給她。”
安錦雲這才想起來,從淮安來的丫鬟中還有一個叫做亦書的,之前因為在三皇子的事情上面勸了她,直接被她趕出了望雲院。
瑤琴和亦書對她都是十分忠心的,隻不過瑤琴向來不多嘴,隻是做事,不管安錦雲多麼胡鬧,瑤琴也不敢加以勸阻。
亦書就算是被罰過,之後也會繼續說的。
如果上輩子亦書一直在她身邊,她不至于後來頭腦昏成那樣。
安錦雲歎了口氣,她的四姐真是好心思,叫她自己疏遠了所有對她好的人。
“瑤琴,給我找件衣裳來。”
瑤琴一愣:“小姐不睡了?”
“先去将亦書找回來。”
瑤琴頓時滿面喜色:“……奴婢去就好了,小姐不必親自去那種地方的”
放在之前她是不敢這麼放肆的,安錦雲趕出去的人她若是再提,難免觸了對方的雷。
隻是亦書從小與她一起服侍六小姐,情分非同尋常,又加上今日六小姐似乎心情不錯她才敢提一嘴。
安錦雲懶懶起身:“即便是我因錯罰出去的丫鬟,再怎麼樣也不能落到洗衣房去,我若是不親自去,這府中上下的下人都當望雲院的人好欺負呢”
瑤琴不再多言,連忙找了件淡粉花枝的褙子,安錦雲穿上,更襯得人面若桃花。
六小姐親自到洗衣房來,管事的媽媽顯得有些戰戰兢兢,生怕這位小祖宗是來挑事的。
吳媽媽賠了笑:“六小姐,可是送過去的衣裳出了什麼差錯……”
瑤琴上前來:“吳媽媽,六小姐親自前來是想将亦書領回望雲院,之前亦書姐姐犯了錯,在這兒呆了這麼久想必已經反省夠了。”
吳媽媽聞言有些慌,洗衣房的人看亦書以前是六小姐身邊的一等大丫鬟,現在落了難可沒少欺負,誰知道到了洗衣房的丫鬟還能被要回去?還是六小姐親自來。
“吳媽媽怎麼還不将人領出來?”安錦雲眼神一冷:“怎麼?我的大丫鬟說話不好使還是吳媽媽不将我放在眼裡?”
“自然不是!奴婢這就去叫,”吳媽媽知道安錦雲發起火來很厲害的,連忙自己親自去喊人。
亦書被帶過來的時候尚且不是很明白,見了安錦雲黑色的眸子像是被點亮,快步走上去歡快叫了一聲:“六小姐。”
安錦雲想給自己兩個耳光。
亦書為着她好,她卻什麼都聽不進去,還叫對方被安晞月罰到這樣的地方受苦。
現在卻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安錦雲正了正表情,親自去拉亦書的手,溫聲道:“你可還願意回望雲院當大丫鬟?”
亦書怔了怔,心中酸楚:“六小姐這是什麼話,奴婢自然是願意的。”
周圍洗衣房的丫頭婆子臉色紛紛變了,亦書回去居然還是大丫鬟,那之前欺負她……
安錦雲拉着亦書的手,卻見亦書不落痕迹的皺了下眉,稍微躲了一下。
她低頭看向對方的手,若說是因為洗衣服将手給泡紅了也就算了,上面的紫青印子卻明顯是被打出來的。
亦書以前在淮安跟着外祖紀家的武館師傅學過幾招,若不是别人拿着身份壓她,如何能叫欺負成這樣。
安錦雲本就心中愧疚,如今看見這傷心中怒火再不能忍。
她将亦書的袖子往上扯了扯,隻見亦書白原本也算白皙的胳膊上交錯了好幾道青印。
“吳媽媽,這是怎麼回事?”
吳媽媽在旁邊身子一抖:“丫頭們平時鬧着玩不小心也是有的……”
安錦雲面上笑着,卻叫人覺得背後冷汗涔涔:“吳媽媽,你當我是瞎的?”
這事情必然是在吳媽媽的默許下發生的,今日不立立威旁人真當她的丫鬟好欺負了。
“這……怪老奴未能教導好那幾個丫頭,”吳媽媽見躲不過去,隻得先将幾個同亦書在一起的丫鬟推了出來頂罪:“就是這幾個不懂事的,六小姐說怎麼罰吧。”
安錦雲給了瑤琴一個眼色,瑤琴上前呵道:“跪下。”
三個小丫鬟正要跪下,瑤琴又将幾個白瓷杯在地上摔碎,冷聲道:“誰叫你們跪在地上了?”
竟是要跪在碎瓷片上!
吳媽媽面色一變:“六小姐,再怎麼說這伯府還是二夫人在管事,您這樣鬧是不是不太好?”
“鬧?”安錦雲輕輕扯起嘴角:“這些丫鬟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我管教一下就是鬧了?歸根結底還不是吳媽媽對底下的人約束不嚴。”
“你也知道如今是二嬸管事,不如叫我禀了祖母,說二嬸治下無方?”
吳媽媽被安錦雲氣場震懾到,下意識後退一步:“自然……不是”
若是鬧到老夫人那邊去,可就不是幾個小丫鬟的事了,二夫人必然要推她出去的。
隻是六小姐什麼時候竟如此咄咄逼人了!
吳媽媽不敢再想,揪着幾個丫鬟跪在了白瓷片上:“快向亦書姑娘道歉!”
“亦書姐姐我們錯了……”
“亦書姐姐饒了我們吧……”
安錦雲這才滿意,帶着亦書和瑤琴回了望雲院。
她前腳才走,後腳洗衣房的事情就傳到了薛氏那邊去。
安晞月正給薛氏看自己繡的一副魚戲夏荷圖,聽了事情後好看的秀眉皺起來。
薛氏咬牙切齒道:“以前她胡鬧也就算了,如今是要伸手打我的臉了!”